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蟹座
[巨蟹座在狮子座西边,长蛇头的北面,是黄道十二星座中最暗的一个,座内最亮星只有3。8m,根本看不出螃蟹的形状,这也许是因为在神话故事中它曾被一棒打得粉碎的缘故。]
从前,清晨时吻醒他,他总会轻捏住她的下巴回吻,直到两人都笑了。
现在他们把他放在实验钢罐中,隔着防弹玻璃,他竖着睡,双手横放胸前,如藏入琥珀依然那样美,可她却只能挣脱三名监守,隔着冰凉的玻璃吻他,泪水流淌在上面几乎结冰。
若是他再不醒来就会死的,她想到此就揪心疼痛,如果十天的反应检验中,他像所有感染狼疫后的人群一样爆出青筋,狼鬃满面,生出獠牙,那么在他还没完全变体之前,钢罐内就会充满毒气,一颗液银弹会瞬间射进他的颅心,使他的血液凝固。
早知道会这样,真不如不要从疫区不顾一切的逃到这里,原来无情的人类比狼更可怕。她只能哭,被监守拖走,她已精疲力竭,想进入罐中同他一起死去,什么都不用再想。
狼疫感染后,整个Z城被划分为26区,如今只剩下五座孤岛。据说已经研制出有效的抗体药物,但至今不见投入使用。百姓依然在被狼疫感染,变成残暴嗜血的狼人,它们吞噬同类,通过撕咬中的血液与唾液交互传染,而执法者除了竭力自保,便是将液银弹一颗颗射入狼人的体内以达到控制,别无作为。
“紫纱!”男人疾步走来,扼住她的腕,不允许她再闯入监视区胡闹,所以强行把她带走。将她逼在阴暗通道的角落里,勒令她清醒,“放弃吧,紫纱。他不可能躲过感染,十天之内他一定会转变成狼人,你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现在就去带你办理11区暂住证,适当时候,我会带你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不,滚开。”紫纱被他箍紧了双手,便侧过脸去,怒斥他的侵犯。在从前的追求者中,他和其他人一样,甚至连恭维她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他不过是一名受保护的狼疫抗体研究员,只会躲在安全区里显摆威风。
“你现在没资格任性,大小姐!”男人拖着她的手腕强行往安检处带,如果不及时办理证明,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任何从疫区逃来安全地以求庇护的流民,都有可能被驱逐出11区。哪怕她曾经是Z城知名的青春歌星,她的照片海报被贴在大街小巷,可灾难来临时,没有真正的权势,过去的知名身份全是扯淡。
“不,松开我,我要和佑治在一起!”她挣扎着,痛诉着,“我们冒着死亡的风险突破封锁线逃到11区,为什么好不容易从疫区逃出来,却受到你们这样的对待,好像我们才是危险人物,才该被防范,你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和佑治分开,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的伤口中检验到了感染体!他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吧!你自己清楚发生过什么!你不可能再爱一个狼人了,紫纱,理智一点!”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看她柔弱不堪的样子,忽然从心底里产生一种蹂躏的念头,于是他强行吻她,她的指甲就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下去。啊!疯子!他推开她。
“是,我是最清楚发生过什么。”她哭至双眼模糊,“我知道6区失守时,是佑之不顾一切来救了我,那时所有追求过我的人,包括你,谁都没有来!甚至我们到封锁线前费尽周折才打电话给你求你为我们办理两张通行证时,你都不愿意!还向他们告发了佑之已经受到感染!你卑鄙!滚开,滚开!”
“我怎么可能允许一个疫菌携带者进入11区?!”他觉得她不可理喻,“但我不是救了你吗?若没有我的保护,你以为你能这样顺利的进来?!”
