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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个城市是繁华的人间,也是寂静的天堂。
人流像是命运的红线,穿梭在一条条笔直又无法回头的街路上。灯红酒绿所带来的并不是预期的温暖,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孤单。
当黑夜降临的时候,睡梦渐渐袭来。毫无色彩的生活被人们的梦点缀的光亮而炫目。
放学后的我直接来到了“心愿”的店铺,说是打工其实很长时间都不会见到一个客人。不过正是如此,我倒也乐得清闲。
“冰凉,这里一直都这么冷清吗?”我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冰凉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看的津津有味,她头也不抬的说:“去把门上的风铃拿给我。”
我记得那个风铃的作用,好像可以吸引心中所想之人。可是冰凉想要吸引谁过来呢?
冰凉结果风铃,口中默默的念了一句:“徘徊在这都市中的迷途者,追寻这铃音前来寻求你们的心愿吧。”
原来是这样,这个风铃还有这个用法。
冰凉缓步走到了门口,抬手想将风铃挂到门旁。可是当她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达不到预期的要求,在蹦蹦跳跳的尝试了几次以后,冰凉红着脸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神瞥向了我这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结果风铃挂到了门旁。
而冰凉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毫不尴尬的走回到柜台后继续翻看她手中的书。
这个女孩,有时候真的是很可爱。
没多久,门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虽然是个漂亮的人,但却被浓厚的黑眼圈弄的憔悴不堪,看起来就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
“欢迎光临,你有什么心愿。”冰凉注视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女人,冷静的说道。
那个女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恍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露出奇怪的表情,好像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就在他即将退身走出门的时候,冰凉突然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的梦在蚕食着你。”
女人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原本无神的严重突然浮现出一丝希望。
她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你能帮我?”
“当然。”冰凉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她先坐下:“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女人丝毫没有犹豫,径直的走到了沙发前坐了下来,或者说躺了下来。她斜倚着身子,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睡着的样子。
“那么,你的名字?”冰凉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徐乐,我的名字。”女人没有没有去喝那杯茶,就好像她除了呼吸已经不愿再做出其他的举动。
“徐女士,跟我们说说吧。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徐乐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向我们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二)
那是大约一个星期前,徐乐突然没有缘由的开始做噩梦,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会大汗淋漓。而最为关键的是,她醒来后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梦到过什么。
就这样一两天之后,做噩梦变为了失眠。
徐乐开始对睡眠产生恐惧,她害怕自己睡着之后又会做噩梦。
她是个上班族,每天起早贪黑的只为了养活自己。自从父母都去世之后,她一直独自生活着。
孤独伴随了她很多年,当然徐乐也有试过养一些动物,比如狗。
但是养了十几年她发现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认为所有的狗都能像八公一样陪你走完后半生。
至于找男朋友什么的,徐乐从来没有想过。她总是认为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准备了十多年,这件事也渐渐被她遗忘了。
或许一个人生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总是这样想着……
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在乎她,甚至没有人记得她。每当佳节来临之时,她就躲在自己的小房间内,隔着玻璃偷窥着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这个世界与她没有丝毫关联。
而最近的噩梦让她突然有些恐惧了,她害怕改变,害怕自己原本的生活发生波折,害怕未知……
仿佛是赌气一样,徐乐就这么清醒的度过了这几天。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现在是这幅样子了。毕竟一个长时间没有休息的人也只会落得这萎靡不振的状态。
而当疲惫越加严重,她就越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那压力像紧追不舍的毒蛇在暗中如影随形的注视着她,待她最虚弱的时候窜出来将她吞食。
“我知道了。”冰凉打断了徐乐,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你要如何处理?”徐乐疑惑的问道,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既然是梦的问题,就到梦里去解决吧。”
“什么意思?”徐乐突然瞪大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不!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你又让我去自投罗网吗?”
