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日记糖

我的日记不见了。

上体育课之前好像刚刚写了几句，因为急着走就把本子随便丢在了桌子上，但吃完午饭回来翻遍了课桌和书包都不见其踪影。

如果是别的书或者练习册掉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着急。但那可是日记啊，记录了三个月零四天我的大事小情心思牢骚的绝密档案……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环顾一圈教室后走了出去。

这么看来一定是被谁拿走了吧，而那个人一定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边看边笑。

我握着拳跑到男厕转了一圈，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于是心灰意冷地返回。一抬眼，厕所与教室之间夹着的小房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儿一般是用来堆放一些剩余桌椅的，由于教务处曾经发通知说过禁止进入，基本上不会有人进去。嗯，如果想躲起来干偷看日记之类的事，这儿简直是不二之选了吧？

我悄悄地靠近，把贴在房门小窗口上的旧报纸撕下一角，将眼睛凑了过去。

正对面靠窗的地方摆着一排课桌，旁边站着一位女生。她黑发及肩，眼睛略微有些上挑，制服裙子一直垂到膝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竟然是学习委员炜玥吗——我吃了一惊。要说对她的印象……还真的只有刷完一套又一套试卷后抬手压在水杯下的那个飒爽动作了。平时除了传达老师的命令她基本不会跟别人说话，更别说跟我单独交谈了。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啊……

我接着看了下去。只见她拿起一个本子，撕下其中几页，丢进了一个貌似搅拌机的圆筒状机器里。几秒钟过后，机器的下方弹出了几粒奶糖一样的物体，而炜玥拿起它们放进了嘴里。等等……那个蓝色的封面和黄色的内页……那不是我的日记本吗？

这可不能放任不管。我用力一推门跨了进去，还好预想中的灰尘没有扑面而来。

“你在干什么？”我合上门问道。

炜玥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来，立刻往右一步用身子挡住了那台奇怪的机器。“……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那关系可大了……”我往她手上一指，“那本日记本，是我的哦？”

炜玥瞥了一眼日记，将它抓紧塞到身后：“你就是……叫景亮的？”

这家伙，连同学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号吗……我在心中吐槽一番，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炜玥一直咬着嘴唇，目光呆呆地投向自己的脚尖。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我叹口气，随手拉出旁边的一张椅子，拍拍灰坐了上去。

“那啥……”我顿了顿，还是决定接着说下去，“你不会是……没有朋友吧？”

按理说，午休时间大家不是回宿舍睡觉就是在班上跟同学聊聊天。毕竟大中午的，用来学习也没什么效率。而她竟然一个人呆在这种闷热得要死的地方，也太可怜了吧。

“呃？”炜玥像是在白菜馅饺子里突然咬到了芹菜，倏地抬起头愣了一下，但不一会儿又强行切换回之前的表情，“不要误会好吗，我不是没有朋友——而是不、需、要。”

重重的尾音似乎让我的椅子也震了几下。“哇哦……真是没想到，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炜玥你竟然是个还没走出反叛期的中二少女吗……”

“你……开什么玩笑！”炜玥一拍桌子，灰尘簌簌地扬了起来。她上前一步，“啪”地把日记甩到我的面前：“日记还你，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这我可吓了一跳啊……偷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这么嚣张吗？”我仰起头，努力不在气势上输掉太多，“要是我回去告诉其他人你偷了我的日记，或者告诉教务主任你未经允许进入这个房间……会发生什么也不需要我一一解释吧？”

“……唔。”

“而且……”我看了看眼前的日记，又对着窗边的那台机器抬了抬眼，“它应该对你还有用，不是吗？”

也许是没想到我之前看到了那么多，炜玥吃了一惊。她咬着嘴唇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将日记收回去，并且勉强问了句：“那你想怎样？”

“嗯……”我趴在椅背上想了想，摊开右手提议道：“反正我现在也挺无聊的，要不我们来玩点游戏吧？”

“……游戏？你是小孩子吗？”

“随你怎么想。”我站起身，寻找起能进行游戏的道具，“如果我输了，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而如果我赢了……虽然也不会把偷日记的事儿说出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炜玥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我来。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她不耐烦地问道：“玩什么？”

我从旁边的课桌里扯出一张草稿纸，把它撕成两半：“折纸鹤怎么样？看谁折得快。”

你个男生折什么纸鹤啊……被这样的目光瞪视几秒之后，炜玥从我手中抢过了纸。

她把纸压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地撕出正方形，接下来折的时候更是一丝不苟，每条边都压得又直又漂亮。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只求速度不管质量的我的完胜。不过不得不承认，我折出来的纸鹤是真的难看……

