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三夏半秋

２００５夏末

已经九月了，空气中有微凉。夏凉凉就是踩着夏天躲避不及的尾巴走进这所高中的。像夏凉凉这种家伙能考上重点中学，简直是一个奇迹。于是她满脸满脸散发着光亮的幸福，没心没肺地嗷嗷乱叫。

她是个疯子。

短短地一段时间里，她把这个空荡荡的校园变成她的私人疯人院。有什么关系呢？同学们都去参加开学典礼了。夏凉凉恐怖的声音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校园里的宁静切割成满地的碎片。

白云的影子四处逃逸。残缺的夏天就这样惊慌不定地盘旋在校园的上空。

等夏凉凉花了好一段时间找到一年二班，刚结束开学典礼的同学们已经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教室里。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像一个小叫花子，脸上有狡猾的表情。

她露出小虎牙对愠怒的班主任呵呵地笑。她的眼睛像一个布满恒星的小宇宙，每一眨都是闪烁的光亮。班主任略显尖锐的批评就像是湮没在宇宙里不起眼的星际爆发。

夏凉凉根本没听进班主任的声音，她只是灵魂出窍地想：班主任像一只瘦巴巴的老虎。她看着瘦骨嶙峋的班主任，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但她嘴角已有傻傻的笑痕。

她听到班主任最后一句说，闻芊芊，下课后写张检讨书给我。

很好。这句话明显是对夏凉凉说的。可她不叫闻芊芊。

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手从夏凉凉视线的角落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老师，我在这里。

原来，迟到的不止夏凉凉一个。

夏凉凉就是这样的场合遇着了闻芊芊。这样即将融化的夏天，阳光照耀的教室门口，温暖的微风像水一样泻过腕间，两个人面面相觑，只有几秒，却成永恒。

这个情景很久之后仍然停留在闻芊芊的记忆深处，不被遗忘，只因太有重量。

至于班主任为什么会把这两个人搞错。很简单，闻芊芊的录取成绩马马虎虎，而夏凉凉是全班录取分数最高的。谁会认为全班状元竟是一个留男生短发，嘴嚼口香糖，雀斑鼻子又有点拽拽的女生，而不是那个长得文静乖巧的？

所以说，夏凉凉很奇迹。

夏凉凉曾经说，闻芊芊是她的倒影。正如阳光掉进湖水里，少了一份嬉闹，多了一份恬淡。

所以夏凉凉比闻芊芊灿烂。

但老师们并不喜欢这个灿烂的家伙。她敢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翻看女性杂志，吃零食修指甲；前一秒还在扮乖地认真听课，下一秒却人去座空。夏凉凉这个名字，总像可恶的毛毛虫爬满每个老师的脑袋。

而闻芊芊则像一个安静美丽的蝴蝶。不爱说话，静静地学习，静静地考好成绩，静静地接受老师的表扬。闻芊芊是老师的宠儿，三好学生排行榜，总是离夏凉凉好远，似有半个光年。

只是可惜，她与夏凉凉同桌。这两块极其迥异的磁铁，顺理成章地有了最吸附的缘分。闻芊芊的身边总是有夏凉凉的身影。唯一令老师们庆幸的是，夏凉凉开小差的时候，总是一个人。

闻芊芊喜欢上所有的课，除了体育课。她心脏不好。

夏凉凉讨厌上所有的课，除了体育课。因为不必用脑子。

高一级的体育老师是个大只佬，肌肉发达，以至于脸上挤不下一丝笑容。他往阳光的操场上一站，立刻阴影一大片。如果太阳偶尔歪了身子，夏凉凉就会不刻意地往地上跺几脚，体育老师脑袋的影子刚好斜在她的脚下。

不踩白不踩！

跑马拉松。夏凉凉觉得这是挺累人的事儿，跑到一半，干脆拉着闻芊芊在树下躲起来。在稀薄的树荫里说体育老师的坏话，然后在一个庞大的身影笼罩她们之前撒腿就跑。

体育老师在身后暴雷如跳：夏凉凉，给我再跑两圈！

气不死人。那是夏凉凉的失败。

关于这个体育老师，结局有些悲凉，因为他后来得了一场小感冒，好了没几天，突然去世了。据说小感冒背后是一场隐约的死亡。

谁也没看出来。

一个大只佬会死在感冒上。夏凉凉觉得真是造化弄人。

那年初夏，学校的公布栏上有一则失物启事。四方纸，飘忽地拥挤着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和树影的碎片交错在一起，夏凉凉拉着闻芊芊看得很认真。

好可怜。他丢了一部Dv机，一定很伤心。

闻芊芊说，夏凉凉唏唏地吸着手中的可乐。快喝完了，瓶子里响来空空的声音。然后她轻撩起尾指的指甲，在眼角来回划动，像要抖落眼皮上的阳光似的眨了几下眼睛，哦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了。

