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晨

                                                                                               一


5月7日,是农历的朔日,只有星光闪耀的夜晚显得比往常更加的黑暗而幽静。幸好太阳正渐渐向北回归线靠拢,让这种压抑的黑暗结束的更早一些。

上午5点30分,我像平常一样走出公寓。今早我比往常起的更早一些,大概五点多就起来了,还没有到我运动的时间,我便站在窗台上看着熟悉的陌生的人在我的视线中进进出出。他们和我一样每天像时钟上的指针一样准时,这种一成不变的景象真是让我感触到生活冰冷而虚无的肌肤。还好今天有人挣脱了时钟的束缚,他匆匆而行只在我极远的视线出了一点随即消失,我仍旧为他的壮举欢呼雀跃,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前天就已经立夏,清晨的风还是颇冷,我将卫衣帽子戴上,调高了音乐音量,开始小步慢跑起来,我喜欢穿着深绿色的卫衣。出了公寓向东走大约一百米有个路口,往左是两旁植满梧桐的小道,从这条路向里走就是沉湖公园。从这个路口直走也可以到公园,为图方便的人将前面的栅栏破了一个小洞,与这个破洞对着的是小区的一座矮墙,我常看见一群学生从这里翻进翻出。

沉湖公园是钢铁森林中的绿洲,围绕它的是密密麻麻的摩天大厦,所以公园总是十分热闹。我不喜欢这种热闹,因此我总是起的很早,赶在热闹沸腾之前来到公园。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微薄的光亮下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我贪婪的欣赏随风飘荡的柳条,沾着晨露的浅草,还有成片的牡丹花叶,现在正是牡丹应景的时节,各种有名无名的花也争相斗艳着,万紫千红下我的眼中只有翠绿。

我很享受这种自然的宁静,这让我有种真的融入大自然的感觉。而喜欢这样的人绝不止我一个,公园里早已有很多人,我与遇见的熟人打招呼说上几句寒暄的话,然后我会慢跑进一条偏僻的小路,沉湖蜿蜒进去围成了一块小水塘,清早少有人去,在那儿我可以自私的拥有自然。

今天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杏仁味,往常聒噪的群鸟消失的无影无踪,万籁俱静。我感受到了这股死寂的压抑,当我踏上小道上的青石板的时候,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几乎眩晕过去,胃也像吞下铅块一样翻江倒海。我大口呼吸,加快了脚步,跑了二十几米这样症状稍微才减轻一些,心头的阴郁仍旧没有散去。这时,我看见一个男人趴在前面的水塘边上,脸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

我停了下来,心脏不由自主激烈地跳动着,却不是因为他。我慢慢靠近他,我问我怎么了,我不答。距离越来越近了,我只听见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儿草真绿,我胡乱想着,不详的气氛已经在整个林间蔓延,终于,我看见他身下慢慢扩散的鲜红。

我小心的将他翻过来,呀,惊讶的跳了起来,我认识他,我怎么能不认识他呢?这张看似宽厚仁慈的国字脸早已被死死刻在我的骨子里,我的灵魂深处,永生难忘!我触摸他的鼻息,早已冰冷,他已经死了。

哈,他死了!我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呢?五味陈杂。我静静的站着,眼眶居然湿润起来,这是一种解脱吗?我心中一座无形的巨山轰然坍塌,但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这里终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和我一样急促的喘息声。我转过身去刚好对上他,是一个三十中旬的男人,我认识他,他姓朱和我住在同一栋楼里,因为我工作的原因他还托我给他儿子找过家教,我推荐的那个大学生尽职尽责,他儿子成绩有所进步,据说还因此如愿上了大学。从此他对我很是尊敬。

“刘老师,怎么呢?”他惊讶问道,他显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我便一脸惊恐地对他说:“有人死了,赶快报警。”

因为是清晨,警察们几乎都是匆匆赶来,他们很快封锁了现场,原本清静的林子里挤满了围观的人。

今天看来是不能正常上班了,我打电话给单位请了假,我并没有对院长隐瞒,直截了当告诉了他缘由。这种事隐瞒是没有意义的。

不一会儿,一个警察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二十六七岁,身材高大魁梧。在场的目击者只有我和朱先生,警察说要和我们谈谈,他语气平和,但目光锐利,有种年轻人的锋芒。

他挥手叫了一名同事,他要对我们分别询问。他自称姓张,随手拿了一个小本子写上日期事由种种。

“您是叫刘原是吧,之前报警提到过姓名。”

我点点头。

“工作呢?”

“现供职于Z研究所。”

“哦,那可是本市顶尖的研究所啊,您可真有本事,像我就不行,从小就脑袋笨对物理头疼,做不了这些高深的研究。”他赞叹说着,话锋一转问:“您认识死者吗?”

果然,他是将我作为一个嫌疑人盘问,他盯着我的眼睛,真是一个难缠的人。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适当表示了心中的不满,我说:“认识,他是K研究院的院长梅世华。”

“那你有死者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有。”我打开手机通讯录,他凑近来看,通讯录的姓名划到梅清儿,那是他的女儿,我手定了一下,又划到他女婿郑元极处。我说这是他的女婿。

“你没有打电话通知他们吗?”

