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后,他把窗户打开,妻子意识到他的到来,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新生,你回来了。”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陈新生拿起枕头,垫在她的背后,把她扶正后,帮她理了理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
“儿子今年就要毕业了。”她的脸上,有着一般母亲那样慈祥的微笑,可是,那微笑里,又带着一点点悲伤。
“是啊,那很好啊……以后儿子会去工作,也能去赚钱,他会变成家里的顶梁柱……家里,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一向都不善于撒谎,不过这一次,他却如此的从善如流。
而他却发现,妻子的眼神,却不断闪避着他。
——在床边的桌子上,陈新生发现了一张纸,上面签着妻子的名字。
——并不是离婚申请书。虽然以前妻子曾经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离婚申请书交到陈新生面前过。
可是这一次,却是和医院中止治疗的协议书。
妻子患有尿毒症,每一周都需要做三次血透,一次血透大约需要五百,一年下来的费用是八万左右。
虽然儿子毕业之后,能找到工作,但毕业之后面临的住房问题,却更加严峻。
“儿子和媳妇总是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没有房子,又有哪一个姑娘肯嫁过来呢?”她似乎已经想了很久,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没有我的拖累,一切,都会好的。”
他狠狠地抓紧了妻子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额头。冰冷的手背碰到滚烫的额头,他的脊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把那页纸撕掉,去替妻子做饭了。
“新生!”她大声地叫着他。
“没事的。”他像是所有被生活压垮乐脊背的男人一样,把腰板挺得很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2、通缉令上的恶魔
他翻看着通缉令。
一页页纸上,贴着各色各样的人的脸,有些是茫然的,有些是穷凶极恶的,有些是悲伤的,那些照片下面,还标注着不同的金额
陈新生,男,43岁,特捕科成员,被誉为“城市中的猎人”。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有些人的面皮下面,是一只羊,有些人的面皮下面,是一只狼,有些人的面皮下面,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所在……而特捕科成员就是为了捕获城市中的那些逃逸在都市森林里的险恶的通缉犯的猎人。
他看着某个通缉令许久。
这个通缉令上的人,他已经追捕对方将近半年了,可是,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对方逃脱——这个被他人称作“T字杀人狂”的通缉犯。
而他的悬赏金额,高达五百万。
特捕科规则:向特捕科提供对方准确的线索,并因此线索将对方捕捉,可以拿到悬赏金额的五分之一。而将通缉犯杀死或捕获,可获得全额悬赏金额。
——只要抓住这个通缉犯——无论生死——他都可以拿到五百万赏金。
这样,妻子的病,孩子的房子,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如果还有多余的钱,再去治疗自己身上的病症吧。陈新生这样想着。
这一天,他收到了一条线索。“T字杀人狂”有可能会在一个河堤旁出现。
他埋伏在草丛里,从早上太阳刚升起到月亮初升,终于,一个消瘦而修长的影子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河堤上。
陈新生捏紧了手中的照相机。
——“T字杀人狂”的照片从未被曝光过,如果他的照片交到特捕科,亦是一大笔金钱。
那个影子在河堤旁的土地里挖了一会儿,一个蓝色的蛇皮袋就被挖了出来,当蛇皮袋被打开的时候,一具少女的尸体就这样,被暴露在了柔和的月光下。
很显然,少女是割喉而死。黑影那些小刀在尸体的指缝间,刻了一个T字。
陈新生的心,骤然间被揪住了。
毫不犹豫地,他猛地按下了快门。而镜头对焦黑影的脸的时候,陈新生猛地一愣,他似乎看到镜头前的那个人,也在看他。
不可能的。他对自己说。我隐藏地这么好,他不可能看到我的。
可只是一闪神,那个人,却已经不在河堤上了。而一个冰冷的东西,却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别回头。”后面,一个沙哑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用了变声器。陈新生想。
陈新生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保持着趴在草坪里的姿势,河堤旁的草长得很高,趴在地上刚好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到抵在他后脑勺的凶器。
一只修长的手从他手中夺走了照相机,身后的人似乎翻看了一下照片,随即,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相机,又被放回到陈新生身边。
他不敢回头。
沉默,在黑夜里无尽的蔓延。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手机解锁的声音。
“陈新生,男,43岁,特捕科成员,从事这一行业十五年。十五年里,捕获犯人十二个,犯人中最高的悬赏金额是五十万。切,只有我的十分之一啊。”身后的男人似乎在读着手机上的讯息,可是陈新生却脊背一阵发凉,他的生活,如此详细地被记录下来,被放在男人那只小小的手机里。
