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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某白天看到阁下赤身裸体，挑衅公差，怒撞南墙，定然是气度不凡之人，不如跟我加入义军，替天行道，岂不美哉？”你苏英雄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挺独到的，李太黑心想，你从哪里看到气度不凡了啊，根本就像个傻子嘛！虽然别人这么夸赞自己的黑历史，还是勉强值得高兴的吧……
不过自己现在功力暂失，手无吃鸡之力，哪有功夫管这些凡尘俗事呢。看看天色渐晚，雾月朦胧，太黑摆出一副闲云野鹤世外高人的样子，轻捋幻须道：“呵呵呵，恕难从命，告辞了。”
“好，爽快！那你付了饭钱吧！”苏廷方见好说不见效，当时就阴了脸。
“啥？”还可以这样的么，李太黑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个汉子粗犷的外表下是多么细腻的一颗绣花心啊！
“钱！”苏廷方又向李太黑摊出手比划了一下，“如今饿殍遍地，存粒难收，我们义军怎么会有闲粮送人呢！”
“……套路啊英雄。”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明显就是趁火打劫好么！我这身无一物，衣服都是大牢送的。李太黑感觉自己就像是良家女子一不小心就失身入青楼了，“能赊——”
“不能！圣人云今日事今日闭，概不拖欠。”
“那你看我这囚衣，也算是限时限量的——”
“不够！我这贴身珍藏的五个大饼，至少要一百钱！”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你那圣人是做生意的吗？你那饼子是黄金捏的嘛，英雄！？身为一个大侠，我李太黑难道能为了五张饼折腰么！“你就不怕逼急了我告发你吗？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勾当，这重兵把守的城池可就在我们面前。只要我一声喊——”
“你可以试试，是我的手快还是他们开门快。”显然，面对曾是一代大侠的李太黑，肌肉发达的苏廷方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李太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鄙视了井底之蛙的苏英雄一千个来回，好，我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大哥！受小弟一拜。”识时务者为杰俊啊，李太黑努力地安慰着自己酥脆的大侠梦，弯身抱拳问道：“那钱？”
“哈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谈什么钱，我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刚才还说缺粮……”这种满脑子搞事情的家伙果然都是些人精，李太黑暗自腹诽道。
“兄弟你说啥？”
“我说大哥你真是太帅了，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哈哈哈哈，”苏廷方笑着捋了捋了胡须，目光也望向了夜空下更高的地方，“大家都这么说，以后你会习惯的！”
习惯什么啊，你是养了一群花痴吗。
今夜的宁州城很静谧，西风习习吹闭了长街深巷的一扇扇门窗，夜间的烛火两三点也照不起几丝明亮，巡夜的班头奈着性子应付了两声“小心火烛”后，便也急匆匆地赶向城西的越女楼。在那里，寂寞难耐的城守大人乘着耀武扬威的劲头终于慷慨了一把，凡是一官半职的都能去讨得些酒水吃。眼看着上面的人都跑去寻欢作乐，沾不着光的巡役们也乐得图个清闲，一队两队地都放下半明不灭的灯笼簇拥在南边的鲤鱼池投石打趣去了。偌大的宁州，只剩下了城墙上还零零散散站着的一些，讨不到酒水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的黑衣禁军还在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这漫漫长夜。
“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铁手是个实在人，从他全家被恶吏逼死的那时起，他就只为了报仇雪恨而活着。而现在，他是最忠心于大哥苏廷方的利刃之一，为了受苦难的千千万万人，他要去为稚嫩的义军斩开冲破牢笼的第一道枷锁。
为此，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更不在意手里再多沾几条无辜的命。铁手等待了许久，等到邻家的鼾声渐渐响起，等到屋外再也没有了一点风吹草动，他才慢慢扶起了碰翻在地的油灯点亮，“俺走了，你们也看清俺这张脸，到了下面尽管向俺索命。”被勒断了脖子连哭喊都没有过的老夫妻安静地躺在床上，他们睁得圆圆的眼睛也许看了自己一晚上，铁手也希望让他们能记得更深刻些。
长夜下的宁州城太过安静了，李太黑望着高高的城头，再看看一副踌躇满志样子的“大哥”，渐渐觉得他还是太小看眼前人的野望了。就凭那些灰头土脸只能四处乱窜的流民，能真的在这固若金汤的城池掀起什么风浪么？
“你看，这宁州城看起来那么高，对我们这些穷苦人来说就像天空一样遥不可及，”像是看出了李太黑的疑惑，过了许久，苏廷方这带着些许彷徨，又带着许多期待的声音打破了城下的宁静，“但只要踏出了这一步，又有什么难的呢！”
城内不知从何处突然升起了一小簇烟火，就仿佛凋落的花朵一样转瞬便再无痕迹。李太黑明白，这必然是行动的信号了。
伴随着烟火的熄落，从森林，从水畔，从山巅，还有这辽阔星空下的四面八方靠拢过来了人群。形色各异的受难者们缓慢而坚定地传唱起了他们唯一信奉的歌谣。
“凡我同袍，皆着褐衣。叩土盟誓，为天去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