“滚开!”她嘶声力竭地吼着,不允许他再触碰自己。
好吧。他怒了,既然她这样不听话,没有他的帮助,像她这样的流民先得被送去监禁室,等待漫长的检验,才能得到一张暂住证。那时她离他的佑之只有更远。照他的想法,一旦感染狼疫的人就应该直接被处死,而现在能给予十天时间观察期,已经非常人道了。
他掏出电话通知女监来带走她,自己也拂袖离去,回到办公室对着她的大幅海报发呆。他控制不了疫情,也控制不了对她的思慕,这种无力感使他痛苦。
[巨蟹座的人经常忧心冲冲,又不愿和朋友分享而
将烦脑隐藏在心中,经年累月下来,易伤及消化系统,因而容易罹患肠胃溃疡的毛病。]
佑治,我跑不动了,没有力气了……
她在睡梦中喊着,仿佛他们还在那段艰辛的路上。
不,紫纱,我们就快到安全区了,11区就在东方,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他总是对她充满信心的喊,仿佛力量永远用不完一样。在狼疫荼毒的世上,人们都不再相信有天堂和奇迹的世界,11区就像天堂的曙光,温暖在流民的心中,像一个神话。
可要是知道来到11区的结果就是活生生的被人拆散,还不如永远留在恐怖的疫区,虽然惶惶不安、近似绝望的度日,可至少她和佑治能够在一起。
还不如不要来,还不如没有希望,至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还相守着,哪怕变成野兽。
佑治,佑治,她哭喊着醒来,在阴暗的监禁室中蜷缩成一团。
Z城的狼疫源头发生在一家黑市的野味餐馆,一些钱闲的没处用的人花重金订购了胡狼,餐馆经营者为谋取差价,从污染区收购了廉价的狼种,那些狼体内早有变异菌,食用它的人仅在短短的十天就变成了残暴的兽人,由于医疗措施不及,感染面逐渐扩散,随即整个城市疯了,到处是狼人追逐着人群,撕扯啃咬血肉的景象。
若没有佑治的保护,她可能早就死在家里、死在公司、死在剧院或死在沿途,若不是佑治,她现在早就停止了呼吸,成为狼人的食物,或者被咬得一身创痍却苟活下来,变成又一个嗜血的狼人。
危难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佑治,他是就算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的爱人。
被关在这里已经第三天了,她迫切的需要他的消息,可公职人员却鲜少过问她的事,除了例行检查便只剩等待。她恨他们,此时此刻,这些人竟能比狼更冷漠。
她不能再等待了,她扑向铁窗拼命敲打着,“我是花重紫纱!我要申请驱逐令!我申请把我和佑治放逐出去!来人啊!来人!放我出去!”
从前报出她的名字,人们是要疯狂为她喊叫的,可现在她说出这句话,只能让人觉得她已经疯了。听说过苦苦哀求要一张暂住证的人,没听过要求将自己放逐到疫区的人,她一定是疯了。有路过的女监对她投去复杂的眼神,怜悯又鄙弃。
但紫纱毫不放弃,用力敲打着窗子,将椅子举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往上面砸。一个从可怕狼区中逃亡出来的女人,为了维生已经学会了暴力,只要能见到佑治,她愿意不顾一切,什么青春玉女歌手的形像,全滚到一边去!
佑治!我要见佑治!她喊到沙哑。
男人得到消息便急忙从研究室赶来,隔着铁窗冷眼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无论怎样胡闹都是徒劳无功。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个人的心肠都坚硬如铁,为了自保,不会给任何人通融。他要她明白,如果佑治保全她从疫区逃了出来,那么在11区,他才是她唯一的救星。
“所以你哭吧,哭够了就明白了。”他冷笑。
“不,放我出去!我要见佑治!”她紧紧抓着铁栏喊,“我们不要在11区求生了,你们驱逐我们吧,让我们回疫区去,哪怕是去当狼人也比在这里好!”