我叹了口气说:“这种事还是你们通知一下比较好。”

他点了点头,转身询问正在勘验现场的警察有没有发现什么身份证明,他们回答没有,他便将我提供的号码交给他们,通知家属前来认尸。

“真抱歉问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他虽然口中说着抱歉,可提问没有丝毫停下来。

“5点43分。”

“这么准确。”

“我当时看了时间。”

他颔首点头,他接着问了很多问题,十分详细,包括我什么时间出门,来这儿的缘由,以及在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有嫌疑的人等等。我一一如实回答了。

提问到了这儿接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便合上小本对我了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忽然他又问:“您觉得有什么人会想杀他呢?”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是想我问我有没有提供的嫌疑人,而且这不在他对我的询问记录中。

我摇了摇头说:“我和他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际了,他有什么仇人之类的我实在是不清楚。不过你要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研究院里的人,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他摸着下颌短短的胡茬说:“哦?你这话倒是很有深意。”

就在这时,外围有人含着颤音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我认识他。”他是听见警察说道死者姓名后才这样请求的,我们闻声看去,那是一个穿着迷彩色上衣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人。

“你认识他吗?”张警官问我。

我点头说:“他叫钟固眀,是K研究院的副院长,死者的学生。”

“哦,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这你还是去问研究院里的人吧,我这里的话可能会有些偏颇。”

“没事,四处听听,集思广益嘛。”他说的不紧不慢,但十分坚定。

“听别人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基本上是死者的左右手。”

钟固眀穿过警戒线,他远远的看着死者的面容,满脸悲戚,他似乎很努力在控制情绪,只让悲伤溢出。张警官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还想问我一些问题,这是有人拨开警戒线进来了,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人,他向我看了一眼,眼神平静而深厚,但真正和他对上的时候会发现有一种无法言表的魔力。那是一双看尽人世间丑恶的眼睛。被这样的眼神看上,我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张警官见他来了立马将我丢在一旁,所有的警察也像找到主心骨一般向他靠拢,汇报各种信息。

家属来了,我远远看着他们。梅清儿不可置信的来到这里,看样子是刚被这个噩耗惊醒,连头发也来不及梳,她素颜也很美。她皱着眉头在那里张望着,她皱眉的模样很漂亮,但我知道她一皱眉就表示不开心。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幸福,我知道,我时常看到她皱着眉头。

她是多么柔弱的人,这样的打击一定是晴天霹雳,我无法想象她悲痛欲绝的模样。郑元极安慰她先在外面等着,他进来查探,他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后绝望的向她看了一眼。

所有存在的可能全部崩塌,她崩溃了,我只能满目怜惜的看着她,她需要一个肩膀,却不会是我了,一切真的没有可能吗?我问自己。

尸体运走了,警察仍旧在周围勘察,郑元极和钟固眀和警察商量后事,梅清儿愣愣瘫在原地。

我走上前去安慰,只能说一些客套的话。

“是你发现爸爸的尸体吧。”她木然的看着我说。

我点头,她呆呆说:“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是你呢?”

我叹气,“只怪命运太弄人。”

“是啊,只怪命运太爱捉弄人了。”她起身,我扶起她,她柔然的看了一眼,我心中的茧似乎又破了一点。

我深吸的一口气说:“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的。”

她感激的向我点头,我心中的一丝信念更加坚定了。


                                                                                                   二


从来没有假期的我休假了,院长打电话说遇见这种事给我几天调整一下,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告诉他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中午13点整,我吃过午饭后再次来到公园,我开始梳理这个案件,虽然我不是侦探,但我信心十足。

我沉思着在公园里漫步着,脑海勾勒出推理的情节,我习惯性的咬起了指甲。这时有人叫住了我,我抬头看去,是今早盘问我的警官,他叫张炎,是后来告诉我的。

“刘老师这时候还在公园里散步,今天没有上班?”他面带笑意。

我挠着头说:“我的嫌疑没有洗清之前怎么能安心上班啊。”

“嫌疑?”

“是啊,我不是这场命案的嫌疑人之一吗?”

他笑着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我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啰。”

他理解的看了我一眼,“所以你现在来这里……”。我盯着他眼睛说:“当然是洗脱嫌疑。”

“你想破案?”他惊讶问,我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踌躇一下还是问道:“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你和梅清儿是什么关系。”

他都这样问了,我能不实话实说吗?我纠结的看着他,我问:“可以抽烟吗?”他递给了我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真是准备充分。

我们在路边的长椅坐下,烟草在我肺里过了三巡后,我终于开口说:“我和她是大学时期的男女朋友,我们是在围棋社团里认识的,那个时候爱下围棋的女生可是不多了,我便迷上了她。很快我们就恋爱了,大学四年甜甜蜜蜜,本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但终究是有缘无分。”我尽量放低语调说的平淡,仍是难掩回忆的留恋。

“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勇气做出轰轰烈烈的事,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有时候错过了一时就是错过了一世。”

“你和她现在的老公也是同学?”

