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个月夜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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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天是个好日子,由于座位调动,西门六甲居然被调到了第三组,做在柳筱落后面。这可让他心里乐开了花,感觉班主任“羊咩”实在是个大好人,为了报答她,以后上学就坚决不迟到。

由于班主任杨秀文实在太年轻,而且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缺乏带学生的经验,故意装出来的严肃脸孔根本满不了下面那群老油条学生。那些喜欢恶搞的学生见她好说话,也不怎么严格的惩罚学生,干脆就给她起了个“羊咩”的外号,私下里叫多了,班里的人在背后也就都跟着这么叫。

“嗯,不但自己不迟到,也不能让宇承咏迟到。这货天天都迟到,搞得我坐他旁边都觉得丢人了,这也太对不起羊咩了。有他这样的学生也真够难受的,得给级长批评多少次啊。”

西门六甲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挨批的不是他,也就乐得幻想一下班主任被年级长批评的模样。

至于西门六甲的同桌宇承咏,是个著名的“迟到大王”,几乎天天迟到,跟他坐得多了,西门六甲的迟到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说得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西门六甲看着坐在他前面,仿佛一个从天上无辜地落下凡尘的天使般的柳筱落,心里止不住得瑟。

开学二十多天里,西门六甲对班里的人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印象。哪些是好学的好学生,哪些是来混日子、无心向学的,哪些人比较聪明有想法,哪些只是麻木的上课下课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他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他对学习兴趣也不大,但人人都说要读好书,考大学,虽然他考不考都没关系,不过也不能太另类,就凑合着读着呗。

“诶,你数学作业做了没?”他拍了拍柳筱落的肩旁,轻轻问道。

“嗯,你没做啊?” 柳筱落考上来的成绩虽然不怎么高,但还是一个蛮勤奋的学生来着,起码作业都会按时完成。

“我还没呢,把你作业本借我参考参考。” 西门六甲厚着脸皮伸出手,由于不把学习当回事,他是经常会忘记有什么作业要做,当然,有时候是他知道,却懒得做。他旁边的宇承咏就更别说了,比他还不堪。

“可是,有可能会做错的哦。” 柳筱落犹豫着,作业做错了自己尴尬,连累别人一起错就更尴尬了。

“没关系,拿来吧,我帮你看看。”翻过柳筱落作业本的西门六甲对她的数学水平了然于胸,可是做没做错他才不担心呢,问她借主要是想趁机跟她说说话。

“喂,把作业本放到中间来,我也要抄。”看到西门六甲顺利借到作业,正头痛要不要交作业的宇承咏连忙要求资源共享。

西门六甲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挪了挪柳筱落的作业本。

“十一长假就快到啦,有什么计划啊?”宇承咏仗着自己脸皮厚,直接无视了西门六甲的眼神,埋头苦干。

“要你管!”

(二)

王莉蕾今年已经读高二了,但她从高一开始顶着的“夜游女神”的外号,至今仍然没有变过。每个晚上,她都有可能会从床上爬起来。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她宿舍的人不知道她有梦游这个毛病,晚上起来上厕所就几乎被她吓了个半死。

当然也不能怪她的舍友胆小,想象一下,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椅子的拖地的声音吵醒。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想着不醒都醒了,顺便上个厕所吧,居然看到黑暗里一个人影在慢慢走动,而且还像个港派恐怖片的僵尸一样,双手平举,一步一步的向着你的床走了过来……

无论换作是谁,恐怕都会吓得要命吧。传闻那一晚,一个女高音的尖叫声响切云霄,延绵不断,经久不息,把整个校区的人都吓醒了。也是自从那一晚,王莉蕾得了个“夜游女神”的称号。

任谁被叫这么个外号叫了一年多心情也不会好,王莉蕾不但心情不好,而且还隐约觉得自己患上了睡觉恐惧证,每天夜里都久久睡不着,生怕一睡着了晚上又会起来晃悠,偏偏醒来后还一点不记得做过了什么。

她舍友也经常会在早上心有余愧的对她说:“莉蕾啊,你昨天晚上又起来啦,您老人家悠着点啊,别一不小心拿刀把我们给捅了。”当然,王莉蕾一般都是不发一言,只用鄙视的眼神回答。

又到了夜深时分,窗外月色迷人,但王莉蕾心里却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到底自己这个梦游病社么时候才会好,她心里可一点也没有底。

她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估计今晚又失眠了。

“难道我这是精神衰弱么?还是……不会真的有那些超自然的事物吧。我要是中邪了怎么办?医院治不好,要不真的去找些什么大师帮我看一下,也不用我天天晚上吃安眠药那么麻烦,吃多了还担心有后遗症呢。”