“住嘴!”他痛恨她的不易驯服,就像从前一样,多少追随者迷恋着她,她却骄傲的不闻不问。他以Z城首席科研人员之一的身份追求她,她竟然不屑一顾,而那个佑治是什么身份,一个陆军编制的治安队小队长,一介武夫。
“你才住嘴!”她丝毫不屈服。
“花重紫纱,你最好清醒一点。你要这样疯狂,我也没有办法和你谈!我走了,你在这里消耗的只是你自己的时间!”他怒斥道,转身便走。
“等等!”她喊住他。
[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
他走进关押她的房间,捧起她的脸,现在她懂得顺从一些,任他碰触。可是她为佑治哭泣的样子令他心烦意乱,于是他有些粗暴的抹掉了她的眼泪,不慎中,佩带的银戒划破了她柔嫩的肌肤,鲜血立即淌下来,血与泪水让她美丽的脸庞乱七八糟,在哀怨的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种凄厉的感觉来,他有点害怕了。
可她却没了半点嚣张,甚至连声音都无比可怜,“求求你,放过佑治,求求你,我现在只想要一张驱逐令……放过我们,让我们走……”
她哭的好伤心,令他心痛,他终于有机会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人独占,但她的境遇却如此悲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要包容和想要占有的力量势均力敌,他只能说,“别哭,紫纱……别哭……”
他从颈上取出项链,链坠是一个心盒,面上有巨蟹座的符号,那是她的生辰。他打开它,里面是她的照片,他想向她证明自己时刻将她放在心上,佑治应该从她生命里退场,交由他保护。在11区为她辟一处遮风挡雨的房子,看她一路从疫区逃来所受的伤,一道一道都让他心疼。花重紫纱,他呼唤她的名字,紧紧拥她入怀。
她不拒绝,手指轻轻探下他的口袋,想去偷电子门卡……
“让我带你走吧,我马上能替你办一张暂住证出来,你可以立刻回到我家,洗澡休息,我会给你买许多漂亮的衣服,让你像从前一样光彩四射!紫纱!我们……”他揉着她的肩膀,说的有些忘情。
但如果能够离开这里,她的眼泪在面上收干,双眼忽然捕捉到机遇的光芒。
“好,我可以跟你走,但我想去见一次浩治,他还活着是吗?告诉我!他没有变异!”她提到浩治的名字竟然露出了笑容。
他一记推开她,觉得她恶心,这时看见她偷了自己的电子卡,愈发怒不可遏,一把抢了过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着我来告诉你浩治的死讯!”他忿然离开,要把她留在黑暗之地。
“童野!”她忽然喊他名字,他停了一停。
“如果浩之不在了,我也会死的,你就走吧,这会是我俩见的最后一面。”她很得意,因为她不再为任何事所要求,如果救不出浩治,唯一可以成全自己的就是同生共死。
“你真的疯了!”他恨的全身战栗,捏拳的双手,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呵呵,她笑,见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更觉得可笑,他便在她放肆的笑声中离去。
[巨蟹座的人生性多愁善感,有忧郁和作白日梦的倾向,他常会为过去那段美好的日子而缅怀不已,并容易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巨蟹座的人具有不屈不挠的意志,一旦拟定计划,必然付诸实际行动。]
第七天,绝食。监禁室里的利器,能够造成伤害的一切东西都已经被收走了,她在监视下唯一的抗争就是绝食,也不喝水,面色苍白但带着一抹笑意,平静的等待死亡。
任何人的劝诫和警告都不会被她接受,只有一星半点关于浩治的消息,她才会如饥似渴的追究。听说他还在,第七天了,没有任何变异的反应,依然躺在那冰冷的容器中,危险依然存在,可他毕竟活着。还剩三天了,她回想从6区穿越重重封锁险和狼群的每个惊悚日夜,也有完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饥饿、疲倦,每一次都使她感到自己的软弱,无法再坚持下去,可佑治却从没有放弃过,他会在阴暗的地下室微弱的光前用手指做出各种动物的手影,会用叶子吹出美妙的音乐,会在可怖的条件下不止带回食物还为她折回花朵。在紫纱心里,佑织是无所不能的神,永远不会被磨灭。
还剩三天,倘若得到他变异并被杀害的消息,她也不会苟活。
那个结局马上就要来临了吧,她闭上双眼……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童野气急败坏的出现在她眼前,一把揪起了她,粗暴、蛮横,完全不像他当初追求她时所装出的风度翩翩的样子,但他立刻又松了手,完全感觉到了她的虚弱,仿佛稍稍用力就会被捏碎。他害怕了,虽然他从开始就得知她在绝食的消息,他也在死撑着,想看她放弃,但他输的一败涂地。甚至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去保全她的生命,“好吧,你赢了,我可以尝试让佑治活着。”