“嗯,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啊,后来没有找女朋友吗?”

“后来也找过几个女朋友,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他感叹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我想他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现在问我只是在试探而已。

“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他忽然这样问我,我还有点招架不住了。

“现在我对这个案子所知有限,实在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张警官就不同,你一定不会空手而回吧。”我只能够实话实说,然后用热切的双眼盯着他,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信息。

他没有多说,拿出怀中的小本给我看,上面画着公园周围的平面简图。图画的十分详细,甚至连公园栅栏上的破洞标记的一清二楚。

“呃,我实在看不出什么,你能够解释一下吗?”

他笑了笑,从头开始说:“死者尸体发现的十分早,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可以十分容易的推断出来,大约是五点,左右不超过的七分钟。准确的说是5点03分。”

“这么精确?”我惊讶道。

他压下嗓音说:“他手腕上的手表停在了5点03分,可能是他临死前留下的线索,也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不过它的确佐证了法医的解剖。”

我问:“死因是什么。”

“刚开始以为是利器刺破心脏致死,可师父说事情可能有些蹊跷,要法医再仔细解剖,你猜发现了什么。”

师父?就是那个正气凛然的中年人?他的眼光还真是毒辣了,这样就不用我多嘴了,但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我配合的摇了摇头。

“是氰化钾中毒。”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脸,他这是在试探我吗?我心中一声轻笑。

原来如此,现在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我故作惊讶说:“氰化钾中毒?”

“以你的知识你应该知道氰化钾吧。”

我点头摸着下巴说:“氰化钾虽然毒性很大,但是以他的见识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轻易毒害的。”

“哦?怎么说。”

“据说氰化钾的味道对舌头很刺激,如果直接饮用的话可能会直接吐出来,而且它有一种怪味,鼻子灵的的话一下就发现了。他对这个应该还是有所了解的,况且他这么机警想要骗他可不用容易。”

“这个我倒是在提前了解一番,好像会散发一种杏仁味,不过我们在他的胃里还发现了类似果汁的残留物。”他的声音变得正式而低沉,眼神随之凌厉。

果汁?我摸着嘴唇沉思着,自言自语说:“他应该不会随便喝陌生人给的饮料,就算是熟人他也不会毫无防备的喝下,除非……”说到这里我凝神看向张炎,“除非他到了非喝不可地步,才会毫不犹豫的饮下毒药。”

“运动!”他一拍大腿叫到,“他一定事先运动过,在口干舌燥的情况下,有人递给他一瓶果汁,这个人是熟人,所以他才会毫无戒备的一口饮下。但是凶手既然已经决定下毒杀死他了,为什么还要刺穿他的心脏呢?”

我深吸一口气说:“氰化钾虽然剧毒,但只是摄入少的话不会立即致死,为了不让他生疑,凶手一定不会放太多的剂量。他也不是傻子,只要洗胃及时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活下来,所以凶手刺破他的心脏是为了保险,断绝他任何生的希望。或者是凶手使的障眼法,让你们误认为刺破心脏才是死因,不过还是难逃你们的法眼。”

“既然如此,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为什么要用氰化钾。要知道这种东西获得途径十分有限,这可是极容易的暴露自己身份的啊。”他一直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别看他说了这么多,其实他真正透露的信息极其有限,他在不断的试探我。

我毫不在意,继续说:“想要杀梅院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别看他五十多岁了,他体格可是健壮的很,寻常的年轻小伙子说不定还不是他的对手了。至于毒药,虽然现在被管控的十分严格,我想只要有心应该还是有门路的。”

“你有这方面的门路吗?”他带着调笑似得语气说着。

我脸色一沉,说:“没有。我们单位的研究内容极少需要化工用品,所以我不会接触到。”

“那他们单位呢?”

“应该也极少接触到吧,不过他们具体的研究内容我不知道,这要你自己去问了。”

张炎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的谈话也接近尾声,双方都有离开的意思,他便起身告别。他和我握手说:“非常谢谢你,你的话很有启发性。”

我开玩笑说:“哪里哪里,等我的嫌疑洗清了还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早日去上班啊。”

他笑着说一定一定,转身离开时,我忽然有个疑问,我叫住他问:“对了,张警官,他为什么会这么早来公园。”

“听他女儿说,昨晚他忽然说公园里的睡莲开了,他想早起看看莲花初开的样子。”

他爱花,这倒是一直都没有变,我现在才想起那个林子种着一池睡莲,虽然时节还很早,仍然有几朵花绽放在连天的碧叶中。


                                                                                                       三


晚上18点左右的时候,张炎打电话给我,他叫我明天去警局做个笔录,我想问的详细一点,他问我吃饭了没有,我回答没有,他便说他们也没有,想请我出来吃顿饭算是感谢今天我启发他的答谢。