“妻子患有尿毒症,儿子又即将毕业。虽然似乎‘城市猎人’这一个职业能获得高额的收入,可是同样的,也承担着很高的风险,十五年里,负伤八次,其中两次差点致命。真是个可怜的好男人啊。”身后的人这样感叹着,“啊,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男人的声音犹如鬼魅:“几天前,你似乎被查出了胃癌,虽然还未检查是良性、恶性……”
陈新生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他挣扎着,却被男人用手肘扼住了脖子——理论上,只需要十几秒就可以使对方因为脑部缺氧而暂时昏迷。
——很专业。
如果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随意敲击他人后脖颈,很有可能会导致对方脊椎裂痕,使对方瘫痪或者死亡——不过那样也好,至少自己的妻子能拿到三十万的抚恤金。
可是一想到患病的妻子,与即将毕业的孩子,他却不自觉地挣扎了起来。
十几秒后,陈新生终于浑身瘫软了下来,在抖动了几下身体后,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见了,照相机被放在身边,而口袋里,被塞了一张证明自己身体完全健康的诊断书。
3、当罪恶被洗清之时
“T字杀人狂”的照片很快就被印制在了通缉令上,像雪花一样被撒了出去。而陈新生,也因为提供了照片而得到了五十万奖金。
可是……他拿着支票,脸上却没有一丝愉快的表情,甚至,还捏紧了那张支票,直到手上全是青筋。
“如果当时,把那个混蛋抓到就好了。”身边传来了一个轻蔑的声音,“就是这个硬壳脸的混蛋杀了这么多漂亮的女人吗?”
这是前几年入行的郑锐,与陈新生只捕不杀的风格不同,他对那些标明了可以杀死的对象毫不留情,虽然那些人确实该死。而对那些标明需要活捉的对象,往往将对方带回警局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打得半死了。
“硬壳脸吗?”陈新生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月光下,男人的脸冷漠而木讷,面无表情地向前看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而这具木偶的眼角下,却有一颗小小的痣。
“如果我在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吧,而杀死杀人狂的我,却可以被当做英雄。”郑锐舔了舔嘴唇,兴奋地说着。“得到了五百万,还能被当做英雄。这个杀人狂简直就是行走的彩票,简直就是福星啊。”
“啪……”陈新生早已经听不下去,摔门而出了。
几个月后,一具尸体被运了进来。
虽然身上都是血,但那张脸,陈新生却是不会认错的。——冷漠而木讷,且面无表情,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多亏了前辈,我才能拿到这五百万啊。”郑锐虽然说着感谢的话,可是,却没有看陈新生。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啊。”身边经过的一个同事说,“居然这么快就把对方抓到了。”
“是啊,多亏了前辈的照片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个家伙呢……”他像是兄弟一样,热络地挽住了陈新生的肩膀。可是陈新生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可恶,可恶……是哪个混蛋……到底是谁……”他把包裹撕成碎片,想一个歇斯底里的野兽一样,在新屋里咆哮着。屋子里弥漫着新装修屋子甲醛的味道,室内装潢华丽,地处市中心,是至少价值五百万的好房子。
可是,屋子里的人,却在大肆破坏着室内的装潢。
当屋子里一地碎屑的时候,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捡起了脚底下的一个娃娃。
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娃娃,淘宝上只需要二十块就可以购买到,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这个娃娃上却被套着一个用纸制成的面具,而娃娃的脸上,被画着一个“T”字。
他的脸上,全然是狰狞的模样。
徒手就把娃娃撕碎了,里面的棉絮飞了出来,可是,那棉絮竟然不是白的,而是红的,像血一样的红色,蔓延在房间里。
4、噩梦
这一天,就像所有无聊的一天。陈新生走在大街上。
当走出一栋绿色大厦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他的儿子。
这个孩子一直是家里的希望,虽然读书并不优秀,但是却在体育方面拥有极大的天赋,已经好几次在市里得过奖了。
陈新生并不要求自己的孩子在学业上有多么优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他已经努力过,却在其他的方面拥有更大的才能,这对孩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法成为白领,可成为一个足球运动员却未必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人生最大的后悔,不就是舍弃了自己的生活,却去过别人希望自己去过的生活吗。
想起儿子那张阳光的脸,陈新生觉得,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儿子虚弱而无力的声音。
——儿子,在哭。
这个孩子,从十几岁开始,就知道要想男子汉一样,流血流汗不流泪了,哪怕要哭,也是躲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
是什么,让他哭的这么悲伤呢?
