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剃头

(1)

龙源一路走过来,随意一瞥,发现路人的发型千篇一律,都是草草的圆头短发,不由得大为讶异。还从没有哪一个城市,像龙冠县这般能统一了发型。

“这是怎么回事?”发型设计学院毕业的龙源此时如坠云里雾里,脑海中悬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剪圆头短发是这里的习俗?

迈着缓慢的脚步,龙源心中变得沉重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发廊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走过一条繁华的街市,花灯酒楼闪耀KTV,应有尽有,看着往来络绎不绝的人群,龙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攀上尽头的天桥,回望走过的一路,突然发现这条街少了点什么,出于职业毛病,龙源扫视完整条街道,让他愕然的是竟没有看到一家理发店!

天赐良机?独家生意?龙源眉头皱了皱,不应该,难道之前没有人想过在这里开一间发艺会所吗?龙源的视线再次掠过众人的头顶,短发,圆头,此刻变得那么的刺眼,令人无法接受,为什么会这么的一致?

从天桥下来,龙源心中思绪万千,如果在这里投资建起发廊,以此处的人流量,按常理定当稳赚不赔。可是,偏偏此时他却没了信心,隐隐记起一个饭局上,早自己三年毕业的学长一番神秘的论调。

“宁可穷死,我也不会再去龙冠县理发了。”那学长以一种宁死不屈的口吻如是说,转而却露出一副万分惊恐的表情,“那里有鬼啊!”

因为是在酒宴上,龙源权当笑话听了,此时自己孤身来到龙冠县,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他的话。

龙源暗自哂笑,这世上哪会有鬼,就算有鬼,也应该鬼怕人才对。

如果只是这一条街没有理发店,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当龙源转遍整个龙冠县,他傻眼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愕占据了他的心里,仿佛这个县城的理发师都一夜死光,龙源茫然地走了一天,竟没有看见一家挂出招牌的理发店。

“不可能啊,这么大一个县城怎么可能没有理发店呢?”龙源纳闷到了极点,他甚至怀疑这里禁止开理发店。

斜阳投下一片猩红,龙源感觉身上有些发凉,如果真要在这里开发廊,就像一个活人去死人堆里盗墓一样危险。

此时,一个小男孩从对面走了过来,毫无意外地他也是圆头短发。龙源是内行,他一眼看到小男孩脖根上还沾染着一些未来得及洗去的碎发,想必刚从某个理发店出来,便连忙上前问道:“小朋友,你这头发是在哪里理的?”

小男孩指了指,“那里。”

龙源精神为之一抖,猛地望去,只见一个简陋却很是宽敞的店铺郝然挂着一张“本土理发”的古董式招牌,古板却带有几分霸道。

“你们都是在这里理发的吗?”

“嗯,我们这里一个县就只有这一家理发店,叔叔,你是要去理发吗?”

“哦,不是。”龙源还想问点什么,小孩却跟着同伴走了。

龙源走进本土理发店,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传统落后理发店,本来早应该淘汰在繁华的城市里,却意外地在这里生根发芽起来,而且异常地兴盛,六个理发师无暇偷闲,拥挤的顾客队伍还排到了马路上。显然,全县的人都跑这里来剪发了。

“生意这么好,剪得也不怎么样啊。”龙源更加奇怪了,心中越发觉得蹊跷,“难道是因为价格便宜?”