“你这也叫折好了？不算！”炜玥差点没把我的纸鹤捏成灰。不对，在那之前，我也许会先被她眼里的怒火烤成炭。

对胜负的执着难道是好学生们的天性吗……明明这样才更像小孩子啊。算了，就当她只是被我提出的条件所威胁好了。

“那再来一盘吧。猜猜纸鹤在哪只手里？”我把刚刚被捏得不像样的纸鹤攥成球，在身后抓紧拳头之后摆在她的眼前。当然，我把没握纸鹤的手立起来，努力装作里面有东西的样子。

炜玥仔细地对比着两个拳头的大小，信心满满地指出了我的左手——然后对着摊开后空空如也的手心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连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都总是拿满分，在这种时候却意外地挺天然啊。我看着她撅起的嘴巴，不禁觉得稍微有点可爱了。

瞥了眼手表，时针正要贴上2字，正是午休要结束的时间。我摊了摊手，带着胜利的笑容说道：“虽然有点对不起学委小姐，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等一下，我还没……”炜玥急得绕过去挡在了门前。

“啊，你放心。我的要求是——明天中午继续，这样可以吧？”我把刚刚坐过的椅子推回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炜玥松了口气，从门口让了开来。

“明天……我绝对不会输的。”

晚饭时间，我在食堂打了两个菜，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现在的进展，怎么看都不算顺利吧。虽然交流的机会和时间增加了，但炜玥怎么看都只是为了避免我提出什么奇怪的条件而在努力争取胜出，完全没感受到跟朋友一起玩的快乐……等等，我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在这件事上我多多少少有些责……

“诶，你竟然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啊，真少见。”

“别吵，我正忙着想炜玥的事。”我头也不抬，撑着下巴摆了摆手。

“WHAT——？”对面的人发出惊呼，把餐盘一下子撂在了桌子上，“你你你……不是说好了远离三次元永做单身狗的吗！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叛徒！”

我这才晃过神来，抬起头对上了那张表情夸张的脸——以及那双直直指过来、差点戳进我眼睛里的筷子：“咦……可薇？你什么时候来的……”

“而且你竟然只打了两个菜？单相思导致食欲下降了吗？MY GOD我不懂也不想懂——”完全没管我在说什么，可薇两手捂着耳朵，眯起眼睛使劲儿地摇着头，让她那蓬松的深金色长发乱得上了一个新台阶。

“我怎么不记得跟你做过那种约定！还有求你那瞬间脑补一万字小说的技能放过我好吗！我是在想正经事啊……”我无奈地反驳道。

这个人啊，明明是个有着引人注目外貌的混血儿，却不知为何深深扎进了动漫坑，还当上了我校的cosplay社社长。再加上这脱线的性格，她被其他班同学列入“尽量不要扯上关系”名单也不难理解。

“正经事？”可薇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难道是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所以想让她教你数学？虽然你这么努力让我有点惊讶，但我觉得她是不会同意的呀~”

“哦？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

“初中同学嘛，当然比你熟咯。”

……感谢上天，让这个救星来到了我的面前。

“其实啊……我是在想怎么让她多交点朋友啦。你看她整天除了上课、刷题什么也不干不是吗，过得一点也不开心。”这么说好像是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压在炜玥的身上，但她过得不开心这件事，我是百分百确定的。至于理由，就不太好告诉什么也不知道的可薇了。

“……你好，请问你是哪个GALGAME的男主？”对面传来了机器人般的声音。

“我说真的啦……你只要告诉我她为什么不想交朋友就好了。”虽然明天中午我们的游戏还会继续，但我还是没想到什么能让她改变想法的具体方案。如果知道了“不需要朋友”的根源，或许会好办一点。

可薇夹了块烧鸭放进嘴里，想了一会儿：“初中的时候啊……这样吧，你来评价一下今晚的菜，我扮成炜玥让你感受一下。”

“哦？好啊。”不愧是可薇，能想出这么新奇的方式。我看了看我们两个人的菜，随便指着一道说道：“这个海带排骨很好吃啊，每次看到我都会点。”

“吃多了海带会碘超标的。”

“呃……那这个生菜挺好的吧！吃青菜有益健康！”

“我觉得生菜本身一点味道也没有，比起它我还是比较喜欢油麦菜。”

“诶……那……学校的汤真是偷懒啊，基本全都是水吧！一点儿料都捞不到。”

“是你来得太晚了吧？我之前捞到过挺多黄豆的，还有猪骨。”

“你……你是在跟我作对吗！”我差点一拍桌子站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写了好几篇作文却全都被打回来重做啊！

可薇叹了口气，摊了摊手：“不是我啦……都说了我在学初中时的炜玥呀。怎么说呢，她可能就是太直率了吧，不吐不快的那种，所以想跟她交朋友的人都被她的刺给吓了回去。她大概是觉得朋友之间总是要互相附和很不爽吧，也不想多跟人交往了。WHAT A PITY!”