“真的?!”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噙着眼泪却在笑。
他点点头,“现在唯一实验结果能有很小概率成功的狼疫解药,或许可以阻止他的变异,但同样具有危害力的是,它会破坏人体自身的机能,换句话说,佑治可以活着,但醒来也是一个废人。”
“废人……”她有点不明白。
“是,比植物人惨,因为他头脑会清醒,将来等待他的就是慢慢看自己肌肉萎缩的命运,如果你还想守着他,他连丈夫的职责也尽不了!”他刻薄的说着,非要在精神上再次折磨她,期望她绝望到底后能够清醒,现实一点,在她眼前就有比佑治更好的选择。
而她陷入极度的沉默中,有些哭笑不得的尴尬,变成废人或变成狼人后被杀,“早知道这样,真的不应该来11区,不要抱有做为正常人类生存下去的幻想,还不如当野兽,还不如留在最可怕的地方,反而更好,真的反而更好。”
“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还在想着回去!你真的想当茹毛饮血的野兽嘛!要是我不允许呢!紫纱!”他用力抱紧她,却怎么也唤不醒她的理智,他要告诉她,“我真恨不能让你成为植物人,哪怕我永远照顾着你的躯壳也好!紫纱!求求你,别傻了!跟着我吧!”
嗯,她点点头,说的也有道理,即使只是植物人,能够守在他身边也比亲眼看他死去要好,“好吧,我同意,救他吧,救佑治!”
什么?!他不可置信,想不到他激烈的情感剖白竟然变成了对她的暗示,她眼里只有浩治,浩治!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仅仅是一件利用的工具?!他失望、痛苦、脑海里充满了复仇的欲念,甚至想折磨她至死,所以他恶毒的冷笑,不得不在又一次妥协中提出最自私的要求,“我可以救浩治,但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说话时用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在佑治获救并得到真正的自由以前,你必需陪在我身边!”
哼,她冷笑,他会有这样的要求她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上巨蟹座的人经常会在强悍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柔弱的内心,他就像这星座的表征--螃蟹,用硬如铁甲的外壳将自己密密地武装起来。]
佑治被注射入抗体疫苗已经第十四天了,听说他已经被转出了观察器,又过三天后,听说他已经离开了加护病房。尽管童野封锁了一切佑治的消息,但她还是有办法打听到,她偷他的钱去贿赂和打听佑治的消息,从疫区一路闯来的经历使她充满求生的意志和技巧。不断获得好消息使她展露笑颜,甚至不吝啬对童野表现出内心的喜悦。
一时间他还以为她开窍了,欣喜若狂,他甚至为她买了婚戒,愿意宽容她从前犯下所有的错,愿意娶她为妻。尽管他内心对佑治充满嫉妒,对她也充满了占有的凌虐感,但她在他心中却无法控制的被完美成圣洁的贞女。他需要她,不可抑制的需要。
所以就有某个被布置的非常浪漫的夜晚,一个在疫区孤岛中看来都觉得浪费到奢侈的夜晚,他为她准备了美妙的音乐,红酒、玫瑰还有他的爱。
她穿着他买的夜礼服,带着豪华的首饰,打扮的如他心中所想,高贵却不失清纯,优雅但有着活力,是他心中最完美的一场迷梦。她向他走来,细语呢喃,这些天里,童野已经占有了紫纱,今晚,他想要得到的是她的心。
“我要娶你,无论你的过去如何,我不介意,也不计较,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如果11区也沦陷,我会誓死保护你。紫纱,嫁给我吧。”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她笑了,今夜会如此快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浩治苏醒了,平安的度过了危险期,不会再变成野兽了。
所以现在她只想说,“是时候离开你了,童野,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但我不感激你,我们是两清的,再见。”
什么?!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臂,恨不能折断它,“你在胡说些什么?!”