当他看到本土理发的价位表,他彻底糊涂了,这家店不仅剪的发型千篇一律甚至难看至极,而且要价高得出奇,可以和大城市的高级发馆相比了。

“我就不信,他家能开,我就开不得!”离开本土理发,龙源再也不想顾虑什么了,这里简直就是一块黑土地,肥得可以流出油来,要他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他绝不会甘心。

犹豫了一会,龙源心中打好算盘,“还是先开家小店试试看再说。”

(2)

装修好店铺,龙源的店就开在那条繁华的街道上。

诱人动心的传单带着龙源的希望发散出去,众人本欲随手丢弃这些泛滥的广告,可看到理发二字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有不少人还当场记下了店铺的位置。

鲜花迎客,龙源的小店很快开张了。房东老板娘带着红包前来捧场,龙源热情地招呼着。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在这里开理发店,晚上要注意安全啊。”老板娘离开时一句莫名其妙的关心让龙源心猛地一颤,注意安全?难道还有人打劫不成!龙源虽不高大,却还练过两下子,就是来上几个,也并不会怕的。

这一天出乎意料的忙,从早到晚龙源就没来得及放下过电剪,钱箱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钞票,更印证了他之前的设想,这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不过他并没有抛掉所有的顾虑,他隐隐感觉到,这财不是那么好吞下去的。

直到十点以后,人群才全部散去,龙源长出一口气,这是他毕业以后最为充实的一天,忙碌得午饭都没吃,到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你们回去吧,今天刚开张生意好,实在辛苦你们了。”送走两个助手,龙源的心并没有彻底轻松下来,他绝不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龙冠县没有理发店的人,可是之前的那些人为什么都没能把店开下去呢?

正想着,一个穿着紫色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帅哥,打烊了吗?我想修剪一下头发。”

拒绝一个美女的请求,向来不是龙源所为,像对待每个顾客一样,龙源热情地拉开沙发椅,带着笑说:“还没呢,你坐。”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女人柔美的背影勾起了龙源的一丝幻想,不过他只是想过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熟练地操着剪刀,飞舞在女人的发梢,龙源对自己的剪艺还是颇为自信的。

“你们这县可真够奇怪的,怎么之前就一家理发店?”龙源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不是没有,是都跑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所有的理发店一开张就关门了,就那家老不死的本土理发不关门。”女人好像也为此忿忿不平。

“咚!”毫无征兆的一声轻响,照明灯应声而灭,若不是路灯上的光芒投射进来,屋里就完全瞎灯黑火了。

龙源的心也随那“咚”的熄灯声猛地一跳,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不知道的,或许就该来了。

“美女,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来,不知道你们这里晚上还停电。”龙源停住了手。

“那你也得帮我剪完啊,总不能给我剪成这样就让我回去吧。”女人显然有些生气。

“对不起,没有电剪和吹风,你这头发我怕剪不好。”

“没事,你帮我剪完吧。”女人倒是很大度的样子。

无奈,龙源只好打了个临时灯,用手剪小心地给她修理着长发。不知何故,电灯转眼间又亮了,龙源有些暗恼,定是有人在故意搞鬼,想以此吓倒他,真是可笑。

龙源再次把电剪插上,正欲给女人剪发,突然,一抹鲜红映入眼帘,他瞪大眼睛惊骇地连退两步,那剪断的发丝,正在无声地往外渗着鲜血,浓稠的血滴牵成细丝滴落在地上,打湿地板。

望着那个妖媚的女人背影,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龙源心头,学长阴阳怪气的论调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耳旁清晰地回响着自己的声音,“真的有鬼!”

龙源饶是胆大,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早已吓破了胆,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怕此刻他早已经丢下剪刀,爬摸着落荒而逃了。

“怎么啦?快给我剪啊。”女人居然若无其事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明天给你剪吧。”龙源勉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艰难地说。

女人愣了愣,好像有些不满,“那不行,明天来我还得排队,我吃亏大了。”

“不用排队,你来我一定给你先剪。”龙源此刻巴不得她快点走,正是说什么应承什么。

“那好吧。”女人起身走出了店铺。望着她原本柔媚的身段,此刻在龙源看来,却像是陇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红纱。

看着地上淌血的发丝,龙源久久难以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半晌,才急急忙忙地拨通电话。

