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就这么被打破了……
突然的、泡沫般脆弱的、命中注定的无法得到安宁。
那是在太阳刚刚探出头,世界笼罩在微红光辉的时候,足有三十人的圣庭骑士与神官走进城市,包围一处偏僻的民居,按照预言所指示封印了躲在那里的魔王候选。
预言中,沉睡的魔王寻找回归的媒介,二十一位潜在的威胁将是魔王复苏的契机,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圣庭根据指引全面搜索任何潜在的威胁,在主教们的不懈努力下,终于确定国内所有魔王候选的位置。
谁也没有想到,圣庭骑士的队伍会在路上发生意外,更没有想到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在离开城市不足一天路程的山谷里遭到袭击全军覆没。
剑戟交错的声音渐渐平息,战斗堪称一边倒的状况,骑士们的身体呈现各种不完整的形状散落在灌木丛间,血肉夹杂着白骨混在不成形的盔甲残片中,血液从山坡上流淌到很远的地方,甚至汇聚成短暂的溪流,留下只有死亡。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没有察觉到?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家伙存在!”
“很抱歉,你们抓的人是我家不成器的弟弟,我是他的姐姐茜拉,所以抱歉了,我不能看着你们带走他。”
收到重伤倒在地上的神官,眼中是震撼与恐惧,被鲜红覆盖的视线中浮现的影像,是十分美丽的少女。
漆黑如星空般深邃的双瞳,纯白的长发在脸颊上流淌,顺着纤细的脖子一直垂下,几滴血液沾染洁白的脸颊,眼中只有冰冷。
茜拉手中的剑指着濒死的神官,即使放着不管这位神官也会血流殆尽,或许仁慈的人会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庇护魔王的候选者,这种事情,会给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带来灾难,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立刻杀死你,因为我需要向你们道歉,你们的正义没有任何错误,可是对我来说,在世界和亲人之间进行选择,我选择我的亲人。”
“混账!不明事理吗!!按照预言启示,魔王复苏将招致万物凋零,世间一切都将迈向死亡,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失去亲人对我同样没有好处!!”
神官用尽力气发出怒吼,他情绪激动声音洪亮,愤怒的表情最终凝固,生命随着利剑穿透心脏而消逝。
茜拉没有任何拖延时间的打算,战斗结束,胜利,达成此行的最终目的,接下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这样一来,暂时就安全了。
茜拉在心里松了口气,意识松懈时一阵恍惚,身体连续退后一步靠在树干上,这场伏击战的胜利并非毫无代价,颤抖的手臂捂着腹部的伤口,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肩膀也被手弩穿透。
茜拉咬了咬牙拔出钉在身体里的弩矢,喉咙里抑制着痛呼,伤口溅出的血很快染红附近的衣料,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看似严重的伤口开始不可思议得缓逆转愈合,仿佛时间倒流,在银白色的火焰中消失,好像重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过程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还有强烈的虚弱感,银白之火是以血为燃料灼烧,属于茜拉的天赋,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能力,同样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小。
“……呼……呼……”
茜拉仰起头,强行睁开一只眼睛,艰难地越过尸体堆,走向不远处棺材形状的物体。这就是用来封印魔王候选者的器皿,沉睡其中的人不会死去,只需要浸泡在特殊的药材里就能永眠,圣庭通过这个方法将候选者们聚集起来看押,确保预言中的魔王永远没有复苏的可能。
然而,茜拉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使用剑柄槌击器皿侧面,坚硬的容器一点点碎裂发出巨响,同时茜拉手臂上的伤口也被反震的力量崩裂,血液渗出染红衣服,容器里流出粘稠的液体,完全打开后,茜拉依然忍痛从翠绿色的液体中捞起一位少年,浓浓的药水味道扩散四周,令人厌恶。
“喂,还有意识吗?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稍微等待,同时修养回复体力,茜拉安静注视着怀里的亲人。
“……”
“……为什么偏偏是你,置身这样无聊的预言中,如同诅咒一样的不幸……”
“姐姐……?”
“醒了吗?贝利亚。还有你应该叫我哥哥!”
