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

引子

午夜,给了我们安全感。

我们可以在这时,卸下防备,隐藏在面具下的疲惫,不必担心被谁看到——我们可以在黑夜的掩护下,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午夜,给了我们些许落寞。

有多少人,在一片灯红酒绿中肆意摇曳,渴望排遣寂寞,却越发觉得孤单——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越是喧闹的地方越让人孤单。

午夜,给了我们莫名地不安。

其实,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蛰伏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们,蠢蠢欲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欢迎收听FM-199,午夜灵异事件录,我是主持人Amy,午夜零点到一点,我在这里,倾听您的故事。

Part 1

作为一个午夜灵异时间电台主持人,我每天要接很多电话,听很多人讲述他们所经历的或真实或虚构的灵异故事,内心早已麻木。却不想,在某个午夜,接到了一个女孩的电话,本以为她讲述的故事类似于其他人,却不想自己会在不经意间被扯进这样一个恐怖事件……

时间退回到2013年8月21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即传说中的鬼节(诸事不宜)。鬼节忌谈鬼,就在那天零点,导播接进一个女孩的电话。

她说,你好,艾米,我叫夜凉。

她的声音很柔,很美,音色有如珠玉般圆滑润泽,吴侬软语,带着一股江南伊人的娇俏,给人感觉如Imperial Torte,香甜却不腻,仿佛有种魔力,能让人陷进去。可现在这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安。

她说,艾米,我很害怕。她声音略微颤抖。

我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安慰她:“夜凉,不要怕,做个深呼吸,来,告诉我什么让你感到不安,说出来会好很多。”

她吸了一口气,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脸,脸让我不安,他的脸,他们的脸,都让我害怕,甚至有时我自己的脸,我也会觉得陌生的可怕,像另一个女人从镜子里看我一样。”

“他是谁,他们又是谁,夜凉,不要急,慢慢说。”

“它是一只猫,不,它不是猫,它长着一张人脸,它总是在夜里出现,没有表情,定定地看着我,跟着我,我知道,它无处不在,我知道……”

人脸猫?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长着人脸的猫跟在一个女孩身后,不说话。

“夜凉,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你生活里的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也可能很久了,我不知道,它让我有种熟悉感,我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因为我白天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但我清楚地知道它确实存在,艾米,你要相信我,他们都不相信我,说我在做梦,我真的知道,它在,也许,也许现在就在我的身后,听我说它……”

“夜凉,我有在听,我相信你,把你最近的经历整理一下,都告诉我,好不好?”我看着导播递过来的写着‘太乱,故事要条理完整’的纸条,对导播点了点头说道。

“我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特别是在我的房间里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就像现在。”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夜凉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她的叙述并不条理,因为紧张,逻辑也有些混乱,我把她的故事整理了下来——

那是六月的一天,我像平时一样醒来,却发现周围一片白,白色的床,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床上,望着那扇门发呆,突然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路上晕倒了,被人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就可以了,我迷迷糊糊的缴了钱,迷迷糊糊的办了出院,迷迷糊糊的回了家---其实,我没有家。所谓的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对他们的印象就是无休止的争吵,打闹,是灰色的画面。

他们谁都不要我,把我丢给了姥姥,姥姥去世后,我就来到了这个城市,一直一个人。我说的家,就是我租的房子,在这座城市的边缘,他在一条破的巷子边,它像随时可能崩塌,却还是残喘的存在着---它很破,可是够便宜。

我每天晚上回家,都要经过那条破旧,绵长,黝黑的巷子,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就从那天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天,我从医院里走出来就已经是暮色时分,我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不真实的感觉愈发强烈。等我下了公交车,再次走进那条小巷时,一种莫名的不安向我袭来,挥之不去。

路灯昏黄,显得小巷格外的昏暗,我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怪异感。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真真切切。我假装蹲下系鞋带,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我看不见他的脸,他躲在巷子的角落,企图隐藏在黑暗里,可是我看见了他!(说到这,夜凉明显很不安,她语音颤抖,好像真的又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当时很害怕,假装没有看见他,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之后就开始狂奔,一直跑到六楼,掏出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锁上门,就倚在门上,大口喘气,好久好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是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湿了,手一直在抖,牙齿也咯咯响,顺着门滑了下来,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掉,我不敢哭出声,因为我怕他就在门外…