“阿宇,阿宇……你怎么了?”他担忧地问着,把手机放在了左手边,又觉得不顺手,换回了右边。
耳边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那些陈中宇同学的声音。
“中宇,没事的,会好的,只是腿……医生说了,只要恰当治疗……”
“都怪那辆车……”
“是啊,好像就是冲着中宇来的一样……明明中宇已经躲在了最旁边,居然还是撞了上来……”
从那些同学的话语里,陈新生已经大于明白了自己儿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阿宇,你,出车祸了?”陈新生问着,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电话那头,儿子的呼吸声渐渐变重。
可是一会儿,却又听他说:“没事的,爸爸,虽然出车祸,但是却是小事情,我自己大学期间有打工的,这些钱,够了……”
——他的儿子,一向都不善于撒谎的。
陈新生的心,抽痛着,他带上自己的银行卡,向家里打了个电话,同样的他也向妻子撒了个谎,去了儿子所在的学校。
好在,地方并不远。来回只需要半天,回来还可以替妻子做一餐晚饭。
来到儿子的学校,只需要一打听,就马上知道了他所在的医院。
“中宇……”陈新生喊着陈中宇的名字。
病床上的儿子的两腿被高高抬起,被打上石膏的两条脚像两根棍子一样,把他们的人生,都打断了。
“陈叔叔……”坐在儿子身边的女生站起来,向他打招呼,并搬了把椅子过来。
“阿宇他……”陈新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会愿意和自己说实话的——他不希望自己担心。所以他转而向那个女生询问。
“这天我和阿宇走在路上,没想到一直有一辆车跟着,走着走着,那辆车突然向我们靠近,阿宇推开我,一直向前跑,可是,那车子一直在后面追着,追着……最后……最后阿宇被撞倒了,没想到他居然倒车,又向阿宇压过去……一次,两次,一直压着阿宇的腿……”说到这里,女孩子的眼里,已经开始闪烁泪花了。
“有……有见到那个男人的脸吗?”陈新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握紧了拳头。
“没有,他带了鸭舌帽,还摘掉了车牌。”女孩子陈述着,而这一过程里,陈阿宇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
他的人生,因为这一场车祸,已经毁了。
“新生、新生……”像初生却许久没有喂奶的猫一样柔弱的,干涸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陈新生回到家里,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场景——妻子像一条被钓上来的鱼一样,被套牢了脖子,双手被远远的分开,两只手上分别捏着两根从天花板延伸下的麻绳,绑在手上的绳子比脖子上的绳子短了一点,一旦妻子的手再也无力拿住绳子的时候,身体就会下坠——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绞刑。
也许普通人能依靠单臂的力量,只用一只手握住绳子,然后用另一只手把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可妻子卧床多年,肌肉早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好在,他来的够快。
当陈新生把妻子从上面解救下来的时候,妻子一下子,就抱住了她:“新生,我真是个胆小鬼啊。我本以为死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刚刚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怕了。新生,你骂我吧……我是个胆小鬼……可是……可是我想活啊……”
虽然总是有人那么决绝地,似乎可以那么轻易地舍弃生命,可是,明明生命又是那么绚烂的东西。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放弃掉呢?
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是谁?是谁这么做?”陈新生抚摸着妻子手上被绳子磨出的血痕,眼含仇恨地问着。
“我不知道,那个人,我不认识,他蒙着脸,他一进门就只问了一句话,我没回答出来,他就这样把我绑了起来。”妻子心有余悸地说。
“他说了什么?”陈新生问。
“他问:‘前辈到底在哪里?’”