夏凉凉这回安静得出奇。她在思量着启事里描述的那部半旧不新的Dv机是不是她前几天在校园里捡到的那部。如果真是……她也不会交还。

夏凉凉真的是铁了心想占为己有。不过那张失物启事就像她的罪状似的，张贴好几天，夏凉凉心里的内疚，就是这样一点点，如风中的尘埃，聚成风暴。灰头土脸的夏凉凉终于在失物启事边再贴上一张纸条。

丢东西的同志：实在抱歉，你的Dv机已经爱上了我，看来它不打算回到你的身边了，所以，请你放手吧。

干完这事，夏凉凉还很无耻地哈哈大笑。

丢东西的同志后来又在夏凉凉的纸条旁边贴上新的纸条。

卑鄙！！！

夏凉凉挠着嘴角的小疙瘩，鼻子哼哼两声，又回复道：

这样吧。我用我的QQ眼镜盒和你交换。

丢东西的同志：不要！

夏凉凉：限量版SD娃娃怎么样？

丢东西的同志：省了吧！

夏凉凉拿出诚意了：私人珍藏三百六十张尸体照，绝对血淋淋！保证刺激！

丢东西的同志骂人了：你丫有病！

最后的最后，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夏凉凉绝对不会把闻芊芊给卖了。她跟丢东西的同志说：你丫听着！我最后只能提供你一个女朋友。要就算，不要就罢！

丢东西的同志结果没有回复。也许回复了，夏凉凉没有看到。那天学校刚好大搞卫生，公布栏上的宣传纸以及夏凉凉和丢东西的同志之间的故事一同被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夏凉凉拉着闻芊芊从跟前走过时，还会不知廉耻地说：嘿，我把你和别人的Dv机交换了。

是吗？那怎么没有人来把我领走？

谁知道？也许他被一点事情耽搁了。

闻芊芊一笑置之。她抬头望了一下蓝蓝的天。一群白云像溪里的落叶一般沿着天空的裂痕蜿蜒流去。那些发亮的阳光照耀进眼睛，飞鸟的影子倏忽掠过，闻芊芊就听到了翅膀覆盖翅膀的声音。这种声音比她的心跳声还要强烈。

心仿如止水。

没有什么事情比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更加悲哀。这简直好象在闻芊芊的心底深处放了一个闹钟，在莫名其妙的时刻响起，提醒她一个摇摇欲坠的生命。正如蝉鸣为夏天唱的挽歌。

２００６夏

夏天这个季节会遗忘许多东西，包括一个丢东西的同志。

蝉鸣四处崛起的校园里，一年五班的程朗同学肩上背着一把笨重的吉他走在校道上。他穿一条破洞的牛仔裤，脏的球鞋，一边踢着地上的易拉罐，一边用极快的速度手机发短信。

几分钟后一个回复的短信几乎将他击溃在地。

朗，不要再缠着我。我们分手好久了。

他模糊地注视着细小闪烁的手机蓝屏，删了，抬头一声叹息。阳光猛烈，照进眼里如针刺，程朗于是拼命地眨眼睛，眨着眨着仿佛眨出来水的流声。程朗想着自己应该找些事情，即使无聊，能填补一颗心的缺口就行。

路过学校公布栏时，他停了下来，站在树荫的边缘处，一半阴影，一半阳光照耀。程朗在这半凉半热的空气中，咬了咬嘴唇，想起一个月前的故事。

他遗失了一部Dv机。有人要还他一个女朋友。

夏凉凉因为把口香糖粘在老师的椅子上，课间乖乖地去了一趟办公室。老师准备了好多教训的话语，结果说着说着，老师才想起这些话真的对夏凉凉说过许多许多遍了。老师叹了口气，用手抚着胸口，他想自己不是耶稣，打救不了这个罪过的孩子。

何况夏凉凉从来就没有负罪感。当然，此时此刻，她的表情还是能装得很“负罪”。五官的线条每一道纵横都是沉重的十字架。可夏凉凉穿错了衣服。她的衣服上有一个超大超可爱的Q太郎。