我满腹疑窦的去了,那是一个我也常去的餐厅里,果然不止他一个人,那个厉害的中年人也来了。

“你好,我叫周凛明。”他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道。

周凛明?“呀,你就鼎鼎大名的周大队长啊。”我吃了一惊,真是一个难以应对的硬角儿。

“哪里哪里。”他谦虚请我坐下。

“本市最厉害的刑警队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我是由衷的赞叹道,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这可不是什么大餐厅,在这里请你吃饭你可不要介意啊。”张炎开玩笑说道。

“这家非常不错,我经常来,吃饭嘛,还挑什么地方。”

边吃着饭,我和他们聊起各种离奇的案件,十分投机。吃到一半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明天为什么还要去做笔录。

张炎放下了筷子,他并没有打算对我隐瞒,他说:“今天受到你的启发后我到周围走访了一番,运气不错,我找到了一名目击者。他说今天早上五点不到的时候,他看见死者在公园里跑步,在公园一角,也就那个林子入口,有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死者。他站的比较远,可能还戴了口罩,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说那个人穿着绿色上衣。”

“绿色上衣?”

“嗯,他说当时在公园里就只看见他们两个人,所以影响非常深刻。怎么呢?”他看着我说着,周凛明也在盯着我。呵,原来如此,是怕徒弟应付不过来,所以师父亲自出马了,虽然他的话很少,我仍旧可以感受那洞察心神的眼神。不过为什么是绿色上衣。

我心中尽是疑问,不动声色说:“因为今天早上我就是穿着绿色卫衣啊,看来我的嫌疑难以洗脱啰。”

“哪里的话,只是我们将附近的监控全都掉了出来,在我们要找的时间范围内穿绿色衣服的恰好有你,所以才叫你到警局来做个笔录,例行公事而已。”

我点了点头,希望如此,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怎样调查也无所谓。

吃完饭我们告别在昏暗的夜色中,我走了,心事重重。

“师父,怎么样,他有问题吗?”张炎看着我的背影问道。

“他很聪明,之前那一番推理十分不简单,不过他有心事,藏的很深。”

“您的意思是。”

“现在看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不过他可能是个知情人,或者他已经猜测出了凶手。不管怎样,对他不能放松。先回去把今天信息汇总一下。”

“还要工作啊。”

“嗯。”


5月8日,我依旧起的很早,疑问未解,我实在没有睡意。难道我的推理错了吗?不,这不仅仅只有推理,我坚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长久的思考让我的脑袋都快炸了,我敲了一下沉重的大脑,暂时不去想它了。浇完花我便准备出门了,建兰的叶子真是绿啊,风起了,一阵淡雅的香味飘入鼻息。咦?开花了吗?我定睛看去,终于看到绿色之中粉色鲍蕾,原来都已经开花了啊,先前我怎么没有看见呢?

且慢,看着眼前的兰花我的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原来如此,哈,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我轻笑一下,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笔录的时间枯燥无味,我将我的实情尽数说出,他们一遍一遍核验,我签上字就走了。出了警局,我看见钟固眀站在马路边上四处张望着,似是要打车。

“钟老师。”我叫住他。

“哦,是刘老师啊,你也被叫来做笔录了。”

我点头问:“您没开车来吗?”

“我车坏了,似乎是引擎出了故障,最近一直忙着工作也没有时间去修。”

我指了一下我的车说:“您应该不去研究所吧,回家的话正好顺路。”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乐意上了我的顺风车。

“现在的警察还真是尽责啊,一个问题要反反复复问十几遍,弄的我头都大了。”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是啊,反反复复的问。”

“他们都问了您一些什么问题?”

“无非是我什么时候出的门,怎么去公园,有什么人能证明之类的。”

“哦,看来他们只会问这些问题了。照理说,您应该不在他们嫌疑人行列啊,听人说这个案子出现目击者了。”

“目击者?有人看到凶手呢?”他好奇问道。

“也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只是说凶手穿了一件绿色上衣。所以作为第一个发现尸体又穿着绿色衣服的人自然成了他们的重要嫌疑人了,不过您当时穿着迷彩服,怎么也会被叫来做笔录呢?”

“鬼知道了,也许我和院长的关系比较特殊吧。我告诉他们我是6点左右出门的,出门的时候还和门卫打过招呼。我平常都是5点四十左右起床,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老婆还叫我给她倒水喝,当时她问我时间我告诉她5点38了,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他们还要反反复复的问我什么时间到哪儿了,真是烦死了。现在监控这么多,他自己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好不吝啬的和我分享笔录的细节。

他好不容易说完了,我看着他笑了笑,开玩笑说:“恭喜你啊,钟院长。”

“恭喜我什么,嗯?刘老师,这名字可不能乱叫。”他的脸色变了下。

我说:“梅院长死了,这院长的位子除了你能有谁啊。”

他轻描淡写说:“话可不能这么讲,院里的能人多的去了。还有,别人要是听了这话,还以为是我为了这个杀了院长。”

我和他相视笑了笑,我继续说:“能人?比您厉害的还能有谁,郑元极?谁都知道他是靠着是院长女婿才混到现在的位置的,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能有什么能力。”