“浩治已经醒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要的我都给了,现在我要回到浩治身边去!”她挣开他的手。
“你知道他的事?!这段时间你那幸福的笑容竟然是因为得到他的消息,而不是因为我对你的宠爱和宽容?!迄今为止你满脑子只有他而不是我?!”他将她扯回眼前,扼住她纤长的颈。
但她只是无辜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为我不爱的人感到幸福?”
“你!”他真想杀了她,但看着她面色发青,剧烈喘息的时候又下不了狠心,原来让她活着只是在折磨自己,这一秒,他快崩溃了。想要提着枪迅速结果了浩志,想把他扔进狼群里被生吞活剥,想把这个世界撕碎。“花重紫纱,你给我听着,只要我在,你就别想!休想!”
“是,像你这样的小人、伪君子,我何苦相信你。”她更瞧不起他,苦笑着。
他将她推倒在地,竭力平复情绪,一定要用更恶毒的办法来折磨她,很快他就想到了,“浩治到6区是跟随军队去镇压疫情的吧,可他开了小差,溜去救你,护送你一路逃到11区,你知道他苏醒过来会面临什么吗?军事法庭的制裁,乱世用重典,不要以为他可以逃脱。”
她支撑着站了起来,却并不畏惧,“你们又会对他怎么样呢,躲在这里毫无建树,只会欺凌弱势和无辜的人,你们打算监禁他?驱逐他?可是童野你听着,你早该知道我的决定,只要他一息尚存,他在哪里,我就去到哪里,绝不逃避,绝不苟存。倘若他死了,我也不会活着,如果你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那么请你随意吧。”
说完这席话,她坚定的离开了他,绝没有一丝的留恋,甚至要把曾留在他身边温存芳香的气息也全都带走。
她甩门离去,婚戒落在地上。
他看着它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是天下最大的蠢材。
[我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我又回头去飞去追,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泪,我不信你忘却,我不要我单飞,天都为我伤悲,任漫天风雪覆盖我的心碎。]
浩治。她在医院的楼道里找到他的病床,一旦通过危险期,像他这样微不足道的病人便没了特殊待遇,只能露宿在楼道中,风涌进来,让他觉得寒冷。现在他周身麻木,不听支配,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有反应速度很慢,即使看见紫纱近在眼前,却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
紫纱……他看着她鲜衣新履,打扮的明艳动人,便努力的去触碰她的手指,“我们……一定是脱险了吧……你,好美……”
浩治!她猛地跌跪在他床边,抱住他痛声哭泣,“我们已经在11区了,没事了,浩治,我们安全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浩治,和我说话,我要听你的声音!”
“好,我……”他想替她擦眼泪,但双手却不能动弹,在他醒来时他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常,但他发现身在医院,还以为是手术后的麻醉反应,可现在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我记得进11区边境封锁线之前,我们遭到过狼人的攻击,然后……”
“然后我们就获救了,他们已经研究出疫苗解救了你,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她连忙抹干眼泪,挤出笑容。
“紫纱,你若真的开心,绝不是这个样子和语气。”浩治苦笑,他开始察觉了。
她连忙把话题转移开,“你知道吗,现在你没事了,我们就有资格在11区申请保护,暂住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不用担惊受怕,我们结婚,浩治,对,我们结婚!”