冰凉这时显得异常的平淡,她伸出右手放到了徐乐的耳边。亲身经历过的我当人知道冰凉要做什么,而徐乐显然是不明所以的。
她还要反驳什么的时候,冰凉用一句话让她冷静了下来:
“你只是不敢面对……”
然后,冰凉打了个响指。徐乐突然想是断了线的木偶倒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知道,她是去梦里了。
“她到底是什么问题?”我苦想无果,还是向冰凉请教道:“只是单单的做噩梦吗?”
“不!”冰凉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对我解释道:“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当一个人的存在感愈加薄弱的时候,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排斥。”
“那让她睡过去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我想了想冰凉的话,最终还是没有理解便放弃了。
“是的,让她一个人睡过去我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冰凉突然向我走了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恰巧退到了徐乐趟的沙发旁。
冰凉走到我面前,她将一只手手放在了我的胸口,在我耳边说道:“记住,不要迷失在那个世界。”
冰凉的手猛然推了我一把,将我按倒在沙发上。
然而我并没有接触到沙发,四周的景色突然变的一片漆黑,我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洞,强烈的压迫感挤压这我不停跳动的心脏,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这梦中的世界……
3:16 S(三)
绚丽的颜色构成了一道道极光横跨整个天空。在那天空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钟表。它们的速度有快有慢,还有一些就停在某个时间上。
那些钟表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便转移了视线。
这个世界没有尽头,地平线看起来非常遥远,又好似近在眼前。
徐乐就呆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心,他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突然出现的我,也许在好奇我是怎么出现的。
而就在我们尴尬的沉默着的时候,徐乐的身后不知不觉的出现了一扇门。那仅仅只是一扇门。白色的边框带着经典的花纹,看上去非常崭新又好像十分久远。
徐乐已经明白了自己在梦中,她紧张的看着四周,害怕会有什么野兽突然冲出来咬断她的喉咙。
而这个世界却显得非常平静,唯一让人瞩目的,就是那扇门……
徐乐围着那扇门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多圈,最后有些犹豫的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颤抖的转动了它。
那一瞬间,绚丽的天空突然崩碎了,一道道裂痕此起彼伏的蔓延开来。然后大块的碎片落到地面上摔的粉碎。
我和徐乐都被这一幕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在面前开始崩坏。然后地面也开始化为尘埃。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徐乐,我和那扇门。其余的地方都是黑色,漆黑的,无尽的黑色。
徐乐打开的那扇门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它将整个虚幻的世界蚕食殆尽,然后又将贪婪的眼光放到了我们的身上。
“汪……”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犬吠惊醒了我们,一只白色的小狗从那扇门里摇着尾巴跑了出来。
看到那只狗的徐乐神情一滞,然后难以置信的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才带着惊喜的语气说:“这是……这是我曾经养过的狗,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一道光芒突然从门里透露出来,引诱着我们离开这没有色彩的漆黑之地。
“那是……”徐乐仿佛看到了更令他震惊的东西,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走进了门里。
而在我眼中,这扇门虽然只有一个平面,但是徐乐从这边进去并没有从另一边出来,而是消失在这空间之中了。
我看了看四周压抑的黑暗,最终也走进了门内。
门内,又是另一番风景。这里是一个小屋子,屋子里灯火辉煌。
徐乐在屋子里四处摸索,自言自语的说:“这电视是我奶奶家的那台,在我记忆里已经报废扔掉了。这个茶杯……我曾经打碎过它。那幅画……是我画的,画的是我的爸爸妈妈,中间的是我……那个衣柜……那件裙子……那个玩偶……”
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甜的过分的糖果。猛烈的甜蜜感会来的让人应接不暇,以至于尝到嘴里的满满都是苦涩……
徐乐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她跪倒在地,看着那些曾经无比熟悉却又永远无法见到的东西泪流不止。她为什么会哭,我再了解不过了。东西就是东西,使用的再多也无法产生感情,真正让人无法忘怀的,是曾经使用那些东西的人儿。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徐乐和我的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孩童们的嬉笑声:“我在这儿呢!”