她想得心烦,便起床想找安眠药。

“吃点药总比睡不了好,熬过这两天,十一一放假就回去叫妈妈带我去看病,好歹也要治好它。咦,我的药去哪了,谁拿去吃了么,也不放回原处。”

她在平常放药的地方找了又找,却依然没找到安眠药的盒子。由于舍友都睡了,她不想吵醒她们,也就没有开灯,借着点月光轻手轻脚的搬弄着。

这时候,门外一个轻轻的呼喊声让她停了下来。深夜的宿舍极为安静,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易便听清楚了呼喊的内容。

“王莉蕾…王莉蕾…”幽幽的的声音传来,喊的居然是她的名字。王同学平日里也是个大胆过人的角色,但三更半夜的,一个飘忽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也令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她慢慢的转过头,舍友们依然在呼呼大睡,证明声音确实是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的。

“这,这是谁在外面叫唤?”她觉得自己身体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王莉蕾,王莉蕾……幽灵般的叫声飘进她的耳朵里,一直都没有停止,那一声声的呼喊,带着点焦急。

王莉蕾……王莉蕾……王莉蕾……

僵站在原地的王莉蕾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凉嗖嗖的,手心冷汗直冒。

“是,是谁?叫我干嘛?”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门边,颤抖着声音问道。

门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宿舍内外又变得静悄悄的。王莉蕾在门边等了等,却并没有等到回答。她心里正松了口气,却惊恐的发现,身后隐约有黑影在晃动,脖子凉凉的,似乎有人站在她身后,一直往她脖子吹气。一阵冷风拂过,穿透了她的睡衣,只觉得背脊一片冰凉。

恐惧慢慢占据了王莉蕾的脑海,她浑身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紧,眼睛瞪得大大的,僵硬的脖子一点一点的转动,胆颤心惊的回过头来。

“啊…呜。”当她看见那鬼魅般的黑影的一瞬间,心里终于承受不了恐怖的压抑感,尖叫了出来,又马上捂住了嘴巴。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身后什么也没有,那个黑影只是窗帘而已,正被风吹得不住飘动。王莉蕾被风一吹,感到身上发冷,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老娘受不了啦,要是让我发现是哪个混蛋在这里恶作剧,我直接把他撕了!”喘了一会气,王莉蕾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她咬咬牙,心一横,猛地转过身来,用大无畏的精神拉开了宿舍的门。

(三)

门外空无一人,走廊上也是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节能灯在孤伶伶的发着白光。

有了灯光,王莉蕾心里安心了一点。刚才开门全凭一时的勇气,发现门外没人后,她也不敢任由大门打开,孤身的站在门口。

慌慌张张的关上门,王莉蕾的心脏依然被吓得扑通扑通的乱跳。她觉得这件事透着那么一点诡异,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半夜在外面叫自己的名字,又无声无息的跑了?费那么大劲,连觉也不睡,就为了吓唬自己一下么。

夜深人静的,舍友又都在蒙头大睡,她也不敢多想,只觉得现在回到床上在被窝里躲着才是最安全的。

她走到床边,眼角余光扫过桌子,在桌上发现一样非常眼熟的东西。

“咦,这不是我的安眠药么,居然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刚才怎么一直都没看到,真是奇了怪了。”在十几分钟前,她翻遍药箱都找不到的安眠药,现在却静静的躺在桌子的角落。

她想着刚才的呼叫声,还惊魂未定,心里发寒,一心想赶紧上床睡觉,祈祷明天起来啥事都没有发生,今天晚上的事就当一场噩梦,或者幻觉,通通忘掉。

于是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安眠药,顺手倒了两颗出来,就着凉水吞下。

躺在床上,安眠药还没发挥效用,再加上刚才的惊吓,王莉蕾睡意全无,满心想着恶鬼啊,妖魔啊什么的。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睡得死死的,刚才她的尖叫和开门关门居然都没有惊动她们。

“这群死鬼,睡起来跟猪一样。”想到鬼,她不禁害怕的紧了紧包裹在身上的被子。

“刚才应该只是我的幻觉,只不过是我神经衰弱,一时出现了幻听。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这是科学的世界。对,我不能自己吓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一会,药渐渐起效,王莉蕾也迷迷糊糊的睡去。

(四)

月亮下的校园充满了一种梦幻的美感。柔和的银色光芒洒满了整个校园,这是一个银色的世界,教学楼、校道上、树上都镀上了一层银光,安静,迷人。

学校里还有个小山坡,坐落在学生宿舍旁边,几十米高。满山上都是一些原始的树木,在建校以前就一直存在着,没人管,也没人打理,自然地生长。风吹过,被月亮镀了一层银光的叶子随风起伏,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银色的波涛。