结婚?紫纱,你若真的感到幸福,绝不是这个样子……他愈发感到不安,身体真的没有办法动,他努力想坐起身来,哪怕只是能够看一眼自己的脚面也坐不到。残废了?瘫痪?“紫纱!告诉我真相!我要听真相!他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胡思乱想,她还要更大声的去说对未来的美好构想,“我们结婚!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都不离开你。”
“不,紫纱,说真相,告诉我真相……”他猛地痛哭起来,因为幸福的未来并不现实,“紫纱,你知道狼疫蔓延的有多快,11区未必可以撑到最后,如果11区沦陷,凭我这个样子怎么保护你,紫纱,告诉我真相!如果是个绝望的结果,请你离开我!不要再管我死活!紫纱,我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她用力吻住他的双唇,绝不让他再多说一句话,眼泪流到两人的口中,竟然发苦。
该死。追赶而来的童野躲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切,他梦寐以求她的情话,她却轻易向一个废人承诺出口。为什么!为什么!他想冲去找一把手术刀,上前把这对苦侣结果掉,但死亡却是对他们的另一种成全。
不,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去来到二人面前,凶狠的从浩治身边拉开了紫纱,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浩治,你听清楚,你说的没错,11区是有可能沦陷,如果那样,像你如今这副残废的样子根本没能力保护她!紫纱已经答应嫁给我了,你们到达11区的这二十多天里,她一直在我身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童野说着,扯开紫纱的衣领,给浩志看自己所留下的吻痕,“从今往后,你失去了陪伴她的资格,花重紫纱是我的!你滚开吧!”
童野说着,不顾楼道内众人的围观,强行拖着紫纱离开。浩志听罢这席话,双唇发颤,脸色惨白,但他无能为力,不止是躯体还有精神,都没有力量去把她夺过来。紫纱挣扎着,狠狠咬着童野的手,满口是血,但也阻止不了这个男人的暴行。
“紫纱……”浩治连身体也无法抬起来,任他们离开了他的视野范围,忽然他轻轻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那并非是绝望和抗争的声音,而是一种劝慰,“紫纱,别争了,和他走吧,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再见了,紫纱……”
“不,浩治!”紫纱想要奔回去,但被童野一把抱起,无情的带走。
[巨蟹座的人心胸狭窄,常为了一点芝麻小事而耿耿于怀,缺乏容人的雅量,经常像被激怒的刺猬般竖起浑身的尖刺,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他自己在言词上不小心伤到朋友时,也会因而感到内疚,应学习容忍、体谅别人,如此再加上其有礼貌、善交际、富幽默感之迷人个性及对人道主义的尊崇,会吸引许多朋友。]
“花重紫纱,不要哭,你知道11区就在东方,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那里是幸存者的聚集地,有政府和军队的重重保护和戒严,那里是安全的,我们一定能走到那里。”
“那时候我们就安全了,一定会有抗体疫苗来阻止狼疫的扩散,会有希望的,紫纱,鼓起勇气来,如果你走不动,我就背着你。”
“我能活着就一定能让你平安无事的到达11区!紫纱,11区离我们很近了!马上就要到了!紫纱!”
“紫纱,别哭,从前都是我听你唱歌,现在我给你唱一支我家乡的民谣好不好。”
“紫纱,这里很危险,不要睡着,我们要随时准备好逃离。”
“紫纱,坚持一下,要是真的饿的受不了,你就咬我吧。”
她蜷缩在角落里,无论怎么拉扯都不肯离开,她学着浩治的语气、神态,然后自言自语,模仿二人间曾经有过的对话,学的惟妙惟肖,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说别的话,任凭童野将她反锁在浴室里,她不哭也不闹也不寻死觅活,只是没日没夜模仿着浩治,有时会传出一两次凄厉的笑声,有时却又笑得像孩子一般天真。
如果继续拘禁她,结果无疑是得到一个疯子。
童野绝望了,一次又一次的强迫,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惨败的结果。他为她端去的食物和水,她一样也不肯吃,目光涣散,蓬头垢面,不听也不看,丝毫不再理会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他将她拥在怀里,痛彻心肺,“紫纱,到底怎么样才能够让你像爱浩治一样爱我呢?”
