第六章 恐惧与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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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

  帐篷,炉火,清澈的微光。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朵拉怎么样了?她有对你说什么话?你已经,接受这一切了吗?”

  在美狄亚问询的同时,索索已缓步走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静静听完了美狄亚的发问,而后道:“您为什么一开口就问朵拉?难道,你更感兴趣的、不是您父亲的反应吗?”

  “他会答应的。”

  美狄亚耸了耸肩:“在草原上,男人本就是稀缺资源。像你这种懂得书写,懂得诵读,又能在历史和神学上和他做一番讨论的——更是少之又少。”

  停顿一下后,她又道:“反正你又不可能是石头帐篷派来的奸细,不是么?”

  “……”

  索索不答。

  他继续前行,并在终于走到美狄亚公主面前时,向她轻鞠一躬:“谢谢您,公主殿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公主坐在没有靠背的木凳上,在说话的同时,她微微抬起右腿,并将之轻撂在了左边大腿上:“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奸细。对吗?”

  “我不是奸细。”索索断然道:“我不是,也不可能是。”

  “那就好……”

  她微微垂眸,片刻后,又仰首微笑:

  “来,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索索一怔。

  但旋即,他继续缓步向前……

  “太远了。”

  闻言,索索别无办法,他只得继续前行。

  “……好了。”

  如此说着,美狄亚公主抬起手来,她轻轻碰触索索的脸颊。一摸,一抚,又沿着他的脸蛋向上轻滑:

  “你果然很俊美。”

  “……”索索眨了下眼。

  对这种不知该称之为夸赞,还是称之为羞辱的称赞,他不知应作何反应。

  “我在夸你。”

  美狄亚突然道:“你给点儿反映行不行?”

  “谢谢,殿下……”

  索索抿着嘴,他任由美狄亚公主继续抚摸自己的脸颊。所以说,这位公主究竟是怎么了?

  “你知道,朵拉她为什么会喜欢你么?”

  此言一出。猛然间,索索回想起刚才朵拉那羞红的脸颊与仿佛就要滴出水来的嘴唇……

  迟疑片刻后,他道:“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和长相,凑巧被她喜欢上了。”

  “的确是。”

  美狄亚轻声道:“不过,又不全是。你是个善良的人,在草原上,这一点非常重要。”

  “……”索索没言语。

  他静候着下文。

  “朵拉觉得,你长相很美,性格虽有些软却能在其它方面予以弥补。她认为,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你到了现在这步时想要嫁给你,她才会想与你共度一生……”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道:

  “这其实蛮好的。托利多陛下要求大家与异族结合,也不能总由着他们男人的性子来——朵拉能找到你这么个好丈夫,也是极好的。”

  “……朵拉敬我爱我。”索索缓声道:“我当然也得敬她爱她。”

  “你喜欢她吗?”

  闻言,索索又一怔。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喜欢。”

  “你撒谎。”美狄亚紧盯着他的眼:“你小子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民族、不喜欢这里的人们,更只将朵拉当成了朋友——你其实,还是想逃回到那些石头帐篷里去。对不对?”

  “……不对。”

  索索决然道:“您说的,不对。我从前的确不喜欢迪达特,但现在,我敬爱这个收留我的民族;我从前兴许会将文明看作区别人的唯一纽带,但现在,我喜欢这些对我很友善的人民——然后,还有朵拉。我承认,直至现在我仍未从与她是朋友的这点上转变过来,但很快…将她视为爱人,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还行,你至少说了实话。”

  美狄亚抬眼看天。

  只是,她现在看不到天,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片灰蒙蒙的帐篷篷顶。

  “你来我这儿,还想说什么?”她问。

  “倒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希望公主殿下您可以慎重考虑。”

  “说吧。”美狄亚假装漫不经心的应着,但索索知道……她绝对在认真听。

  “科那穆城的长官,背叛了与迪达特民族的谈判……”

  “尤其是背叛了这个作为谈判使者的你。”美狄亚咧嘴一笑,她仍静静的盯着索索。

  “……”索索眨了眨眼。旋即,他继续道:“我知道迪达特很快就要从这里撤离。但临走前,公主殿下为什么不觐见托利多陛下,请求陛下下旨毁坏这城市周边的乡镇村落,以示对这里的人的……”

  “你过来。”

  话还没说完,美狄亚突然打了个茬。

  “?”

  索索有些懵。毕竟,在他想来,自己此刻与美狄亚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

  “公主……殿下?”

  “过来。”她重复了一遍。

  这短短的话语中,充斥着令人不敢抗拒的坚决之意。

  索索……

  索索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

  “来。”

  美狄亚换换放下右腿,她懒洋洋的坐在木凳上,又轻拍了拍她自己的双腿:“坐下,坐这儿来。”

  “殿下……?”

  “你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我撑不住你的体重。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我一个女人,不配让你坐在我的腿上?”美狄亚笑着问。

  “……不,没有。”索索轻咽了下口水。

  然后,他就继续缓步向前,并在…在将要坐下时,更加小心谨慎的……

  “哎!”

  然而,突然。就在他准备踮着脚坐在美狄亚腿上时,她却突然将他一按,令他整个儿重重地落到了公主腿上。

  “殿、殿下?!”

  “先别出声……”索索一“落座”,美狄亚便用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她将脸凑到他身上,又在他脖颈与锁骨的交接处,重重一嗅。

  嘶……

  猝地,索索猛打了个哆嗦。

  “继续说啊。”

  她嗅了一下后,便微抬起头。恬静的脸上,则洋溢着意义不明的笑容:“你说你的,我先闻闻你。看看你这个从文明世界流落到野蛮人中的文明人,究竟有怎样的味道……”

  “殿下……”

  索索牙齿打颤。

  他……

  他…………

  “你这样做,我会误会的。”临了,他只得尴尬赔笑。

  “你可以随便误会。”

  美狄亚抬起头,晶莹的眸子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如果你想对我做男人会对女人做的事,我不会反抗。但等一切结束后,你得玩一场小小的赌博——由你猜,你究竟会被视作侵犯公主的罪人,被数匹骏马在地面上拖行至死;还是得到我的喜欢,被我纳为随时侍候在侧的妾婢。五五分成,猜对了就赢得一切,猜错了便一无所有。”

  说到最后,她嫣然一笑:

  “如何?要试试吗?”

  “……”

  索索只感觉浑身发抖。

  相比起欲望,他更直白感受到的是,自己正坐在一位真正的公主怀中……死?死?有些事,是只要死就可以解决的吗?大错特错。

  权力。

  他深切的知道,在这位美丽而刚强的公主手中,正紧攥着一团自己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抗衡的至高的力量。

  “……”

  于是,他暂时稳定下精神,并开始以略有些颤抖的语调,继续诉说起了自己的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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