“是啊,如果换作刘老师,研究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被这老狐狸反将了一军,输了这场嘴巴仗,我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不过,我听说郑元极的局长父亲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叔叔,他叔叔很有关系,虽然他是年轻了一点,以后当上院长也是可能的。”

钟固眀笑了笑,似乎不是十分在意,不知道是在打什么算盘。

5月9日,我照常上班了,冷冰冰的实验事里,同事们好奇的向我打听着,又是无聊的一天。午休吃饭的时候我见到郑元极,这种时候还来上班,真是难得啊。

我和他打招呼,邀请他一起吃饭,他答应了。他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完全靠他有权势的父亲和丈人,好几年前他父亲死了,围着他周围的狐朋狗友皆已经散去,单位里的同事也有些排挤他,除了我他似乎也没有其他朋友了。尽管我们之间有隔阂,但是他认为时间会磨平一切。

我说:“这几天不好受吧,出了这种事怎么还来上班?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整一下。”

“哎。”他叹了一口气,他说:“在家里更难受,她天天以泪洗面,家里凄冷的很,还不如到所里来了。今天我说要来上班,她说也要上班去,这样也好,大家都忙起来,眼泪或许会少些。”

“案子调查的怎么样,凶手找出来了吗?”

“哼,他们有这么厉害就好了,不过居然是你最先发现的尸体。”

“哎,我也为此惹上了很多麻烦,弄得我今天才来工作。你觉得什么人会杀他。”

“我也为此头疼啊,和他关系乱七八糟的多的去了,我实在不能确定是谁。”

“听说你很快就会当上副院长,以后当上院长也是指日可待啊。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有影响。”

他只是哼哼的笑了笑,我又说:“这次你岳丈死了,这院长的位置应该是钟固眀坐上了。不过以你的能力,也有可能当个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哦。”

他瘪着嘴点头,不明意味。

“老郑。”我忽然很严肃的叫他。

“嗯?”

我正色对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钟固眀是凶手的话,你一定要小心一点,特别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凶手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他不会介意再杀一个。”

他被我的话说的背后发凉,慌乱的吃了几口饭菜说:“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没事,以后遇上什么麻烦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

他安心的点头,饭后他叫来服务员给了他一杯白开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偏方。他不举,以前听同事传过这样的八卦,据说还因此导致不育,难怪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下午的时候,我请了病假,驱车来到几公里外的医院,拿了一点胃药后,我见到了她。她一脸忧郁的坐在办公桌上,魂不守舍,我敲了好几下门她才偏过头来看到我。

“你怎么在这里?”

我提了提手中的药,她督了一眼说:“以后少抽点烟就不会胃疼了。”

“抽烟不是伤肺吗?”

“也伤胃。”她白了我一眼。

“我看你也没有什么事儿,出去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还在上班呐。”

“怕什么,走。”我拉着她跑了出去。

“我还没有给主任请假呢。”

“没事,出去打个电话。”

“我医院里的衣服还没脱。”

“脱了,放在一旁。”

就这样我带着她又逃了一次,就像青葱岁月里我带着她逃过的无数次课一样。

医院离以前的大学很近,我们来到一家以前常来的咖啡馆。曾经的老板早已经不在,里面的装修业已换过好几次,幸好咖啡的口味还没有变。

喝着曾经的咖啡,却已看不到曾经的景与人,她怅然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一晃我们都三十好几了。真是羡慕你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不像我已经是个老大叔了。”

她这些年真的没怎么变,蹉跎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的痕迹。而我,早已经不再年轻,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没有发福。

“现在,大叔才吃香了,一定有很多年轻小姑娘迷恋着你。”

她说完忽然沉默下来,她知道我独身的原因,只是指着脑袋呆呆的看着窗外,她总爱这样,我也总是陪她沉默。我们就这样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下午。

分开之时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依然微蹙着眉头,她和我告别,在即将消散在人海的时候我叫住她,我问:“如果,命运可以重来,我们还有可能吗?”

她转过身来,眉头皱的更重了一些,她说:“可惜,时间不能重来了。”

命运真的没有再给我机会了吗?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咬着指甲下定决心。


                                                                                                       四


5月10日,梅世华死后的第四天,一切似乎全都归于平常,若不是小区周围偶尔出现几个警察,大家也许早将这件事抛于脑后。

下午2点左右的时候,我走在研究所的过道里,一个同事叫住了我,他说:“老刘,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了。我们要开个小组会议,快来吧。”

这时电话响了,是郑元极,我向同事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接了电话。郑元极的语气紧张极了,他焦急的说:“老刘,有人要杀我,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快过来。”

我面色一凝,安慰他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要过去。挂了电话我笑着对同事说:“今天会议我可能去不了了,你帮我请个假。”