过了好久,我脱掉鞋子,直接走到床边,用床单蒙住头,躺下就不想起来。我想,或许是我想多了,或许那个男人不是跟着我的,或许他只是恰巧经过,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遭遇长达两个月的噩梦。

“咔哒,咔哒,咔哒……”楼梯上传来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夜里里十二点,然后心里就是一紧。

那脚步越来越近,一步一步,就像踩在我的心上。最终,它安静了,我却更加恐惧---它就停在我的房间外。

我死死的盯着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或许,他就在门外,透过门,看着我,他是什么,为什么看我,他想做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又过了好久,他还是没动静,可我知道它在。

就在我的思绪乱成团的时候,我的窗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划它一样。我的床紧挨着窗子,我住的老房子没有阳台,我住六楼,听到玻璃的声音,我猛地一回头,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窗子上,映着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我尖叫了起来,跳起来,随手抓过枕头扔了过去,拉上窗帘。我祈祷自己赶快昏过去,我怕自己会被吓疯掉。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只人脸猫,猫的身体人的脸就在我的房间,我昏了过去。

……

夜凉讲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导播示意我继续引导她,接着往下讲。

“那之后呢?夜凉,你之后又看见了什么?”我缓缓的引导。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很晚了,艾米,谢谢你肯听我说我的故事,我明天会在打进来的,再见,艾米。”

她挂断了电话,导播又接进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可我还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一个女生被陌生人尾随,这个男人在六楼的空中将连脸贴在她的窗上看着她的故事,突然感觉有点冷---这个夜,有点凉。

Part2 她说,我失忆了

之后的三天,夜凉每天都会在午夜打进来,很准时,午夜十二点整。

她说,她已经慢慢习惯了人脸猫的存在,习惯了入夜就拉上窗帘,习惯了夜半人寂静时的孤单。

可是,她发现,她丢失了什么。

她说,艾米,我失忆了。

“为什么这么说?告诉我夜凉,你觉得你忘记了什么?”

“艾米,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不记得了,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不记得了,就像有人把我的记忆删除了一般。阿婆问我我的男朋友去哪里了,怎么不来了,我不知道,艾米,我不记得我有男朋友,真的……”

“阿婆是谁?夜凉,你有没有问过你的朋友,他们怎么说?”

“阿婆是我的房东,住在阁楼上。艾米,我没有朋友,我一直是一个人,我不记得了艾米,我手好疼。”

没有朋友?在这个年代,没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很正常,可是没有朋友,可能吗?

“夜凉,你手怎么了?”

“艾米,我最近手心很疼,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后来就觉得很痛,掌心长出了一颗红痣,颜色越来越深,手心越来越痛……”

“没去医院看看吗?”

“去了,医生也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说可能是画画时间长了,手部肌肉有些劳损,还有我的记忆,他说可能是强迫性失忆,是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能有些事情是我非常不想经历的,所以我选择性失忆了……”

“艾米,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陌生,你知道吗,艾米,客厅里有台冰箱,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台冰箱,它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艾米,我的浴室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流出暗红色血液,还有,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不是我,她长着我的脸,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还有,那只人脸猫,它一直跟着我,一直看着我,一直一直,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艾米,你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吗?你告诉我啊!”

“夜凉,你不要急,你听我说,你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找个心理医生看一下,对你会有些帮助……”

“艾米,你也不相信我对不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夜凉语气很受伤,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

“不是的夜凉,我……喂,夜凉……喂……”

导播示意我她挂断了电话,新的电话又被接了进来,我却一直心不在焉。

“艾米,艾米,艾米……”

谁?谁在叫我?