“喂,陈哥,你现在在哪里?我有急事想请你帮个忙,快,一刻也耽误不得,求你了。”从没有哪次,龙源会像现在这么的恐慌。

陈哥倒是个义气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搭车赶了过来。

“哥们,啥事把你急成这样了?”陈哥本以为是有人打劫店铺来了,可来到这里,却并没有什么混乱的迹象,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陈哥,我遇到鬼了。”龙源脸色惨白,眼里流露出一种真诚的恐惧,让人无法相信他是在开玩笑,“陈哥,我剪了这么多年头发,还没见过会流血的。”

陈哥顺着他的指引看到了那堆流血的长发,心里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不过他到底没有亲眼见到那女子,倒没有龙源那么害怕。

“哥们,先别妄下结论,我看这头发估计有蹊跷,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

龙源把给女人剪发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陈哥也觉得甚是古怪,“要不我把头发带回实验室给你化验一下,看是不是她用什么特殊的东西染发了。”

“那好吧,谢谢陈哥了。”龙源有些惨然,他可以确定,那头发里流的是血,而不是染液。

陈哥用纸包好头发,匆匆向他的实验室赶去。龙源还没有离开理发店,门“咯吱”一声响了。

“陈哥,还有什么事吗?”龙源回头望去,却见门口站着的不是陈哥,而是那个妖媚的女人!

“哐当!”这一次龙源再也把持不住,心中的惶恐已到了极点,手里的东西摔了一地。

“怎么啦?把我当成鬼啦!哼~我包忘记拎了,回来拿一下。”女人自然走到沙发前,拎起皮包,便向门外走去。

龙源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心中又微微有了一丝暖意,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不应该是鬼。然而,当女人突然一回头,龙源被她吓住了。

“帅哥,你好奇怪哦,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你下巴还光光的,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长胡子了?”女人把包甩到背上,“哦,你们理发师都怪怪的。”

撂下一句话,女人轻松地离开了。

龙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太诡异了,这些胡须在瞬间滋生出来,又粗又硬,根本就不像自己身上长出来的!

有史以来龙源第一次被吓哭了,他慌乱地拿起剃须刀,对着镜子疯狂地刮了起来,而有的时候,越是着急,越容易出乱子,龙源刮了好久也没能刮干净,摸着那仿佛从地狱里生长出来的胡须,龙源无力而惶恐地倒在了沙发上。

(3)

彻夜难以入睡,龙源脑海里抹不掉全是那发丝流血的画面,抹不掉全是那胡须在脸上疯长的画面,还有学长以及老板娘关于有鬼的警告。

但是,他挺过来了,他吓破的胆子又合拢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赚钱,就算有鬼,他也要撑下去,别人能开,他也一定能开。想着钱箱里那一大堆的钱,龙源的情绪又稳定下来,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顶着压力把店铺开下去。

凌晨三点,陈哥发来消息,头发是真实的,血液成分也完全吻合,应该是生理现象,可能那女人有某种疾病,或者发生了变异,与鬼神无关。

可是龙源已经不信,如果只是生理现象,那为什么自己的胡须会一下子长出来?难道自己也有病,或者发生了异变?

次日开门,生意更为红火,可龙源拿着剪刀,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心神不宁,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那个女人的出现,她说今天要来的,龙源突然想仔细看一看她,把她的真面目看清楚了,也就不会害怕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入夜女人也没有来。十点,龙源准时让助手下班,他想一个人来面对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但让他奇怪的是,女人并没有再来,店里倒还有其他几个人坐着。

龙源心不在焉地给他们剪着头发,却始终绷紧着神经,他相信,只要女人再次出现,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不管她是人是鬼,龙源都要会一会她。

然而,突兀的关灯声再次冷不丁地吓了龙源一跳,理发店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强烈的不安冲撞着龙源的胸口,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悄悄来临了。

灯在几分钟后再次亮起,龙源握着剪刀的手微有些颤抖,轻轻剪去,一根头发被剪断一半,露出一个猩红的血点。龙源震住了,座位上是个面目有些难堪的中年人,此时看来,龙源简直认为他异常的狰狞。

可是他的声音却很和气地传来了,“你这么久还不剪,是有什么不妥吗?”