5、被杀者的胜利
要找到郑锐,实在太容易了。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即使你不问他,他也会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比如,他拿到了一大笔钱,比如,他拿这一大笔钱干了什么。
郑锐的家地处繁华地段,住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甚至有人传言,这个小区里养着某位明星的小三。
当一辆小轿车停下之后,楼下几个记者拿着摄影机像是一群被赶着走的鸭子一样,疯狂地涌向从汽车里走出的女人,当女人上了楼之后,又对着楼上一顿猛拍。
不过也好在因为那群记者的出现,门口保安出去驱赶记者,使得陈新生能偷偷溜了进去。
站在郑锐家门口,陈新生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门打开了。
“前辈,我等了你,好久了。”门里面,是郑锐那带着笑意的脸,分明,不带一丝恨意,自然,也不带着一丝悔恨。
“前辈,进我家坐坐吧。”郑锐闪身让出一个位子,邀请陈新生进屋。这时候,突然刮来一阵风。屋子里传来了塑料布飘荡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新生皱了皱眉。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动,他抬了抬头,看到了走廊上的防盗摄影机。
“我不想进去,我怕进去我是个人,出来,我就是具尸体了。”陈新生说,他一直在看着郑锐的眼睛。
“前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陈新生打断了他的话:“你入住这间房子已经几天了,已经入住这么多天,怎么地上还铺着这么多塑料布呢?恐怕不止是地上,家具上,墙壁上,恐怕也同样铺着塑料布吧,毕竟,新买的房子,被血弄脏了,就不好清洗,也不好整理吧——毕竟,现在买一间房子,是这么难。”
“前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你。铺上塑料布不过是因为家具是新买的而已,来不及拆……”被陈新生这样说,郑锐并未显得特别生气,甚至他只是瞪大眼睛,显得对陈新生说的话有许多不解。
“虽然防盗摄影机把我的样子摄影下来,不过作为警察的你要把死亡时间推迟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或是干脆把我分尸,以房间装修的名义,当做垃圾送出去——那也是很不容易让人怀疑的吧,毕竟装修会产生大量的垃圾。”仿佛把郑锐的把戏看穿,陈新生看着郑锐的脸这样说着。
“前辈你,真是聪明,可是,这么聪明的你,为什么没有抓住“T字杀人狂”呢。”仿佛说到了自己自豪的部分,他把头微微抬起,“到最后,抓住杀人犯的人,可是我,拿到五百万的人,也是我。”
“五百万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这间房子了吧。”陈新生摸着房外雪白的墙壁说,“用一个无辜的人的生命!”
“你果然知道!”那一瞬间,郑锐的脸色,变了,“给我送娃娃的人,果然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伤害我的家人,我也并不知道什么娃娃的事情,但我知道,你,杀了人!”陈新生慢慢后退,推到了栅栏边缘。
“你是怎么知道的?”
“提供那张照片的人,是我。”陈新生把通缉令拿出来,月光下,男人的脸冷漠而木讷,面无表情地向前看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而这具木偶的眼角下,却有一颗小小的痣。“那时候我在草丛里潜伏了很久,而那片草丛,并没有多么干净——有一点细小的灰粘在了镜头上——杀人狂的眼角下,并没有什么痣,可为什么,你带来的尸体,眼角下却有痣呢?”
“——骗子。”郑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这样说着,他的眼底,隐隐有一些恨意。
“虽然你把尸体带来后很快将其焚烧,但我却私下里采取了血迹以作对比——那是另一个偷盗惯犯的DNA……”陈新生看着郑锐的眼睛,这样质问着,“到底,谁是骗子。”
“可是,现在又有谁能证明你的血液采样是来自我带来的那具尸体呢?毕竟,死无对证。”是了,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以最快的速度使其结案,并焚毁尸体。
“你也许不知道吧。即使经过高温焚烧,某些整容材料也不会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陈新生明显看到郑锐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那是恐惧的瞬间。“能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看起来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可随着科技的进步,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那么的容易。只需要进一间黑医院的整容室,修养几个月,就可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了。”
“所以呢,前辈,你想去高发我吗?如果将这件事情上报,我也会变成另一个通缉犯吧,杀害他人,伪造证据,知法犯法……我的悬赏金额可能高达百万哦。”虽然这样说着,可郑锐并没有变现出任何害怕。“前辈,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一样的贫穷,一样的渴望脱离贫穷。五百万啊,可以改变我们这样人的命运了,我不信前辈你没有这样想过。反正杀死的那个人也是个罪犯不是吗?如果前辈不把事情说出去的话,我还可以分一百万给前辈哦,轻轻松松的就可以拿到一百万,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只需要把嘴巴闭上,就好了。”
“是啊,我那么努力地去追捕罪犯,冒着生命的危险,只是为了让我的家人的生活,变得更好而已。”陈新生从背后拿出手铐,而郑锐看到手铐的那一瞬间,也已经做好的防卫的准备——他绝不会被抓的,绝不!