“艾米,我在这里。”

我转过身,发现自己在浴室,可是浴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是谁,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啊艾米,你看到我了吗?我在这里啊。”

我更加困惑,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镜子,却发现镜子里有个女孩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怔忪间,女孩声音再次响起:“艾米,我是夜凉啊。”

“夜……夜凉?你怎么会在我的镜子里?”

“我在找我的记忆啊,你知道它去了哪里了吗?我找不到它了,你知道吗,艾米,你告诉我啊!”镜子里的她慢慢抬起头,我愕然,那分明是我的脸!

“你,你怎么会是我的样子,怎么会……”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她猛地探出双手,挣扎着要从镜子里爬出来一般,“把我的记忆还给我,还给我……”

“啊……”我惊醒坐起,抱着被子,大口喘着气,还好,只是做梦,不是在浴室,没有夜凉。

这时,一阵风从背后吹来,我顿时紧张起来,回头看了看,原来是窗子开着,夜里起风,难免有些凉,之后,一夜无眠。

“阳光下,或慵懒,或茫然,有多少东西潜藏在阴影里盯着你——贪婪的目光,盯着你。一个惊颤,你感觉到不安,急急走远,暂时远离那蠢蠢欲动的黑暗。”

“最可怕的不是面临绝境,而是不知道身后那带着明显侵略性的是什么;最可怕的不是面临强敌,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最可怕的有时不是不存在的东西,而是人心——比如突然间觉得自己很陌生。”

“欢迎收听FM-199,午夜灵异事件录,我是主持人Amy,午夜零点到一点,我在这里,倾听您的故事。”

“下面请导播接进电话,喂,你好。”

“喂,艾米,我是夜凉。”

我愣了一下,想到了昨晚的梦,不禁觉得有些冷,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夜凉,你好,今天想讲些什么事呢?”

她幽幽地说道:“艾米,我记起来了,我的男朋友,我记起来了。”

“艾米,你喜欢猫吗?”

猫?我爱狗,却不喜猫,并不是讨厌,只是有点畏惧。事实上猫是种很优雅的生物,正是这种优雅的疏离让我觉得难以亲近,私心里总觉得猫有些魅惑。

“相对而言,我比较喜欢狗,你呢,夜凉?”

夜凉压低了声音:“哈哈,我怎么可能喜欢猫,”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痛恨它,恨它。”

“为什么,夜凉?你跟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只人脸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艾米,我爱安燃,真的,我好爱他,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不能……”

“可是,这跟猫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喜欢猫,他却很喜欢,他养了一只猫,他叫它儿子。艾米,我跟安燃是很相爱的,他说他会跟我结婚的,会爱我一辈子,爱我们的孩子,艾米你说,他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总喜欢许下空头支票,而女人总把这支票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牢,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给自己希望。爱或不爱,谁又能说清呢?我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夜凉并不需要我的答案,她接着往下说。

“艾米,我什么都给了他,我的所有,毫无保留,他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那现在呢夜凉,他在哪儿?”

“现在,他,跟我在一起啊。艾米,他没法跟我分开。”

“那猫呢?猫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说自己失忆了,你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吗?”

“我是失忆了,可是我现在又记起来了,艾米你知道吗,那只猫再也不能跟我作对了。”

“那只猫怎么了?”

“它总是欺负我,我把它给煮了,它再也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艾米,你真该尝尝,它的肉很香,汤很鲜,”她哭了起来,“怎么会不鲜美呢,那可是用我们的孩子熬了三个小时的高汤啊,安燃可喜欢了,他一个人几乎把一锅肉汤都喝完了呢。”

猫?孩子?煮汤?喝了?我突然有些反胃。

“我看着安燃一口,一口,一口吃掉它,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夜凉,安燃知道那是他的猫吗?还有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这样有些残忍吗?”

夜凉突然大喊道:“残忍?你觉得我残忍吗?他们才残忍,他们是凶手!”

“凶手?”