“哦,没有,对不起先生,你可不可以明天再来,我现在胃有点疼。”龙源实在不敢再剪了,旁边还有两个顾客在等着,一旦事情暴露,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哎,好不容易排上队,好吧。”中年人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当房里只剩下龙源一人时,他快要崩溃了。他垂着头,粗重的呼吸声回响在空荡的房屋里,脑海里高速运转着那几个古怪的画面,自己的胡须又开始疯长起来。

“真他妈邪门!”龙源被逼得快要疯掉,原以为只有那个女人头发流血,现在看来,只要是过那个时间,无论是谁坐在椅子上,都会剪出血来!

事实太可怕了,龙源简直以为自己活在错觉当中,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用二十年建立起来的无神观念。

“不!”龙源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龙源仔细地回忆着,每次古怪之前,电灯都会莫名其妙地熄灭,莫非是因为停电或者电灯的缘故?

尽管龙源觉得这样牵强的解释实在滑稽,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许多了。当即他便打电话到水电科,询问突然断电的原因,可对方的回答很肯定,这里二十四小时供电,从来不停电,可能是他家的电闸跳闸了。

龙源等不及,他现在就要知道答案,于是,他又许诺两倍工资请来了电工。当整个电路检查完毕,电工无奈地看了看龙源,“小伙子,电路没问题,你家电闸上的绝缘胶带还是封上的,根本没人碰过,不可能突然断电的。”

听到这么肯定的回答,龙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没辙了。

“小伙子,我听说龙冠县里有个传说,”电工显然也是个喜欢闲聊的主,将自己路听途说的故事缓缓说来,“在古代有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被马车生生碾死,儿子感于母爱的伟大,把母亲留下来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能剃除,便到老都留着长发。他的孝顺感动上苍,神仙赐给他龙冠一顶,龙冠县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这个听起来很无趣的故事很大程度地刺激了龙源,让他猛然觉得鬼神之说是多么的可笑。本来还真有些恐慌的他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你是说这里不能剪头发,那为什么本土理发店却没事?”龙源一针见血地指出矛盾所在。

“本土理发店内有道观,专门驱邪的。”电工好心劝道:“年轻人,去别的地方吧,龙冠县地邪,这门生意做不得啊。”

龙源沉默了,他还年轻,不必要为了赚那点钱而把命拼出去。但他有一种固执,就是只要他认为对的,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他不信别人可以做的事,他却不能。

回到住处,抽着烟,龙源慢慢回想着两天来的事情。

“我是自己在吓自己。”龙源在烟雾中逐渐明白了,事实上两天来,并没有什么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事发生,只不过出现了奇怪的发丝流血事件而已。“我是个知识分子,我怎么会相信鬼怪无稽之谈?”

龙源想起曹操砍树流血的事情,那时科学不发达,无法解释树流血的事情,便瞎扯些鬼怪神魔来解释,现在自己何尝又不是当年的曹操,因为无知而恐慌,甚至差点信了这鬼神之说。

“放松点。”龙源掐灭烟头,静静躺在床上,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疲倦地睡着。

(4)

开店的第三天,龙源早早地打烊关门了,既然只是晚上闹鬼,龙源干脆放弃那一两个小时。这一天便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生意依然好,龙源的小店发型剪得好看,收费又便宜,人还恭敬,这使得很多在本土理发等得不耐烦的人都涌进了龙源小店。

“嘿嘿,让一让,让一让啊,我是光头,剃得快,借过借过。”一个劳改犯模样的光头插进队伍。

“大哥,人家等了那么久,你这么插队让我很难做。”龙源显然看不起这个不讲道理的痞子。

“我头发少,你帮我一下子剃光就是,耽误不了几分钟。”光头就是霸着位置不走。

“小兄弟,你就帮他先剃吧,也等不了多久。”后面的人见状只好妥协了。

既然顾客都说了,龙源也不好再说什么,操起剃刀,在那光光的头皮上刮起来。什么样的头型,什么样的发型龙源都剪过,剃光头自然也不在话下。龙源的手法流畅而细致,当真把理发上升到了艺术的层次,连看他剪发都是一种享受。