对峙中,郑锐推了一下陈新生。
只是推了一下,陈新生就顺着栅栏,掉了下去。
——他是故意的。郑锐想。
——可是,为什么?郑锐问自己。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摄影机,即使现在毁坏它也没有用了,刚刚的影像已经被记录了下来,他已经实实在在的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杀害他人,伪造证据,知法犯法,外加一条,杀死同僚。
“我的悬赏金额可能会变成两百万呢。”郑锐自嘲地想,毫不犹豫地,他冲进了屋子,已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从此,多了一个逃犯。
6、通缉者的诡计
楼下的记者一下一下地拍摄着陈新生的死状——他们本来只是为了一点小小的娱乐新闻,没想到让他们赶上了杀人直播。他们一个一个的脸上带着兴奋而扭曲的笑,摄像机的灯光交织在陈新生未闭上的眼前,像是闪烁的星光一样。
——而陈新生,在他们的渲染下,会变成一个果敢的英雄,为追击罪犯,勇往直前,这是多么好的题材啊。
人群里,一个身影渐渐离开。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头上带着帽兜。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把帽兜拿下——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僵硬而冷漠。
而下一秒,他却又把那张脸,从脸上撕了下来。
——那本来就不是他的脸,这张脸,是从淘宝上用四百块钱买来的。这张脸的制作并不精良,只有在帽兜的阴影里、昏暗的月光下、静止的一瞬间才会让人觉得,这张脸是真的。
一会儿,他又从口袋里把一直娃娃拿来出来,那亦是一只很普通的娃娃,小小的,随处可见,也是他从购物网上买来的,只不过与其他娃娃不同的是,它的脸上盖着一个面具,而摘下面具,上面写着一个T字。
这个娃娃——是一个暗示。
暗示着郑锐做了什么。
他把这个娃娃邮寄给郑锐。
也是他,开着车子撞向陈新生的儿子,也是他,蒙着脸,把陈新生的妻子绑在了天花板上。
他让郑锐产生怀疑,是不是陈新生发生了什么,也是他告诉陈新生,“郑锐”对他的家庭,做了什么。
他是谁?
他就是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谋。
真正的T字杀人狂。
陈新生实在是一个太让人讨厌的对手,他一直有这么一个预感,预感有一天,他会被对方抓到。
为了不让这个预感实现,就像陈新生在观察他一样,他一样在观察着对方。
陈新生最在乎的,是这个家庭,而这个家庭,现阶段最需要的,是钱。而他那样正义的男人,又不想要用不义的手段去夺取不义之财。
更何况,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他留给陈新生一张证明对方身体完全健康的诊断书。这张诊断书能让陈新生得到两百万的保额——只不过想要依靠自杀获得两百万,只能在两年后生效,而他杀,就不一样了。
将郑锐是杀人犯的关键性证据交给特捕科,可以得到五分之一的悬赏金额,一共四十万。
特捕科提供的抚恤金一共是三十万。
加上媒体的渲染,将陈新生的事迹大肆报道,社会各界的捐款大约可以达到三十万。
这样加起来,一共是三百万。
郑锐逃跑后,他的房子必然会低价拍卖,到时候以两百万的低价将其买下,还有一百万用以治疗陈新生妻子的病痛。
——多么完美的公式啊。
而这个公式,在那个晚上,他已经和陈新生说的清清楚楚了。
不会有人去检查一个已经摔的一塌糊涂的人的死因,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胃部,有一个小小的“定时炸弹”。
同样的,他也曾经向郑锐介绍了一家黑诊所,价格公道,医术高超。
他点燃打火机——可是他并不抽烟。
很快,面具和娃娃烧了起来,发出了难闻的刺鼻气味,从此,一切能证明他是这一事件罪魁祸首的证据,也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