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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实缓缓地合上日记本，目光有些呆滞。
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扬，但是，任他怎么拼凑，都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情人节，他记得。
约定，他记得。
餐馆，他记得。
但是……那时女孩的容颜与声音，他此时此刻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情人节，主动的约会，不厌其烦的提醒，现在细细一想，这样的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
至此，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不过，笑笑又是什么时候后开始喜欢他的，大学，高中，又或是更早之前？
“笑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在高三的时候吗？记得那个时候为了考大学，我们的关系才渐渐地走近的。”程实疑惑的询问道。
蒋丽丽摇了摇头，随后将日记本一本一本的拿出，直到翻到最底层，那一本日记很旧，明显带着上个世纪风格。
“我曾经问过笑笑这件事，她给我的答案很意外。”说到这，蒋丽丽面上一笑，月牙似的双眼显露出她的那段回忆是多么的美好，“不过，我想也只有可能是这些事的发生，你才会在笑笑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说着，蒋丽丽将那本日记递到了程实的面前。
程实面上的疑惑加深了几分，明显的，他听不懂蒋丽丽的话，不过，他知道答案都在这本风格老旧的日记本里。
拿过日记本，匆匆的翻过一些无谓的文字，程实将目光定格在2001年的那天，那沉重的一天。
那一天的确是特别的一天，不仅仅对于笑笑，对于程实自己也是。
那一天，两个稚嫩的孩童在人生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死别的痛苦。
……
2001年4月5日 阴 星期四
今天很奇怪，妈妈很奇怪，爷爷奶奶很奇怪，对门的张阿姨和程叔叔也很奇怪，可能，今天唯一没有变奇怪的就是对门的那个讨厌鬼了，他还像以前那样欺负我。
不过，程叔叔今天有一点吓人，程实那个讨厌鬼今天只不过是拽了一下我的辫子，程叔叔就打了那个讨厌鬼一个大巴掌，声音很大，听上去就很疼。
程叔叔一般不会动手打程实的，一般都是张阿姨打，嗯，这一段时间张阿姨的身体好像不太好，经常见到她咳嗽，而且还经常去医院，也不知道张阿姨什么时候能好，我们之前还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呢。
对了，天国是哪里？那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吗？
妈妈说，爸爸去天国了，爸爸临走之前，明明说好了今天就会回来的，而且还要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难道是我的要求太多了，所以爸爸讨厌我了，所以不回家，直接去天国了？
我要爸爸回来，我不要那些零食玩具了，嗯，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放学之后，我就和爸爸打电话，告诉爸爸是笑笑错了，笑笑不要那些零食玩具了，只要爸爸赶快回来就行。
2001年4月6日 阴 星期五
今天妈妈让我待在家里陪她，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因为丽丽说今天会带新的橡皮筋去学校，我很想和丽丽他们一起跳花绳，但是，妈妈在我的面前哭了，在我的印象里妈妈从来就没有哭过，所以，我留在了家里。
今天的电话很多，而且妈妈好像也在等谁的电话，每当电话声音一响，妈妈就会立即拿起话筒，但是，那些电话好像没有妈妈想要的，所以，每一次妈妈都会放下话筒，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心里很害怕，以前，妈妈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会温柔的笑着，但是，今天一整天妈妈都没有笑过。
下午四点的时候，又有一个电话来了。
这一次，妈妈听电话的时间很长，妈妈不停的向电话那头的人问话，有些话我听不太懂，不过，“爸爸”这个词不断地从妈妈嘴里说出来，直觉告诉我，妈妈变成这样和爸爸有关。
难道是因为爸爸去那个天国了，所以妈妈很不开心？
很久之后，妈妈挂了电话，然后就抱住我大声哭了起来，当时，我看到了桌子上有一份报纸，摊开的是一个登载着飞机失事的版面，飞机我知道，是那个能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东西，爸爸说他经常做飞机去工作的，不过“失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2001年4月5日，早上十点，红星小学，五年三班
小程实坐在班级最后一排，听着满脸褶子的社会老师讲课，上眼皮和下眼皮一搭一搭的，直打架。
“程实，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上课睡觉，我就要告诉文老师，请你的家长来一趟学校了。”
社会老师的一句话，课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这样一来，我们的小程实自然是清醒了，而且，不仅清醒了，脸上还有一些发烫，十二、三岁的小孩有几个脸皮厚的？
社会老师见他的话起到了效果，满意的转过身去继续讲课。
小程实不敢生老师的气，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敢生别人的气，他将目光转到了第二排的关笑笑身上，关笑笑真的很爱笑，其他同学已经不笑了，她还在躲在书本后面偷偷的笑。
小程实心中更加的气了，有什么好笑的，看我怎么捉弄你，对了，早上这臭丫头好像说关叔叔今天回来，而且还会带很多吃的玩的给她，嘿嘿，关叔叔平时那么喜欢我，我要是去和关叔叔要的话，一定能够拿走一些，到时候看你心疼不心疼。
“哗啦”一声，教室的前门打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开门的是文老师，文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过现在还看不清楚。