Q太郎无厘头地咧嘴大笑。

程朗就是在走廊里追上了Q太郎。他刚从厕所出来，刚冲洗过的手还没擦干净，湿漉漉地拍了一下夏凉凉的肩膀。

嘿，你！

嘿，你！

夏凉凉很热情地回拍程朗的肩膀，那种笑容好象死党相见。程朗随即傻乎乎了。

你认识我？

怎么可能？你是谁？

程朗笑着有点想哭。

好吧。我就是丢东西的同志。

嘿，你！

这下子夏凉凉真的是很熟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的？

程朗皱眉摇了摇头，笑得很可怜。这女生捡了别人的Dv机，还堂而皇之地拿着四处游荡。想不知道她也不行。

再说，夏凉凉在高一级是个响当当的女生。

嗨！

嗨！

你喜欢《简爱》？

是的。

真巧！我也好喜欢！结局实在太悲惨了，罗密欧如果知道朱利叶喝了假毒药，就不会自杀了。

……可……这不是《简爱》的故事。

哦。

坐在闻芊芊对面的程朗勉强笑了笑，别过脸，不让图书馆里的其他人看见他的脸红。他在心里咒骂着夏凉凉。这家伙明明告诉他这是《简爱》的故事呀！

和闻芊芊的第一次搭讪，让程朗觉得好没面子。比起他在台上弹错旋律，一样好有失败感。程朗有时候在想，恋爱是不是犹如弹吉他，只要跟着拍子走就是一首好曲？

而这首恋曲，是夏凉凉亲自操刀的。

不能不说夏凉凉实在是一个很烂的作曲家。

她约闻芊芊和程朗去看篮球赛，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地呐喊助威，却丝毫不知道闻芊芊和程朗压根连易建联是哪号人物也不认识。可她偏偏还堵在两个人的中间，程朗和闻芊芊对望的时候，视界里就飘动着夏凉凉衣服下垂，红红的扩散的NIKE字母。

感觉像春天里四只飞舞的蝴蝶。

DV镜头在汹涌的人群中颠簸起伏，黑暗的夜色中，舞台上的光芒被隔离成一座孤独的岛屿。夏凉凉踮起脚尖，在重重的人影中捕捉程朗的身影。他站在乐队偏僻的角落，光线暗淡，抱着吉他的样子像一头发疯的公牛。

拍到了没！拍到了没！

闻芊芊拽着夏凉凉的胳膊大叫大嚷。在这喧嚣鼎沸的人声中，她的声音卑微成一朵路边的小野花。她第一次来听校园乐队的露天演唱会，这种激情几乎令她的心跳窒息。

闻芊芊可不希望在程朗的演唱会上死去。这是最难堪的死法。

拍到了！拍到了！

夏凉凉拼命地回答。为了拍下乐队吉他手的程朗，她把自己踮成了一米七的个子。两股聚焦于脚底的酸痛令她十分难受。

哎呀！疼！

站在前面的一米八男生摸着刚被夏凉凉狠狠敲了一下的脑袋，回过头，两眼轻皱出黑暗中微亮的无辜。他的眼光俯视着矮小的夏凉凉，倾斜成飞坠的角度。

你干嘛打我？

同志，你挡着我了。没事长那么高干吗？！

男生看着理直气壮的夏凉凉，没说什么，带着高耸的身影从她们面前移开了。夏凉凉就感觉空气一下子软了，原来那么挤压，活像瓶子里的可口可乐。还有南方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夏凉凉嗅出来茉莉花和香樟的味道。

夏凉凉没有看完露天演唱会。她不喜欢挤在人群中，鼻子里塞满空气中辛辣的汗味，还得听旁边坏坏的男孩女孩说着比夏凉凉还要大胆的脏话。夏凉凉从来就不是坏女孩，她只是觉得自己比较酷而已。

酷，不是坏。

回到这个演唱会上，夏凉凉觉得真是糟透了。那个乐队的主唱留着蓬松的长发，眼睛惺惺忪忪，像没睡醒的孩子。口齿不清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水里疯狂吐波波的金鱼。他的一条脚还神经质地颤抖，抖得夏凉凉心底的忧伤都洒了出来。她想起去世前的爷爷，也是病得这样的手脚发抖。

更绝的是，这家伙居然把Beyond的歌唱成周杰伦的味道。

夏凉凉跟闻芊芊说，罢了，罢了，我回家看蜡笔小新了。

骗人，现在这么晚了，哪里还有电视台播卡通啊。

真有真有。

别走呀！我一个人怎么办？

闻芊芊拿着夏凉凉的DV机，犹豫地左看看右望望。心处于两难的抉择。很奇怪，当夏凉凉衣服飞扬的身影消融在深沉的夜色中时，闻芊芊心里的矛盾也消失了。人就是这样，似乎在犹豫，其实在等一个抉择的退出。这样的无声无息。

十点钟，香港的某个电视台，蜡笔小新。夏凉凉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被憨憨的蜡笔小新惹得捧腹大笑。十点半，夏凉凉去了一下楼下的便利店。走出灯光幽暗的店门口，夏凉凉忽然想起了闻芊芊。