“他剪得很不错,我女儿昨天就是在他这儿剪的,这不,我今儿个也来了。”顾客们三三两两地讨论开了。

龙源无心听他们胡吹乱捧,只是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

“嘶~”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降临了,龙源的剃刀猛地从光头头顶上刮下来一层薄薄的头皮,头顶立即现出一层血迹斑斑的肉色来。

龙源愣住了,那一刀仿佛也同时割在了他的心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然把光头的头皮连血带肉一块剃了下来,这简直是对刚才那些赞扬一个极端的讽刺!

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光头的头皮很不自然地凸了出来,自己原本平平的一刀,竟然剃进了肉里。

“我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龙源心在痛,却很平静,他知道,自己的手法没有错,刀也没有走偏,是那颗头,是那颗头出了问题。但他把这些藏进了心里,他知道,这又是龙冠县送给他的一大“礼物”。

“啊!”不知谁的尖叫声首先拉开恐惧的帷幕,看着那飞离剃刀带血的头皮,众人无不骇然失色,惊恐之后又暗自庆幸受伤的不是自己。

“叫车,送医院。”龙源镇定得像是古井止水。

“他妈的,你怎么搞的?!”光头摸着一头的血,红着眼睛愤怒地一脚踹向龙源,龙源侧身往前一步,卡住光头,表面上看去却像是在扶着他,“大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去医院再说。”

光头虽然愤怒,但手脚被龙源卡住,无可奈何地上了车。

“医生,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头有点不一样?”龙源替他交完就医的各种费用后,心事重重地来到医生办公室。若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让他快速地成长起来,他现在肯定早已经不知所措了。

“哼,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你在别人头上剃下一块肉!”医生颇有些鄙视地斜了龙源一眼。

龙源默然许久,字字清晰地说:“我剃头的时候,他的头皮突然拱起来了。你可能觉得我在说谎,但我可以肯定,是他的头有问题。”

“哼,自己乱搞,却来说人家头有问题,我看你脑子才有问题。”这个医生显然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龙源不想再争吵什么,以他目前的能力,实在无法解释这荒诞无稽的现象。而他也绝不愿相信,这是鬼神暗中捣乱使然。

临走的时候,护士叫住龙源,让他签了一张缴费单,龙源胡乱地划了两笔,偶然瞥见下方写着另一个名字,询问后才知是那光头的,一个大胆的想法悄然萌生了。

顺着这个名字,龙源在人事局查到了一些资料。这个看似粗鲁鄙俗的光头竟然是日本留学生归来,有着很高的学位,而且更特别的是,他学的专业和头发增生有关。

龙源在脑海仔细翻阅着光头插队的那个画面,如果当时细心留意一下,不难发现,光头插队是有意为之的,他故意引起众人注意 ,然后让龙源在大众面前出丑,用心昭然若揭。

“这是个阴谋!”龙源隐隐觉察到自己不利的处境。

理发店依然开着,只不过生意转瞬间变得冷清,顾客一哄而散,流言很快传播开去,一些别有用心的说辞更是像光一样向外辐射着,龙源小店老板给人剪发时剪掉一块头皮,差点要了顾客的命。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龙哥,店还开吗?”助手有些替龙源感到难过,毕竟当初生意是那么的红火,只因一次意外,就变得门庭冷清了。

“开,你们的工资照常拿。”龙源勉强地笑笑,对于助手的关切心里暖暖的。

只是他看似轻松,心里却压着一块大石头,光头准备诉讼,要求他赔款十万,法庭上给出的合理赔偿是两万。龙源没说二话,当场赔偿了两万现金,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但如果再闹出什么事,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

龙源很有些担忧。

(5)

晚上,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到店里,龙源和他谈了很久,小伙子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你确定你说的全是真话?”