文老师向社会老师抱歉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小程实和关笑笑：“关笑笑，程实，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关笑笑很乖巧的走了出去，但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程实心中却有些害怕，作为一个经常调皮捣蛋的，被老师叫过去一般都没有好事儿。
走出门外，小程实更加的害怕了，小小的身子都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张晓兰就站在门外，以前，小程实每次做错了事情，作为妈妈的张晓兰从来不手软，打一顿再说，不过，近两年的时间，张晓兰身体好像不太好，所以，也不经常对小程实动手了。
奇怪的是，在此之后，张晓兰对小程实的威慑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有时候仅仅凭借一个眼神，小程实就会真心实意的低头认错，这是一对让人搞不懂的母子。
小程实瞥了一眼老妈，见老妈的目光一直落在早就站在身旁的关笑笑身上，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有一点酸酸的感觉。
“文老师，我就先带程实和笑笑走了。”张晓兰说道。
“嗯，那个……学校方面我会帮你们请假的，你们放心。”文老师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蹲下身子，看向关笑笑，“笑笑，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老师，你也是一个小大人了，记得要坚强。”
关笑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一旁，小程实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
回家的路上，张晓兰好像是忘记了儿子一样，一直对关笑笑有说有笑的。
不过，小程实心中倒是没有之前那小小的羡慕，因为，他感觉到了老妈今天有些不同，那张一直保持微笑的脸很不对，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401和402，似乎是永久的对门。
张晓兰带着两个小的回来的时候，程国栋正巧从401，也就是关笑笑的家里走出来，小程实瞥了一眼门内，罗阿姨双手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双肩不时的抽动，似乎是在……哭。
温柔的罗阿姨为什么会哭？
“怎么样？”张晓兰没头没尾的问道。
程国栋看向关笑笑，然后摇了摇头：“还是先带笑笑到我们家吧，等晓华情绪稳定了一点再说。”
“恩，就先这样吧。”张晓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伤。
一进屋，程国栋和张晓兰就让小程实和关笑笑先看书，随后，他们两个就进了卧室。
程实奇怪了看了一眼父母紧闭的房门，随后又看了一眼乖乖的打开书包，拿出书本学习的关笑笑。
学校里，文老师奇怪的叮嘱；一路上，老妈奇怪的笑容；门缝里，罗阿姨的哭泣。
程实感觉可能是有事儿发生了，而且这事儿可能还和关笑笑有关系。
“喂，你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程实语气很不友好的问了一句。
“程实，你这么没有礼貌，当心我告诉文老师。”关笑笑又一次拿出老师的名头，在学校里，好学生可是有优待的。
“哼，你除了告老师你还会什么，整天学习看书，当心看成傻子。”程实很快就忘了刚刚心中想的，“对了，刚才在课上你是不是笑我了。”
“你上课睡觉，不遵守纪律，大家都笑你了，你安静一点，我还要看书呢。”关笑笑语气也很不好。
“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哼，你还看书。”说着，小程实“跐溜”跑到了关笑笑的身后，眼睛盯准了那条小小的马尾辫，用力一拉。
“啊！”
关笑笑的叫声引起了屋里程国栋和张晓兰的注意，几秒种后，卧室的们打开了，程国栋和张晓兰一脸着急的走了出来。
只见关笑笑坐在沙发上，两手护着头，一双大眼睛红红的，而程实站在沙发后面，那只手还握在小马尾上。这个场景连问都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程国栋脸顿时黑了下来，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了小程实的跟前。
小程实仰头看着老爸，头一次，他觉得他的老爸竟然这么令人害怕。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小程实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不过，他现在最大的感觉不是疼痛，而是害怕，老爸和不远处的老妈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他害怕的东西。
“笑笑，怎么样，没事吧。”张晓兰走到了关笑笑身前，关心的问道。
“张阿姨，我没事，其实……”关笑笑看向身后，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起来的小程实，似乎有些话要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
张晓兰去开了门，门外的是两名老人，面色慌张的老人。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关笑笑立即起身跑到了门外。
“孩子，乖。”笑笑的奶奶温柔的摸了摸笑笑的头，随即看向张晓兰，“我们家的事儿你们费心了，笑笑我就先带回去了。”
“这件事大家都想不到，您二老……节哀顺变吧。”
门关了起来，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小程实又一次看到关笑笑懵懂的眼神，随后，他似乎有些了解刚才心中那份害怕的意思了。
“以后你不准欺负人家笑笑，否则你自己看着办。”
陈国栋扔下一句话，又一次回到了卧室，而张晓兰则是反常的温柔了起来。
“小实，平常对门的罗阿姨对你好不好？”
“很好。”小程实点了点头，在小程实的心中，罗晓华有时候要比程国栋还要重要。
“你知道就行了，以后你要对笑笑好一点，把她当做妹妹一样，懂吗？”
这话小程实一时之间还有些理解不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哎……”张晓兰见状，长叹了一声，随后伸手安慰的摸了摸程实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