“别说奇怪了话了……”
见到弟弟这么苏醒,茜拉有些惊讶,随即脸色恢复了平静。
毕竟是魔王候选,身体素质各方面都超乎常人想象,这么快恢复意识的强大的精神只是入门级的标准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贝利亚有着与茜拉截然相反的发色,金发碧眼,单凭外貌看恐怕不会觉得两人是亲生姐弟,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姐弟的脸部轮廓极为相似,站在一起仿佛是镜子中的双生子。
“……我怎么了?”
“你的事情暴露了,正如预言中那样,圣庭认为你是魔王候选,因此派来一队人将你封印抓走,记起来了吗?”
“没印象…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袭击…之前什么都没发现就失去了意识,对不起。你身上好多血……”
“不要在意。”
茜拉闻言微微一滞,扶着贝利亚的手迅速远去,似乎是害怕将身上的血迹沾染到亲人身上,同时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观察周边的一切。
无云的晴空中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地面满是坑洞,那些都是战斗中损坏的痕迹,圣庭骑士与神官们的战斗力不弱,然而茜拉更胜一筹罢了,达成战斗胜利的因素是茜拉卓越的天赋与剑术,还有一定程度的运气。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是……”
“我明白,只是感觉悲哀。”
“那就好。”
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茜拉将装满衣服的包裹塞到贝利亚怀里。
“姐姐……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叫我哥哥!离开这里吧,没错,我是说逃亡吧。去找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据我所知贝洛努斯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一直往太阳落下的地方走,穿越沙漠,跨过雪山,乘船去贝洛努斯,在此期间我们不要停下来,以西面为目标旅行。”
贝利亚不由得掩面,决定无视姐姐的执着。
“然而圣庭的态度很坚决,失态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们一定会继续派遣追兵的。”
“虽然很抱歉,但如果非要战斗的话,我不会手软。跟其他人不同,唯独圣庭不会听我们的理由,神权眼中非黑即白,我们注定无法辩解,过去诸多示例已经证明,以后更没有和解的可能。”
贝利亚默然,草草扫过地上的尸体,死去的人类跟死去的野兽没有什么不同。
“别想太多,离开那个地方,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在此之前,他们姐弟就是城市内小有名气的佣兵,通过讨伐通缉中的魔物与罪犯获得赏金为生,类似这样的场面并不少见。
实际上,佣兵这个职业并不好过,也不受人青睐,饱一顿饥一顿是常有的事情,没有人会喜欢居无定所的冒险生活,大多数人更喜欢在工厂里参加手工业的工作,亦或是在农场里热情满满的工作。
“哪怕是敌人,如果可以的话想对他们凭吊一下。”
“可惜你我都不是神官,而且与他们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上。不过……我会在前面等你一小会儿的。”
然而杀死人类同胞这种事情,果然会觉得心里难受。
茜拉一直是冰冷的模样,对她来说内心深处自有权衡对错的天秤,然而许多事情是无法用语言正确交流对错,需要用剑来解决问题的场合,那就只有血流不干死不休战。
逃出山谷的道路上,相伴而行的两人之间明显存在凝重的气氛,无论如何都心事重重的。
“我们不能在任何人的狼吞虎咽中生存,留在这里很危险,离开则是走向完全陌生的路,我们仅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有上分量的剑,鼓鼓的钱包和轻如鸿毛的大脑,明白吗?贝利亚?”
“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尽管姐弟两人从小就相依为命,可依靠各自的天赋,以前的生活磕磕绊绊的过下得去,现在突然要离开,真正走向外面的世界给人的感觉完全是茫然的。
“今天开始,你最好渐渐丢掉内心深处的优柔寡断,那不仅不会害了你,也会害了我。”
“是的,姐姐,我明白,我只是于心不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宁愿只是普通人也好。”
茜拉听到后缓缓停下脚步。
“没有时间给你自怨自艾,继续听到你这样的话我很失望。”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话……我,觉得自己真不如死掉更好,我不想对这个世界做过分的事情。”
刚刚说到这里,茜拉一只手按在了贝利亚的脑袋上使劲揉,揉的那孩子完全说不出话,被迫抱头蹲在地方进行防御。
“你就是你,哈士奇一样愚蠢的弟弟怎么可能回事魔王?预言是什么鬼,只是只言片语联系的断章,是不是真的有待商榷。总之,即使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都排斥你,我依然会陪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的姐姐。”
温柔的话语与和煦的笑容,出现在沾有血滴的面庞上。
所以,流亡之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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