“句句属实,我查过了,整个龙冠县,之前确实只有本土理发一家,而别的店,要么撞鬼,要么中邪,开不了几天,就全都撤离了。”

“这倒是条不错的新闻,那些流血的头发都还在吗?”小伙子有着很强的猎奇心理。

“我让陈哥找专家鉴定去了,医院那边采集了光头的头皮留作样本,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出结果。”龙源小心地将一切布置周全。

“单有那些还不行,我今晚呆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证据。”小伙子饶有兴致地将摄像头安装在隐秘的地方,自己进到内室观察。

深夜过了十点,灯不再熄,理发之人也不见来,两人布下的罗网一无所获。

一连数天,生意差到了极点,偶尔有几个零星的顾客串串门,龙源总是很用心地替他们修剪着。不管处境如何,在理发的时候,他总是一丝不苟的。

这天来了个漂亮的女学生,龙源大胆地给她设计了一个新潮的发型,配上她可爱的脸型精美而不失雅致。其实,龙源这也是在麻痹自己,他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理发上,再不想去顾虑其他,该来的便来,他宁愿不躲不避。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发艺才迅速提升了一个层次,设计的造型无不大胆新颖,个性十足。

微妙的改变总在潜移默化之中,人皆有爱美之心,为了剪一个满意的发型,不少人决定冒着“危险”去龙源小店剪发了,而随着一波又一波美丽的发型出炉,一股热潮轩然而至。实力证明了一切,龙源小店再次红火起来,甚至较之先前更为火爆。

“龙哥,那几个人很是古怪,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一直不进来。”助手悄悄告诉龙源。

龙源看了一眼躲在暗处偷笑的小伙子,心中一片坦然,“让他们看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像夏天的温度一路飙升,龙源小店的生意日渐兴隆,隐隐有压制本土理发的势头。往来的顾客络绎不绝,等候的队伍越来越长。看到门外那几个焦躁不安的身影,龙源知道他们快顶不住了。

龙源理发店的迅速蹿红引来了记者的采访,在记者一再要求下,龙源总算答应现场表演一次剪艺。他全心贯注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技术自然是无可挑剔。唯一令他担心的,是他意想不到的怪事,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关键时刻,很有可能又会出什么乱子。

意外的是,古怪并没有出现,直到龙源剪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其实头发还是在于个人的保养。”龙源一边介绍着,一边给顾客洗头,他晃了晃瓶子,洗发露已经用完了。助手匆忙去拿来一瓶,龙源一边替顾客抹上,一边说:“我们店里用的洗发露、护发素全是最好的产品,对护理头发有很好的效果。”

“看得出来,这洗发露好香。”记者情不自禁地说。

可是他的话却像一个锤子猛地撞击着龙源的心,“糟了,这不是我的洗发露,这个香味有古怪!”

龙源揉着顾客的头发,手上传来一种粗糙的感觉,来得太快了,龙源心里一阵发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客的发质在迅速变粗分裂,已经能用肉眼观察出来!

“咦!”一个眼尖的顾客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她的头发好像变毛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嗡嗡的议论声聒噪地充满了小店,在看清事实后,众人开始愤怒地指责龙源,咒骂黑心商人,甚至有人跳到摄像头前,对着电视骂开了,说强烈要求检查一下这洗发露是否合格,若不合格,就必须强力打压。

龙源看着刚刚还赞赞有词的顾客转眼都变成红眼的豺狼,一个个愤怒得只差没吃掉自己,心中暗自遗憾,“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记者很快联系了检验员过来,现场检验洗发露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洗发露中一种有害成分明显过高,少量的此类物质能促进头发修复,但含量过高,则不仅会损害发质,而且会对大脑造成一定的影响,使使用者智力下降。