“没错,艾米,他们就是凶手。安燃吃完了,问我什么肉这么好吃,我告诉他,那是他的猫还有他的孩子熬出的汤,他吐得一塌糊涂,”夜凉语气嘲讽道,“他吐完就开始打我,说我是疯子。他才是疯子是凶手!他杀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呜呜呜……”

夜凉哽咽住了:“艾米,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艾米,他还要杀了我,可是我爱他,真的爱他,艾米你帮帮我。”

“他怎么杀死你们的孩子?为什么要杀死你们的孩子?你为什么用你的孩子熬汤?夜凉,你要我怎么帮你?为什么不报警,你告诉我啊,他现在又在哪儿?”

“他在哪?我不是说了吗?他跟我在一起呢……”夜凉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

“夜凉,你怎么了?”

“帮,帮我,啊……”

耳边传来夜凉的尖叫声,之后电话便断了。

Part3 她说,艾米,我的记忆,就躲在你的身后。

那天节目结束后,我想给夜凉打回去,可是拨回去却是空号,之后的几天,夜凉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

“他是凶手,他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还要杀了我,艾米,帮帮我……”夜凉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突然很担心她,我决定找她。

对于她,除了知道她叫夜凉,其他,我一无所知——没有电话,没有照片,没有任何联系方式,这样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找到她。直觉是什么,有时真的说不清,可是冥冥中,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就比如,我会经历,她所经历的。

她曾说过,只是希望我倾听她的故事,我想,或许她身边真的没有朋友,想找人倾诉。很多事情,我们情愿讲给陌生人听,毕竟谁也不认识谁,不必担心其他。那么除了打电话,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故事呢?

网络!

我打开电脑,输入夜凉,搜索,不是她;输入脸,搜索,不是她;输入人脸猫,搜索——找到了一个帖子。

回帖并不多,可是夜凉居然在下面留了一个地址,我能感觉心跳加快,说不出是因为激动、兴奋,还是,那股对于未知的不安。

我向台里请了三天假,我并不担心没人代班,等着接我班的人很多,他们年轻张扬也有冲劲。

我,一个近三十岁的单身女青年,别人眼里光鲜亮丽的电台主持人,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在这个城市间游走,活的也算小资。

事实上我很茫然,最初的最初,我也曾是满腔热血,我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做一个优雅的lady,我也曾高估自己,觉得自己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可是事实上呢?

周迅曾说,最爱的人是李大齐,谢霆锋说他还爱张柏芝,王菲跟李亚鹏也曾同历风风雨雨,可是,现在呢,又如何?

没有谁离不开谁,即使没有了我们,公司依然照常运作,八卦绯闻依然飞满天,那个他依然照样生活——不是我们多渺小,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2013年8月29日,我坐上了这个城市的环城公交,几番曲折,兜兜转转经过了那条巷子,爬了那六层楼梯,站到她的门外。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可是真的站在她的门外时,我犹豫了。

良久,我伸出手,敲门,没人应。

我喊:“夜凉。”

整个楼梯让我的声音显得空旷,绵长。就在这个破旧的楼梯间,我站在六楼的房间外,我喊,夜凉。

许久,没人应门。

或许,她不在。

或许,她在,不想见我,假装不在。

或许,她就躺着房间的地板上,两眼空洞的透过门,看着我。

“你找谁?”

就在我思绪万千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隔了几个世纪,在我耳边响起,我循着声音抬头,看到了这样一张脸——苍白,满是皱褶与斑点,两只眼眶深深凹陷,像两个黑洞,又像深渊,在这种光线不明的楼梯间,显得格外阴森。

此刻,这张脸的主人问我:“你找谁?”

我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努力定了定神:“阿婆,我找夜凉,就是租住在这个房子的姑娘。”

“她早就不在这住了。”

“那,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

“那,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或是您知道她男朋友在哪吗?”

那个阿婆忽然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很犀利:“你认识她男朋友?你是谁?”

“我不认识她男朋友,我就是想找夜凉,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姑娘,你租房子吗?”