“有什么事这么急吗?”他嘟哝着,我没有理他,快步向L研究所走去。我们两个研究院都在一个园区内,大约五分钟后我来到他的办公室。

郑元极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看在我来了就像看到救星一般。他焦急的想开口说话,我制止了他,在办公室里四处查探一番后说:“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他点了点头,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初夏的景色宜然,他没有心情去欣赏,只是疑神疑鬼的四处张望着,草木皆兵。我感受到了他的焦躁,却不着急。

就近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喝了几口咖啡他逐渐平静下来。

郑元极压低了声音说:“有人要杀我,今天中午我在浴室洗澡,我们的实验经常要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每天中午我都要洗个澡你是知道的。我洗到一半的时候电灯忽然熄灭了,我出来检查的时候脚下踢到一个东西。你猜是什么,是一个插线板!当时它就泡在离我几米开外的水里,我立马跑了出去。在外面就看到插线板的一头插在更衣室的插座上,要不是插线板在水中的电流超过了安全开关的容量我早触电死了。”

他惊恐的给我叙述着,面色乌黑,心有余悸。我安慰他说:“也许只是个意外,你太疑神疑鬼了。”

“不,绝对不是。”他十分肯定,“我进去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东西,一定是后来有人趁我不注意放进去的。而且……”。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而且今天我从研究院楼下走过的时候一个花盆忽然砸下来,离我就只有这么一丁点距离。”他做着手势给我比划着,“只要我在向前迈一步,这花盆绝对会砸在我头上。当时我以为只是一个意外,跑上楼去看了一下,上面空无一人。”

听着他的讲述我不得不认真起来,我问:“你觉得有谁会想杀你呢?”

他苦恼的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啊。”

我想了想说:“老郑,既然你说有人想要杀你,那么现在你必须要弄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只要揪出这个人一切都好办了,不然他在暗处你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一时也没有头绪啊。”

“你仔细想想,你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得罪过什么人之类的。”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无奈的摇着头,的确自从他父亲出事以后他的生活圈子就变得十分狭窄了,几乎不会得罪什么人了。

“如果这个人想杀你的话一定有着不得不除掉你的理由,近来你身边发生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你岳父的死,凶手既然杀了你岳父,他会不会也抱着同样的原因也要杀你。”我认真的为他分析着。

他忽然一拍桌子说:“对了,昨天和同事聊天的时候,他们说爸爸死了这院长的位子就是他坐了,我说他想轻松的坐上去可没有那么容易。当时他正好从旁边经过,我看到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十分冷。你说会不会……”

郑元极说着额头都沁出了冷汗,我摸着下嘴唇思考说:“这么说这凶手还真的是他,不过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就是他啊,警察都找不到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了,这事你报警了吗?或者给你的同事提及。”

“没有,一出事就给你打点话了,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还真是信任我啊,我斩钉截铁道:“先别说,谁要不要告诉,你老婆也不要讲,现在她的神经很脆弱,你说了只会让她更加担心。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告诉别人只会打草惊蛇。”

他同意的点头,我继续说:“现在我们有些把握猜测这两件事的凶手是他,但是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必须设个局,我们要引蛇出洞。”

他问:“这都是我的功劳吗?”

我笑着说:“当然,这是你的丈人,这份功劳我不会和你抢的。”


傍晚时分,我独自在昏暗的灯光中散步着,我又开始咬着指甲思考起来,还有很多细节不是很完美,但是有时候完美不是最好的选择。忽然电话响了,是梅清儿。我问她有什么事,她犹豫片刻后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她位置,她叫我在原地等她,她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要给我。

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我开始疑惑起来,不过谜底很快就会揭晓。十几分钟后她出现在我面前,她走的十分匆忙,神情紧张。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包中的一个U盘递给我。她说这是在整理他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里面有些什么?”我问她,她不说话,只是尴尬的偏过头去。

片刻后她说:“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感觉这个很重要,可能会抓住杀死爸爸的凶手,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给你老公看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紧紧握住U盘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她感激的看着我,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我也没有送她回去,我不在乎片刻的相处。

回到家中,我开始浏览U盘中的内容,这是梅世华的私人U盘,里面似乎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但当我打开一个隐藏极深的文件夹时,哈,梅世华这个老东西,我长舒了一口气。


梅世华的死只是就像暴风雨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警察还没有找到凶手,他们无处找寻。本案似乎快要成为了一件悬案,凶手的谨慎出乎了他们的预料,除了一个穿着绿色上衣的目击证词外,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了。但是这个线索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5月11日,公园周围的警察几乎全部撤回去了,他们开始从另外的思路下手下手找寻凶手。

傍晚时,我征得了梅清儿的同意,我告诉她我一定会捉住凶手的。我打电话给张炎,告诉他我有十分重要的证据要给他,而且我已经破解了整个案件。我们约在沉湖公园见面,打完电话我向公园走去,我的车还停在那边。

周凛明也来了,这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他们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茬也比之前深了少些,不过依然十分精神。

“刘老师,你说有十分重要的线索,是什么?”张炎直接开门见山,连寒暄的话也免了。

我没有废话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熟练的打开那个文件夹,他们凑过来,电脑开始播放一段十分香艳的视频。