原来是这样吗……说实话，虽然今天中午就跟她相处了一小会儿，我已经稍微感受到这样的性格了。说得好听点，就是特立独行不肯扼杀自我，说的难听点……就是缺乏情商吧。而其他同学的疏远，也是造成现在这个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今后的行动就要多注意，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在附和我。还有，如果办得到的话，尽量让对她敬而远之的人也改变看法。嗯，综合所有条件得出的方案是……

“呐，可薇，能借我点东西吗？”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出了决定成败的两样道具。

“……哈？！要这些干什么！你是变态吗……不对，你要入社吗！”可薇拍起了桌子，满脸惊疑地看着我。

好像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解。不过，这也是必要的牺牲吧……我下定决心，双手合十再一次认真地拜托可薇。

“WELL……好吧，我明晚回家拿。”可薇收拾了一下桌面，端起餐盘站起来， “不过，入社申请书今天晚修就给我交过来哦~”

她对我狡黠一笑，转身离开。

想想炜玥使用那台机器时的样子……这都不算些什么！我嚼着海带，重复着自我洗脑。

第二天中午，我溜出教室，再次来到了那间杂物室门前。由于关键道具还没到手，今天还是玩点别的游戏吧。

透过昨天撕报纸弄出的小孔，我先向里头窥视了一番。还好，炜玥如约待在里面。和昨天一样，她撕下我的日记丢进那台搅拌机一样的机器里，然后把做出的糖果一一塞进嘴巴。我的日记似乎薄了不少，看来是用掉了相当多页吧。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期末考压力太大了吗？就好像上瘾了一样啊。

我敲了敲门，过了几秒才推门走了进去。抬眼一看，那台机器已经被藏在了窗帘后面。炜玥一脸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站在窗边等我。

“今天比什么？”她的声音稍微有些焦急。

“嗯……我想想……”我绕着房间走了两圈，拉出一张椅子，“抢椅子怎么样？”

“抢椅子？”

我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用手机定个时，它响的时候谁先坐在椅子上就算谁赢。总共十局，可以吗？”

炜玥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说实话，为了能让游戏至少持续到明天，我必须选择能赢的游戏。虽然有点对不起她，但抢椅子这种游戏男生还是比较有优势的——特别是对她这种缺乏运动的女生来说。而且，只要走到椅子背面的时候加快脚步，走到正面的时候放慢脚步，胜算就大大提高了。

没有对游戏的选择产生任何怀疑和不满——只能说她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了吧。

“那就——开始咯！”我把定好时的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两人一起围着椅子转起了圈。

“对了，你觉得我的日记写得怎么样啊？”我发起对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炜玥抓了抓拳头：“我……我才没看。”

“诶~我问的只是‘怎么样’啊，就算没看你也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你到底……”

“拿下一局！”我踩着手机的叮叮声坐了下来。刚刚还想问我话的炜玥只能呆呆地站在椅子边，露出一副想把我揪下去的表情。

接下来的第二、三局，炜玥直接无视了我的搭话，可惜反应都慢了半拍，只能对着椅子上的我干瞪眼。

到了第四局。我跟在炜玥后边绕着圈，看着她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椅子。人总是会进步的，这下她应该也变得擅长玩这个游戏了吧……那我也不能大意了。

手机铃声响起，我飞快地跨上一步往椅子上挤去，还好及时占领成功。而这时，走在我前面的炜玥什么也没管就向后坐了下来，然后——不偏不倚地，坐在了我的腿上。

我惊得咧了咧嘴，一下子全身僵硬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运转，只有手机铃声在不懂风情地乱叫。

过了一会儿，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炜玥才察觉到不对，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呃……你……唔……”她哆嗦着转过身向后退去，想说些什么却一个清晰的音也发不出。白皙的脸上透出绯红，慌乱的双手不知往哪儿放。

我赶紧摆了摆手：“那啥……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你放心！真的！”

我觉得，根据她的性格，接下来会甩我一巴掌。

可是她却一下子别开脸，撒腿往门口跑去，用力地拉开门冲进走廊，然后——出乎意料地，定定地立在了那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许进去吗？”教务主任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连叫几声不好，关上铃声收起手机跑了出去。

炜玥正站在高她三个头的教务主任面前，张着嘴一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的表情。连这都能撞上老师，运气也太背了吧。难道是因为偷了我的日记损失了人品吗？

“啊，老师好！”在门前站定，我恭敬地叫了一声，让教务主任的目光转了过来，“是这样的，我的椅子有点问题，总是容易摇晃——下周不是期末考了吗，就想来找张好点的椅子，到时候好布置考场。”

我侧过身，指了指门里那张刚刚用来玩游戏的椅子：“看，已经挑好了，待会儿就搬走。”