农历的八月十五就要到来了,相传每一年八月十五的月亮都是整一年里最圆最美的,嫦娥奔月的神话更为八月十五增添了不少凄美和浪漫。八月份的月光,当然也最是迷人。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如诗般美妙的月色,令校园拥有了童话般的美丽。在这样的月色下,若是有人在校道上漫步,也是忍不住要翩翩起舞的。

可惜校内的学生都早已入睡,为了迎接新一天的课程,根本无心欣赏月色,更别说出来校道走走,体验一下月色漫步的优美了。而正在校道上走着的人,却也极其的不上道,仿佛看不见这美丽的月色一般,一点也没有月下起舞的意思。

一个十七八岁长发飘飘的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衣,一步一步在校道上慢慢的走着。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显得眼珠略微凸出,幽幽地瞪着前方。双手平平的举在胸前,手心朝下,仿佛要掐住谁的脖子似的。赤裸着的脚踏在铺满月光的地上,就像踏在了白玉上。随着她每一步的走动,地上拖着的长长黑影,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移动。

十多岁的花样少女,应该是爱美的。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这皎月当空,自然也是美的。

但纵使美景当前,处于爱美年华的女孩却目光呆滞,仿佛那双眼珠只是装饰,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这个女孩居然不在睡觉,而是孤身一人出来漫步,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这个女孩赤着双脚,走路时还举着双手,走起路来一顿一顿的。

幸亏偌大的校园此刻静幽幽的,月亮下只有她一人在校道上,否则让人看见她这个样子,恐怕立马就吓得尖叫:“你是人是鬼!”

传说鬼都是没有影子的,有影子的,自然不会是鬼了,她身后拖着的长长的影子,便是很好的证据。但她这个样子,恐怕比鬼也还诧异三分,吓人三分,真的能当得上行尸走肉四个字。如果她面前有个身穿道服的人,拿了个铃铛帮她开路,倒跟湘西赶尸像了个十足。不过虽然没有赶尸匠领路,但冥冥中似乎也有别的事物在引领着她前进。

(五)

大清早的,挂在草上的露珠还未干,灰蒙蒙的天空充满阴霾,一身白衣的她静静的躺在草丛里,不复以往的好动活泼。

一只蚱蜢趴在草上,奇怪的看着它面前的这个白色的庞然大物。自从昨晚这个怪物闯进它的领域以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哎,莉蕾跑哪去啦?一大早就不见人,本来还以为她心血来潮,先来课室早读了呢,可是现在都开始上课了,怎么还不见人?”

“谁知道啊,打她手机也没人听。会不会请假回家了啊?等会问一下老班吧。”

然而,班主任的回答是:“我今天都还没有看到过她呢。”

学生失踪,班主任的责任重大。老班虽然平时不怎么管自己的这班学生,但这时倒也不敢疏忽,背过身去便给王莉蕾的爸爸打了个电话,希望她只是回了家,但电话对面的语气比他还要惊讶:“没有啊!莉蕾没有回家,也没跟我们说过今天要回家啊!她,她不在学校么?”

老班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带这个班已经一年多了,他对自己的学生很了解,王莉蕾是一个好学生,虽然活泼好动,还有个“夜游女神”的外号,但绝对不是那种翘了课偷偷溜出学校去玩的人。何况,就算是偷溜了出校,也没理由不跟自己宿舍的闺蜜说一下吧。

“叫谢炎过来一下。”老班越想越不妥,总觉得心里不安,便拉了个自己班的学生吩咐下去。

谢炎是老班亲自委任的班长,当然,他委任的这个班长也令大家心服口服。因为谢炎不但长了一张阳光帅气的脸,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他重点培养,冲击国内第一流大学的人选。

长得帅,人品好,又聪明,自然成为了老师的好助手。

“谢炎,王莉蕾今天早上没来上学,也没请假回家,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了。最近几天她有没有什么比较……异常的地方?”

“好像没有吧,她一直好好的啊。”谢炎对这个“夜游女神”还是有印象的,也大概知道她的情况。

“嗯,那你先回去吧,如果她回来了,叫她第一时间过来找我。”

一天下来,王莉蕾还是没有出现,她爸妈倒是打电话来问了几次,语气也越来越担心与焦急。老班苦等了一天,也沉不住气了,便把情况及王莉蕾的相关资料都上报了学校。

第二天,学校的保安便在后山发现了王莉蕾的尸体。

她安静的躺在草地上,脸色安详,双眼紧闭,看起来像个熟睡中的婴儿,但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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