“小乐是爱哭鬼!”
“我最喜欢小乐姐姐了”
“……”
徐乐呼吸变的沉重,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向那些声音看去。
那是她孩童时的玩伴们,曾经一起玩耍的好朋友。
最纯真,最没有杂念的朋友……
如今已经过去半辈子,他们又在这世界的那个位置呢?他们过的好吗?他们……他们有想起我吗……
徐乐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们,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到一半。一个女孩的身影从手边跑过,拉起了那些孩子的手。
那是徐乐小时候的样子……
小时候的徐乐拉着她的玩伴们,欢快的玩耍着。
那时候……真好……
就在徐乐想要擦干眼泪的时候,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徐乐瞥了一眼,刚擦掉的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那只苍老的手掌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拉扯她成长和一直保护着她的手,那枯黄的手掌写满了故事,一个又一个名为“家”的故事……
哪怕是一眼也好,让我再次看看你们……
我好想你们……
但是当徐乐转过头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抹白色。
门关上了,我和徐乐被关在了门外,那扇白色的门在此刻仿佛变成了最遥远的隔阂。
“打开啊,打开啊!”徐乐疯狂的拍打着,明明之差一点,明明我就要看到他们,明明……
明明这只是梦境……
那扇门缓缓的飘走,越来越远,徐乐紧跟在后面想要追上它。但是她追不到了,这世界又变为了一片绝望的黑色。
徐乐倒在这黑色中嚎啕大哭……
(四)
醒来的时候,冰凉依旧在柜台后面看书。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茫然的徐乐。
很显然,徐乐又忘了自己的梦是什么。但是她感觉很不好,她身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眼角仿佛有泪光在闪烁。
我也明白了冰凉为什么会让我进到她的梦中,因为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
“告诉她,她梦到了什么。”冰凉漫不经心的说。
面对着徐乐那迷惑和惊恐的表情,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我看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直到徐乐的泪水开始在现实中蔓延。
“原来是这样……”她任凭眼泪流淌,呆呆的呢喃道:“原来那不是噩梦。”
而冰凉这时也走了过来,她认真的说:“还没有结束,如果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你必须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徐乐下意识的问道。
“你心里知道的。”冰凉没有说是什么,她只是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回到了柜台后继续翻开了那本书。
时间就这样流淌了很久,徐乐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最终她抹了抹眼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便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她特意向我们说了声谢谢。
而冰凉的答复是:“别谢我们,你做出的选择,我们可能是害了你。”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听明白她们对话的内容。满头雾水的我只得独自闷头喝着茶。
待徐乐走之后不久,冰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突然抬头看着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你过来。”
“干嘛?”虽然疑惑,但我还是照办了。
当我刚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把嘴凑到了我的耳边:“记住,不要迷失在那个世界。”
说完,她在我的脸上轻描淡写的亲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突然头脑短路,瞬间红了脸。而冰凉也有些脸红的说:“不要误会,这是给你的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说完就在我没有理我,将脸埋在书里去了。
我当时并没有理解她这么做的举动和意义……
(五)
当天夜里,躺在空荡的床上我思绪万千。
我想起了冰凉,想起了徐乐,想起了她那奇幻的梦。就这样睡意渐浓,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扇门,一扇白色的门。
它就那么悬浮在虚无之中,静静的等待着我的到来。
那难道是……
我激动的伸出手,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耀眼的光芒从门内喷射而出,将我的眼睛刺痛。
而就在我将要完全打开它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冰凉的面容和她的声音:
不要迷失在那个世界。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被她亲过的地方。
而这一举动,让我发现手中有一把钥匙。一把白色的钥匙。
我明白了,谢谢你,冰凉。
我关上了那扇门,用钥匙将它永远的锁了起来。
当我做完这一切,那扇门仿佛动摇了一下。然后像是变成了泡沫的人鱼公主一样开始消散。
它分解成了华丽的色彩,渲染了整个空间……
睡梦中,我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也许……那是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