这一惊爆的消息就像一颗炸药轰响,整个小店沸沸扬扬起来,龙源被当场扣押拘留起来,龙源小店也因此贴上了封条。

“洗发露只是我买来的而已,你们凭什么抓我!”龙源很不服气,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糟,他买来的洗发水肯定不会有问题,问题出在洗发露被人调包了,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在龙冠县聘来的助手。

心中狠狠地绞痛了一下,虽然自己和他们俩并不是多么的深情,但被人出卖总是一件痛苦的事。

“洗发露里的有害成分是你自己添加进去的,这些材料都是在店里找出来的,而且我们还去试剂店里查过,那些物品确实是用你的身份证买的。”警察的“铁证”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让龙源彻底冷了下来,自己被人栽赃陷害了。

“我有话要说。”龙源一五一十地将近日所见说了出来。

“鬼才相信你的胡话。”警察显然对这些荒诞的事不感兴趣,他们现在证据确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费心竭力地去查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龙源被暂时关进了拘留所,在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蹲坐着。

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源清清楚楚地知道了,龙冠县的理发店不是有鬼,而是有心怀鬼胎的人在作祟!可是自己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说去扳倒他了。

龙源如坐针毡地蹲在小房子里,早已心急如焚,这罪受得实在太冤屈,他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无力,明明知道自己是受人陷害,却偏偏没法逃出陷阱,只能一次次地受伤。

“为什么我要这么死心眼?”龙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早一点撤,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可是都已经晚了,冰冷的铁窗,看得龙源心生绝望,这样的地方,呆上一天,都会折寿不少。

(6)

铁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龙源,你别怕,我找到证据了,很快事情的真相就会大白的。”

原来是龙源先前请来暗中帮助自己调查的记者,昨夜他一直守在理发店,直到凌晨时分,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潜入店里,便连忙开启了摄像机,拍下了现场。调换洗发露,掩藏有害物品全是那个黑影做的,只不过这个背影有些模糊,还有待证实。

同时,流血发丝的成分已经鉴定完毕,里头含有原癌物质,能使细胞成百倍地增生,本来发丝中皆为死细胞,可由于更新过快,导致发丝中含有了30%的活细胞成分,而且有毛细血管渗入发丝,这便导致了流血。据专家解释,这是过量服用日本最新生产的一种超强生发剂导致的后果。

本土理发店利用新产品,故意装神弄鬼,打压同行,牟取暴利,并设计栽赃陷害的事件于次日午间新闻曝光,相关人等纷纷落网,主谋光头留学生仍然在逃。

下午六点,医院有关光头头皮分析结果报告显示,头皮中含有大剂量的细胞增生素,这的确为头皮突然拱起提供了基础。

随着证据慢慢展开,真相便大白于人间,原来所谓的发丝流血胡须增生,并不是什么鬼神作怪,而是由于使用了高科技产品,至于电灯一熄一灭的小把戏,也不过是吓唬理发师的手段。

龙源被释放的同时,光头被捕于林中,他本是一名日本留学生,与导师一同研究头发增生的课题,可惜功败垂成,数年的研究最终以失败告终,研制出的生发剂虽能迅速让头发增殖,却粗糙难看,而且有害于使用者的智力发育,无法被社会认同。

于是他就利用这些废弃的产品故弄玄虚,在龙冠县吓走同行,做起了独家生意,赚了个钵满盆盈,直到吓不怕的龙源到来,才挫败了他的鬼把戏。

本土理发被封以后,龙源不仅重开了龙源小店,还筹资建起了一家大型发艺会所,由于技艺精湛,在龙冠县一带声名远扬。而其他理发师听说此处生意好做,也纷纷前来落脚,很快,龙冠县的人民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圆头短发,而是发型万千,百家齐放。

三年后,龙冠县正式成为全国发艺中心!而龙源则是这个中心的大老板!

  • 绿
  • A
  • A
  • A
  • A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