但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在自己的回忆中对浩治的幻象而笑。
就此过去第五天,第十天,半个月,狼疫抗体终于研究成功,政府迅速派遣部队大范围的在11区周边向狼人发射了药弹,如预期一样,形势渐渐得到控制和挽回,眼看Z城的狼疫就要像一场恶梦,注定被上天的垂怜而唤醒。
可她却越来越虚弱,她在放弃自己,如果没有浩治,生命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紫纱,你是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去吗……”童野陪她一起坐在浴室冰凉的地砖上,度过整个毫无生气、苍白的夜晚。
紫纱。他开始放弃了,他不得不为自私的爱情而赎罪和忏悔,因为无论怎样的恶毒都无法抵挡他对她的迷恋和爱,原来这种歇斯底里的爱竟然可以允许她拥有他人所给予的幸福。童野永远不会成为浩治,而紫纱的心里容纳得下的只有浩治,“紫纱……他还活着,在康复院中,虽然活得很差,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要别人帮助,但他活着,紫纱,我去看过他了,告诉他你一切都好,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童野哭了,因为心不够狠又不够残忍,而不得不负累,碎成粉末,无人可诉。
她不说话,借着月光,用手在墙上留下手影,那是浩治曾为她表演过的,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翅膀扇啊扇啊,可以飞到自由的天堂去。
“我们要到11区去了!我们马上就要到11区了!”她忽然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又跑又叫,但忽然又面露惧色,惊悚的大喊:“不,你们不要带走他,不要,他身上的伤口不是狼人咬的,真的不是,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浩治!别走!我们不去11区了!我们哪也不去!不!浩治,我不知道东方在哪里!我不要知道东方在哪一边!天啊,求求你们,别带走他!”
紫纱!童野将她拽倒在地,狠狠地压在她身上,期望她清醒,而不过是让自己的眼泪落到她的脸上,和她的眼泪融到一起……
“好吧,好吧,紫纱,我输了,我彻头彻尾的输给你,紫纱,我把浩治还给你,真的还给你!”他抱着她绝望的痛哭,因为已经预见了不可更改的未来,“紫纱,等浩治回来的时候,求你永远也不要忘记我,能同时爱着我们两个人,求你……”
[你刺痛我心扉我为你滴血,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
“紫纱?!”浩治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在童野留给他的信中,告诉他将她留在医院受人看护。他飞奔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不敢置信此生还有机会与她重逢,“紫纱,是我,是我!浩治!”
她木讷地看他一眼,别可笑了,哪有什么浩治,依然是童野的脸,撒谎,这个骗子!她转过头去,继续自言自语。浩治不会死,永远存在她心里。
她学浩治说话,语气已经有十分的相似,每天醒来她最乐意做的只有这件事,她对自己失控,对自己无能为力,没有力量逃脱,只剩下力量去想他,永不停止的去想他。
“那时候我们就安全了,一定会有抗体疫苗来阻止狼疫的扩散,会有希望的,紫纱,鼓起勇气来,如果你走不动,我就背着你。”
“我能活着就一定能让你平安无事的到达11区!紫纱,11区离我们很近了!马上就要到了!紫纱!”
“紫纱,别哭,从前都是我听你唱歌,现在我给你唱一支我家乡的民谣好不好。”
“对啊,这全是我对你说过的话,紫纱,狼疫已经结束了!11区永远会是安全的,Z城安全了,我们不会再分开,绝不!”浩治紧紧抱住她,紫纱用力挣开。他跌倒在地,忽然看见旁边的镜子,明白了原因。
“不,紫纱,是我,我真的是浩治,只是已经不再拥有从前的身体,童野把自己的躯体给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给我留了一封信,说要把我还给你的,让我永远守护着你,永远爱你,紫纱,相信我!”他握住她的肩头,期望她可以明白,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骗子。她根本懒得听,还在自言自语,唱着浩治曾为自己唱过的农乡民谣,只是那必需用很地道的乡音来唱,她学不会,忽然她耳边传来了歌声,男人的歌声,是浩治才能唱出的韵律与节奏,一模一样,无法复制,甚至这首民谣中有他改过的歌词,不会有人知道,但是他在唱。
“浩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人,不,不可能,那真是童野的脸,童野的身体……
“紫纱,真的是我。”浩治不知该怎样做才能使她相信,痛苦的思忖了片刻,他抬起手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那是唯有他们才熟悉的小动作,一直吻到两人都笑了。
“浩治……”她淌下眼泪来,流进二人的口中,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