“刘老师你把我们叫过来不会就是看这些小电影吧,传播这些东西小心我抓你进所里哦。”张炎打趣说道,不过他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视频中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就是梅世华。

“那个女人是谁。”张炎十分严肃的问。

“是钟固眀的老婆。”周凛明虽然只是见过她几面,但是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关上电脑,张炎感叹说:“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我说:“这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周凛明问我。

我答:“昨天晚上,她女儿给我的。”

“她女儿?她之前怎么不交出来。”

“她是昨天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她感觉这个视频十分重要,但是事关父亲的名声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今天我终于征得她的同意,便立马通知你们了。”

“看来她非常信任你啊。”周凛明别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

张炎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证据的确十分重要,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周凛明说:“妻子和自己的老师发生了外遇,他有杀人的动机,这的确让他的嫌疑上升了。但是如果他说自己不知情呢?想要捉住他可是不容易啊。”

“的确,从现在的线索来看他是没有时间杀人的,除非我们能够解开他的作案手法。”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我已经解开他的作案手法了。”

“哦?”他们同时惊讶的看着我。

我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其实你们之前一直找不到凶手,是因为没有一个确切的嫌疑人。只要你们认定一个嫌疑人后,反反复复推理的话也会发现端倪的。”

周凛明说:“但是这样对于破案来说会有失偏颇。”

“我没有这样的顾虑,只是觉得他是凶手之后就反复推理他的手法,运气不错,我发现了他的端倪。”

“哦?说来听听。”

“张警官,你上次画的那一张草图还在吧。”

“啊,还在。”他将包中的草图铺在地上。

“他笔录是怎么说的来着,上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和说一些,我怕不清楚,你来在图上推演一遍。”

张炎点头,开始指着草图说:“他说是6点左右出门的,出门的时候还和门卫打过招呼,6点10分左右来到公园。按照平常的速度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找过门卫证实了这个说法,而且查过监控,他从公寓门口出来的时候是6点02分,到达公园入口是6点09分。死者死亡的时间是5点左右,这样看来他不具备作案的时间。”

“死者死亡的时间有蹊跷不是吗?”

“什么意思。”

“死者在5点左右就死了,而他在6点钟才出门,照理说他应该就没可能杀害死者。但是死者的时间实在是太准确了,甚至怕你们发现的晚而无法精确断定时间,所以死者手腕上的表停在5点03分,这似乎是为了告诉你们死者就是在这个时候死的,而我在6点钟才出门,我是没可能杀人的。”

“你是说死亡时间有假?但是尸检报告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

“不,死亡时间没错。而是就要告诉你们明确的死亡时间。”

“你的意思是……”周凛明双眼一亮。

“没错,凶手可能就是利用这个错开的时间来撇开自己的嫌疑。他根本就不是6点才出门,他一早就来到公园里了。你还记得他提到过自己妻子吗?”

“嗯,他说他起床的时候妻子也醒了,问了他时间,还要他要过水喝。这事我们问过他的老婆,她老婆说的确是这样,她模糊的记得她老公还给她看过时间,是5点38没错,她喝完水感觉很困又继续睡了。”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5点38而是4点38呢?假设他老婆不是自己醒的,是被他弄醒的,她自然会问老公什么时间了,他老公便将调好的时间给她看。然后他老公问她喝不喝水,可能还是要求她喝水,而且我还推测,那水绝对不是简单的清水,里面很可能放了安眠药。”

周凛明思考片刻后说:“很好的推理,但是我们查过你们小区的所有出口的监控,那个时间段里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这就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了,你们来看。”说着我指向放在地上的草图说,“沉湖公园在我们小区的东边,而我们小区并不是只有大门可以出入,小区的东边有处矮墙,有很多初中生经常从这里翻进翻出,你们不是住在小区的人一般难以发现。与矮墙对着的就是沉湖公园的栅栏,那里有个破洞,如果走这条路就可以逃避监控了。从这儿出去杀完人后,再原路返回,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6点再出现就能有完美的时间差了。”

“他会躲在哪里呢?回家的话实在是太冒险了,要是上楼的时候遇到熟人就露馅了。”张炎问。

“车里,他躲在车里。上次去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没有开车,他说车坏了,我想这只是借口,他的停车位并不在东边,但是同一栋楼的有些住户因为住进来比较迟,分到的停车位就会在偏僻的东边。他是以车坏的理由和人换了车位,这样他一进来就立马藏进旁边的车里,就不会有人撞见了。”

周凛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目击者看到的是穿着绿色上衣的人,他当时穿的应该是迷彩服,她妻子明确表示他从来不穿绿色的衣服。”

我笑着说:“他可能很反感绿色吧。”我抬头看向周围,黄昏的光犹如薄雾,新月已经挂在东天,今晚比以往的还要暗些,夜色向暗潮一般汹涌袭来,黑暗将我牢牢包裹着。

“你们看那边的牡丹花漂亮吗?”