我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那个阿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这样,给了阿婆三个月的房费,回家拿了一点行李,住进了夜凉的房间。

房间很旧,很旧,光线很暗,就因为这样,客厅里的那台大冰箱,格外显眼。

它让我不安,总觉得里面有无数妖魔鬼怪,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布局,希望找到夜凉存在过的痕迹,房间很简单,床就在窗户旁边,厨房很小,连着客厅稍显拥挤,卫生间里,一个旧马桶,一个莲蓬头,一个洗手台,一张镜子。

我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我也看着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我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窗户,没有阳台,突然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就贴在窗户上面,赶紧拉上窗帘。顺势躺在了床上,感觉很疲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十一点半,距离午夜零点还有半个小时,我顺手开灯,居然没有电。

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房间,有人在窥探着我的一切,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我知道他在。

床头有个小闹钟,滴答滴答在走,不知夜凉是不是也曾在午夜时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刺啦——”玻璃上传来尖锐的声音,我突然想到夜凉的话,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拉开窗帘,我看到了他,那个男人的脸。

饶是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吓了一跳,试想,六楼,没有阳台,他是怎么飘在空中的呢?我努力平复心跳,我看到了,我看到他的脸,却没看到他的身子,这是为什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的脸就消失不见了。我拉上窗帘,没敢再看,我怕他突然又出现,我心脏没有那么强大。

卫生间里传来声音,我犹豫了片刻,拿起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线,走了进去。

水龙头不知怎么开了,我伸手想关掉它,却发现,只是徒劳。我感觉手上有些黏腻,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传来,映着手机幽蓝的光线,我看见了我的右手沾满了暗红色的液体。

我不禁抬头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女人也看着我,我想她应该是我,可是她又是那样的陌生,就像另一个人,不是我。

我不想再呆在卫生间里,于是便回到了床上,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就因为一个女人的电话,住进了一所陌生的房子,闯进了她的生活,经历着她的经历。

被窥探的感觉依然存在,可我已不想理会,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朦胧间,仿佛听见有谁在说,我的记忆,就躲在你的身后。

Part4 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真相。

我没有找到夜凉,但我遇到了她的房东阿婆,租下了她住过的房子,看到了玻璃上的人脸,浴室里的血液,还有她屋子里的大冰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想天亮就离开,可是,我还是住了下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天,她出没出现过。

白天,我来到这个城市的中心,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孤单,我想到了夜凉,那个傍晚,她一个人从医院里出来,是否跟我现在的感受一样。

晚上,我带了一些吃的跟一只手电,又回到了那个房子,静静等待午夜零点的到来。

零点, 玻璃再次响起,我没有理会。

卫生间里又传来水流声,我也没有理会。

突然好想睡觉。

朦胧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她说:“艾米,我的记忆,就躲在你的身后。”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忽然想到那个背靠背的故事——一对朋友,约定好朋友背靠背,后来其中一个人消失了,谁也找不到她。她的朋友每天晚上睡觉,耳边都会传来,好朋友背靠背。终于有一天,她反应了过来,看向床底,她失踪的朋友,就趴在她的床下,早已死去,原来,她们每天,都背靠背。

我摸起床头的手电,走下床,深吸一口气,掀开床单,没有夜凉,但我却看见了两只手,它们紧紧嵌在墙里,仿佛墙里有什么人,挣扎着要出来一般。

我用力拖开床,试探性的摸了其中一只手,原来是画上的。墙皮有些松动,我揭开墙皮,发现里面有一本日记,封面用正楷手书四个大字——以爱之名。

我坐在床上,翻开日记——

2011年2月14日

“……我们融为一体了,很痛,但是我很幸福。安燃说,他这辈子都不会跟我分开,因为痛,所以记得格外清晰,我相信他,我爱他……”

2012年5月6日

“……安燃好像变了,他好像瞒着我什么事情。我不喜欢他的猫,它总是挠我,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安燃会不开心的,希望是我想多了……”

2012年12月24日

“……安燃一定有了别的女人,我感觉得到,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2013年1月5日

“他居然跟别的女人,在我的床上。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怀孕了,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脑子一团乱,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推倒在地,好痛……

他杀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他,可是我也爱他……”