她有温暖而美好的念头。想着闻芊芊喜欢程朗，程朗也喜欢闻芊芊。一个平淡而浪漫的爱情故事，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发生。

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有淡淡的哀伤呢？

夏凉凉接着想，如果当初是让自己作为程朗的女朋友来交换DV机，那该多好啊。如果她知道自己会喜欢上程朗，也许就不会把程朗让给闻芊芊了。又如果她猜错了呢？也许程朗并没有喜欢闻芊芊，而是故意利用她来接近自己？

想着想着，橘黄色的灯光下，夏凉凉的脸上就慢慢地变得温暖。有时候，她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真的有点坏女孩了。

宁静的街道，荒芜的夜风，高挂的路灯盛开的光芒掉落地上如春天里的花。夏凉凉手里攥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雪碧，走过一段黑暗，忽然看见自己的家楼下。

闻芊芊和程朗。

夜无声。

飞蛾的影子弥漫在灯光的黄晕中。

这样寂然的深夜，大地和天空都陷入了睡眠，惟独夏凉凉听到一个吻的声音。

亲眼目睹一场爱，原来很心伤。

２００７

忽而又一夏。夏天总是太显眼，让其他三季失去了存在感。夏凉凉有时候逃课躺在教学楼的屋顶，看着一万里蔚蓝的天空，会无聊到想为什么明明都是同样漫长的季节，人们偏偏喜爱夏季。

也许人类和夏季正陷入天荒地老的热恋中，无视了别的季节。正如闻芊芊和程朗的相恋，让夏凉凉变得多余。

夏凉凉缺课半个月了。闻芊芊才注意到。想想也奇怪，大家都在同一个教室，闻芊芊等到卫生大扫除的周末才发现没有人来帮她提水扫地了，这份失落然后延伸到很多很多：早上少了那句清澈的“嘿！早呀！”，桌子上少了一个苹果的颜色，抽屉里也不见谁塞进来的CD。

这一切一切，当它们还存在时，闻芊芊就无意中遗失了。

闻芊芊和程朗一起去探望夏凉凉。她生病了，躺在床上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流氓兔，睡相很难看。闻芊芊觉得她嘴角的口水像一条被吃了半截的毛毛虫。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她们的合影。

照片里，她们笑容灿烂。记忆中那是一个遥远阳光下的晴朗夏天。

夏凉凉即使生病了，笑容仍然很有力气。

嘿！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

你说话真像我的风格。我喜欢。

两个女孩纠缠着会心的目光哈哈大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我不能让你想念死我的。

贫嘴！我才不会想你呢！

真的？

夏凉凉这时的表情很闻芊芊，停顿的微笑，掠过微微黯伤的影子。那双眼睛，一些明亮的颜色流去。她很认真地说，有些东西，不去思念更好。这句话，她好象在说给自己听，又好象对别人的劝慰。然后窗口吹进一阵迅速的风，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闻芊芊就没有时间记在心上。

悲伤这种东西，不去思念更好。

很久很久以后，闻芊芊想起夏凉凉说的话，或许是这个意思。

大约一个礼拜后，夏凉凉又回到了学校。脸色仍有些苍白。开起玩笑来却依然凌厉。老师们又不敢坐讲台上的椅子了，生怕屁股又会与夏凉凉唾沫未干的草莓味口香糖来一次亲密接触。

都快高三了。要考大学了。这女生难道还不会收敛一点吗？

是呀。高中时代就快要结束了。夏凉凉不无唏嘘地想，再过一年，这个开满栀子花的校园，梧桐树下的单车，拍着篮球的少年……所有的影象，将沉入时间的溪流中，什么时候捞出来看，已是回忆。

也许用不了一年。

夏日某天，她们三人坐在操场广旷的看台上。程朗自弹自唱，一缕黑发散在额前，遮住他的眼睛，幽幽地掺着阳光，仿佛一汪蔚蓝。夏凉凉看着跑道里一个锻炼跳远的女生笨拙地跌入沙池里，差点没笑出来。

虽然程朗唱歌不好听，但这也不是可以笑出来的场合。夏凉凉等程朗唱完了，还很粉丝地鼓起掌来。当然，她觉得自己的表情比不上闻芊芊来得拥戴。闻芊芊是因为喜欢这个男生，所以喜欢他的歌声。

而，夏凉凉即使不喜欢他的歌声，还是喜欢这个男生。

后来闻芊芊去买饮料。便利店在校园的另一角，她很慢地跑过操场，捂着胸口的样子仿佛害怕一奔跑心跳就没了。夏凉凉一直看着闻芊芊慢吞吞的身影转过那棵大榕树倏忽不见。

她然后转过头，看着程朗说，知道吗？有个女孩一直很喜欢你。

哦。真的？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