他们闻言抬头看去,昏暗的光影中看到的景象模糊不清,只见一株株娇艳的牡丹含着青光。

“你们是不是只看到满眼的绿叶,而忽视了其中粉红的花朵。”

他们点头,我说:“那叫浦金野位移,人眼对不同颜色的光感受性不同,在晨光初曦或是日薄黄昏的情况下对绿色的接受性最高,所以你现在看牡丹会觉得绿叶比红花很显眼,当你大白天再去看的时候你又会发现相反情景。这是一种心理现象,当时他穿着迷彩服,远远看去似乎是穿着绿衣,那个目击者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嗯,是个年纪很大的清洁工。”周凛明并没有对我有什么隐瞒。

我点头说:“难怪,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心理现象,目击者因为年纪的原因视力难免会有些不好,他认为自己看到的是绿色,他可能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忽然成了一个命案的目击者会让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变得十分重要。他不能为自己说出话丢脸,这可能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证词,不过这倒是帮了凶手一个大忙。”

周凛明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说:“我明白了,这次你真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还想说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完之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郑元极坠亡了,就在附近H大楼外。我们快走。”他压着嗓子说。“我也去。”我跟着他们上了车。

上了马路正好赶上拥挤的晚高峰,我们干脆放弃开车直接向H大楼跑去。去的时候人群已经把现场围得的水泄不通,郑元极的尸体已经摔的血肉模糊不忍卒视,现场的警察在他身上找到一支录音笔。

录音的内容很短,但我们仍旧可以推想当时的场景。

H大楼有三十多层,顶楼的风很大,录下的声音中也可以听到呼呼的杂音。郑元极站在顶楼的边缘,他在等人,那人来了,穿着迷彩戴着口罩。

郑元极说:“哟,装备的还挺齐全的嘛,这应该是你杀我老丈人的行头吧。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感觉真是不错啊。”

“小郑,你在说什么呢?你把我约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开这种玩笑吧。”虽然说话瓮声瓮气的,依然可以听出那人是钟固眀。

“你别装蒜了,我给你的信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我已经知道一切真相了,你罪恶的真相。”郑元极用审判的声调说着。“别过来。”他忽然大叫,“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我身上,只要你敢过来我就跳下去,这里可是闹事区,我一跳下去你可就是身负两条命案了。”

“哈,想不到你还有这个胆子,难道是我看错你了。嗯,你是一个人吗?”

“当然只有我一个,你看错的事情多着了,你过来一下试试。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来啊。”

“杀你?呵,还没有这个必要。”钟固眀冷冷说。

“你别过来!”郑元极尖声叫着。

“好好好,我不过来,凡事都是好商量的嘛。”

“商量?哼,你想怎么商量。”

“你不就是想当院长吗?现在你丈人死了,以后你在院里也不一定站着住脚,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一定保你做院长怎么样。要知道院里的人早就看不惯你,以后对你肯定十分排挤。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我以后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录音空白了一段时间,看来郑元极是真的在思考。

“可以。”郑元极忽然同意说道,“不过你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侵占了我一切,挪用的款项也用我的名义,现在要出事居然想要我来顶缸。哼,他死不足惜,你也一样。”

“你别过来!”郑元极的嗓音忽然颤抖起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跳了。”

“呵,你跳啊。”

录音中忽然出现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郑元极惊恐叫道:“快拉我上来,救命,快来救我啊。”我的心随之揪紧。

“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拉你上来,现在轮到我谈条件了。”

“什么东西?我没有啊,你先拉我上去。”

“别装蒜了,把U盘给我。”

“U盘?我身上没有U盘啊。”

谈判破裂了,看来他的智商还真是欠缺。钟固眀松手了,录音中出现一段撕心裂肺的惨叫。

最后只留下一段断断续续的话,“你……”随后便是长久的杂音。

忽然,我惊叫道:“不好,清儿。”

我拔腿就跑,周凛明他们也跟了上来,我拼了命去跑。不管什么红绿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一定不要出事,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拼命跑着。

门开着,灯亮着,我的心紧张极了,一进门我就看见满目猩红,她就倒在血泊中,还好,还有气,我将她抱起,她睁开眼,她说:“你来了……”

我捂住她的伤口,没事,还有救。我看见钟固眀就慌乱的站在那边,我说:“怎么,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别挣扎了,我已经给警察了。你输了,已经无处可逃,伏法吧。”

“伏法?哈哈哈哈……”他狰狞的狂笑起来,然后定定的看着我说:“我没有输!”

“不要!”周凛明气喘吁吁大叫。

一切都已经迟了,只见钟固眀举起尖刀刺向自己的胸膛,站在窗台上一跃而起,划出一个他认为胜利的弧线。

自私与自负永远都是他们最大的缺陷。

亡父又亡夫,对清儿的打击十分大,她整日木然躺在病床上,如个活死人。我每天都去看她,后来我邀请她去旅行换个心情,她同意了。这次,没有人再阻碍我们了。

不,也有。后来我还遇到过周凛明,他说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他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哈,那又有什么呢?

至于郑元极最后想说的是什么,我知道,但永远不会说出来。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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