2013年1月7日

“……很好吃吧,他吃的好香,我把他给我的孩子还有他的猫,统统给了他。他居然说我是疯子,哈,凶手与疯子,是天生一对吧……”

2013年1月20日

“……以前说有多爱我,现在却要跟我分手,曾经的山盟海誓,仿佛都在嘲笑此刻的崩离。我爱他,他食掉的诺言,我帮他兑现……”

2013年2月14日

“……。他睡得好安静,我把他塞进了新买的冰箱,这样,分割的时候,他的血液就不会弄脏他的身体了。安燃最怕脏了……”

2013年3月14日

“……终于把腿吃完了,安燃再也不能跑到

别人身边去了,以后,我也就不用担心会再分开了。”

我看着这一篇篇的日记,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的女人,就在我的面前,一口一口吃掉了她的男人。

2013年5月20日

“花了三个月,才跟你完全的融为一体,中间居然想吐,我怎么能吐呢?你可是我最爱的男人啊。你把自己完完全全给了我,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亲爱的,我用你的头发做了一只玩偶猫,你不是最喜欢猫吗?我会把它一直带在身边,你也希望它陪着你是吧,么么哒。”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作何想法,正在这时,楼上传来尖叫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我把日记扔到床上就跑了出去,拿着手电,顺手带上了门。

阁楼的门开着,没开灯,只点了一支蜡烛。

我走了进去,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他就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没有身体,就是一张黏在长竿上的照片。

我看到地上的那桶血,中间用一根管子,连接着楼下的卫生间。

我还看到了地上的一个洞,通向我房间的天花板,我瞬间明白了,被窥探的感觉原来来自这里。

我突然想到,如果这个阿婆一直在窥探我们的生活,那么,她一定可以看到夜凉吃掉她男朋友的场景,她为什么不报警?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凉风,我感觉整个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回头,发现那个阿婆在距离我两米的地方躺着。我走上前去,想叫醒她,却发现,她早已死去。

我吓愣了,急忙走出阁楼,想回去拿手机报警,站在房门外,不禁停住了——我清楚地记得,我走的时候,门是带上的,可是现在,它却开着。

我走了进去,清晰的感觉到,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我喊:“夜凉,是不是你?”

门“咚”的一声关上了,我回过头,没有人。

我赶紧打电话报警,脑子里一团乱。

警察来了之后,我说起了这一切,说起了夜凉,说起了阿婆,说起了冰箱里曾经有过的那个男人,可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我很努力的想证明这一切,却发现只是徒劳,警察说,阿婆是死于心梗,不是谋杀。床上没有日记,墙上也没有我说的手。

冰箱里也没有任何人类DNA的痕迹。

没有类似的失踪案件,我说的那个帖子也消失不见了。

至于那个阿婆为什么要吓我,警察初步认定阿婆是想吓走我,昧下租金。

我到警局做了口供,那个年纪大点儿的警察说:“你们这种职业,容易产生幻觉,可以去找个心理医生看一下,舒缓一下心理压力。”

此时天已大亮,我还是沉浸在这个事情里,我不明白,那个阿婆为什么要吓夜凉,要吓我。

还有,日记究竟是不是夜凉拿走的,那时的她是否就在门后。

还有,她真的存在过吗?

尾声

“爱是什么,是承诺?是约定?是相守抑或是其他?”

“你是否想过,他对你真心或是假意,你们之间是爱还是爱过,面对着他,隐藏在对方面具背后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你可以分辨的清吗?”

“以爱之名,我到目前为止听过最恐怖的故事,你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感受?”

“欢迎收听FM-199,午夜灵异事件录,我是主持人Amy,午夜零点到一点,我在这里,倾听您的故事。”

“下面请导播接进今晚第一个电话,喂,你好。”

“喂,艾米,我是夜凉。”

我愣了,说不出话来。

“艾米,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呦。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又恋爱了。”

“他说他很爱我,这辈子都不想跟我分开。”

“我也爱他,你知道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这辈子都别想跟我分开。”

我顿时感觉周身一寒,脊背发凉。

“嘟嘟嘟……”

她挂断了电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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