教务主任来回看了看椅子和我们二人，目光里的怀疑仍未消失：“哦？那还用两个人？”

“啊，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嘛。”我挠了挠头，继续编织谎言，“我本来懒得换椅子，结果她太负责任了，想自己一个人搞定，我也不好让女生干粗活，就跟来了。”

可千万别接着问了啊……我已经没词儿了。还有求求您别进去检查，不然发现了那台机器就麻烦了。

“这样啊。”教务主任点了点头，让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那搬完椅子把门关好，以后不许再进去了。”

“明白了，老师！”我响亮地回答。

教务主任迈起步子，向着楼梯走去。“早知道应该买把锁把门锁上……”小声的嘀咕传入我们的耳朵。

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我才舒了一口气，对着炜玥轻声说道：“还好没暴露啊……不过，看来这个房间也用不长久了呢。”

炜玥握着拳头，嘴巴张合了几次，才抬起头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被老师发现了我在干什么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是什么让你觉得那合我的意了啊……”我无奈地撇撇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且，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不是吗？”

“唔……！”似乎是被迫想起了坐在我身上的事，炜玥像只仓鼠一样抖了一下，然后皱起眉仰头瞪着我——但由于那胀得通红的脸蛋，这次倒是一点儿也不可怕。

看着她裙子两侧紧紧揪着的拳头，我决定还是先退一步：“呃……根据我的经验，教务主任会再回来巡视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所以今天还是先回教室避难吧？下次我们换别的游戏，这样行了吧？”

炜玥的表情略微松弛了一点，但脸上的红霞还是没有消退的迹象：“唔……那就这样吧。”

说完，她转过身，想要走进杂物室。大概，是打算再把那台机器藏好点吧。

不过，看教务主任那样子，感觉不出几天他就会买把锁来把这房间封上。明天，或许就是能使用这个房间的最后一天了。

“炜玥，”我郑重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等她回头后，伸出右手直直地指向她的鼻尖，“明天就一决胜负吧。如果你赢了，之前的输赢就一笔勾销。”

炜玥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但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放松了下去：“不就是玩个游戏吗，搞得跟决斗似的……”

她顿了顿，问道：“所以，明天是要比什么？”

“捉迷藏。”

“行。”炜玥轻松地答应，走回去收拾椅子。

看着这样的她，我感觉自己似乎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

我轻轻地拉开杂物室的门，小心地凑出头去。发现走廊上没有人，我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再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门拉好。

约好的用来“藏”的十分钟已经过去，接下来轮到我用十分钟把那个叫景亮的男生找出来了。

真缠人啊……拉着我连玩了三天的小孩子游戏，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说了我不需要朋友了——反正大家一听到我不同的意见就会一个个走掉。就算我克制自己，也不会再有人想多跟我说一句话。

于是我索性放弃了。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地给你们看。

我捏了捏拳头，走进自己班的教室。据景亮所说，他只会藏在这里头。

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他没有追问关于那台机器的事。日记糖果机——我是这么称呼它的。它能提取日记里“快乐”的成分，做成糖果。而吃了以后人的心情会变好，也会变得更有精神。

几个月之前，有人在网上说可以赠送这样一台机器。大概是因为好奇，我向那个人发去了地址，没想到过了几天它真的被送到了我的家里。

由于怕母亲打扫卫生时发现它，我把它偷偷带到学校放到了杂物室里。一开始时，我总是从网上找一些日记范文打印下来，而机器做出的糖果确实达到了振奋心情的效果。至少，做到让人昏昏欲睡的第三篇英语阅读时，我能够清醒地作出判断了。

然而，马上就是期末考了。就算是平时游刃有余的我，到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压力。效果还不够——这么想着，当偶然看到同学——也就是景亮桌面上摆着的日记本时，我忍不住把它拿了过来。网上的总归是虚构的范本，如果是真正的日记的话……应该能做出更好的日记糖吧。

说实话，这几天，因为吃了景亮的日记做出的糖果，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这样一来期末考应该是小菜一碟了。那现在，就让我赢下这场游戏，来证明它的功效吧。

我环顾了一圈教室。桌面乱七八糟，窗帘随风飞舞，坐在讲台上的同学抄着课上没抄完的笔记，还有几个女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怎么看都跟平日里午休时的教室没什么两样。

而那个男生就藏在这里吗？怎么想也没什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啊。

我让坐在讲台边的同学移开脚，看了看讲台底下。走过一条条过道，查看桌子的下方。翻开所有的窗帘，甚至探出窗子看向放着空调机的地方。

可是——哪里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炜玥……？”似乎是被我吵醒，一个女生揉揉眼睛坐直起来，“你在找什么吗？”

我顿了顿，稍微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有看到那个叫景亮的男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