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烤咖啡豆要用木炭,不然新木燃烧出的烟火会污染豆子的香味。陈醉把前两天烧的木炭挖出抱回,又拿起一根炭条,在周围绘一圈‘祛水阵法’。
陈醉笔法流畅,别人每绘一笔前,都要仔细思考前因与后果,他一笔从头绘至尾。一圈‘祛水阵法’片刻间就要收合,他手中的炭条停住了。
陈醉斜斜地拉出一笔,形成一道地平线,绘出天与地。陈醉又一笔连抖,绘出一条大江,奔流往东不复回。陈醉再绘一笔,江水东流见到沧海,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义无反顾投入海的博大胸怀。画上再添一笔,前一刻还是浊浪滔天的沧海,眨眼间已到南国水乡,柳叶在水岸边低垂。下一笔朦朦胧胧,来到云雾缭绕的重山间。又一笔云开雾散,却原来一直未离开过这片天幕森林。一笔绘一个圈,是天幕森林清晨日出时。一笔抹一道晚霞,到了日落天将暮时。一笔绘出漫天雨点,是天幕森林连日暴雨如泼。一笔雨势终于转小。一笔雨后天空放晴。陈醉连绘了八十笔,每一笔都是一副单独的山河图。等到下一笔覆盖上时,这个世上将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副画。
不过山河同样无言,不会因为没人见到,就放弃自己或雄伟或瑰丽的姿态。更不会因为有人见到,就觉得增加一分。它根本没有注意到过,人们在它脚下的惊呼声。
陈醉如流水般的笔,又在空中凝固了片刻,他最后圈出一笔。把整幅画圈成一个人的容颜,鼻梁挺而俏,双眸妩媚如丝,嘴角带一缕引诱人的笑意。不是紫瞳还有谁?
“噢——!”绘师身后响起一片压抑已久的欢呼声。陈醉转过头,他的后面不知道何时,围满了林间的生灵。有一窝灰兔,一只山魈,一群藤精,树上有一对犀鸟,草地上还有几只蜗牛。它们都像发现一个大秘密似的,朝着陈醉挤眉毛弄眼睛。
其中善柔的叫声最是清亮,“大小姐,他画的是你!他画的是你!”
紫瞳也在众人里,她的脸上泛起桃红色,看了陈醉一眼,走回木屋去,哄闹声愈加响亮了。灵均山神也在人群中,他捋着绿色胡须,望向这个绘师,若有所思。
陈醉不知觉间来了好些天了,善柔现在把几乎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就连烘焙咖啡豆这个天大的秘密,她有一次忍不住炫耀,也教会了陈醉。善柔现在每天都要对紫瞳说一次,当初若不是自己的慧眼,极力挽留住陈醉,就要让如此一个大苦力,虽然有点傻,白白地溜走了。紫瞳微笑,连声夸奖她。
善柔又在那里训话了,“陈醉!虽然你的画画还不错,但是也要工作,才能有饭吃,你知道吗?”
陈醉去带小白采咖啡树上成熟的果。小白正在舒服地晒太阳,一见到陈醉来,平时骄傲的小白,四肢发抖地站起来,连带着毛绒的白尾巴也在发颤。
小白每天都要梳理一次毛发,陈醉在旁边看了两天,觉得这太容易了。他便自告奋勇地,从紫瞳手上抢下这个工作。一天,紫瞳看到被陈醉按在地上的小白,忍不住惊呼,“你这不是梳毛,你这是拔毛啊!”小白挣开陈醉,扑到主人的怀里,两只大眼睛里泪水涟涟。
陈醉见到小白浑身发抖地站起来,“见到我这么高兴,又想让我给你梳毛?不行,今天梳过了,明早再给你梳。”小白已经颤抖得站立不稳,又趴在地上。“好了,好了,不要撒娇了。我也知道我梳毛的技术很好。”
小白一直走到咖啡树下,才渐渐止住发抖,它明白过来不是来受拔毛大刑的。它后脚在地上一蹬,又在树干一踩,就跃上了树顶。它见到红透的咖啡果,就张嘴咬下来,陈醉在下面接着。一根树梢采完,它又跳上另一根,一棵咖啡树上成熟的果子不过七八颗,它片刻采完了,四足在树梢一点,跃向另一棵树。雪白的大尾巴在空中张开,就像一朵飘游的白云。
陈醉在下面仰头看,嘴中喃喃道:“奇怪?狗怎么也会爬树的。”
陈醉坐在炭火边,正在给客人烤咖啡豆。今天的客人是咖啡木屋建起以来最多的,一共有一窝灰兔,和灵均山神,两桌客人。
陈醉正在烘焙着,一只灰兔蹦跳过来,“我来看过你画画的,你还记得吗?”
陈醉想起了这段不堪的往事,瞄了一眼屋内,“记得。”
“我觉得你画的真不错!”灰兔三瓣嘴动着,“嗯,能给我加一颗咖啡豆吗?”
陈醉拿起一颗,放到铁盘上。灰兔说:“你要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它又蹦跳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只灰兔蹦跳来,“你为什么给它加一颗,我也来看你画画的,我也要加一颗!”陈醉又拿起一颗放进铁盘。
不一会儿第三只灰兔蹦跳来,“你为什么给它们都加一颗,给我加一颗!”陈醉没法,再放进一颗。
等到第六只灰兔蹦跳来时,陈醉道:“你们每个都加过一颗了,你们一共就五个!”
第六只灰兔指着其中一只,“是它!它来了两回,我没有来过!”所有的灰兔全部一模一样,三瓣嘴一动一动地望着这里。
第六只灰兔又道:“你为什么给它加两颗,我也来看你画画的,我也要加两颗!”
另外四只全部蹦了出来,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说着,“不对!不对!”“是它才要了两颗!”“不对!不对!”“我也要加两颗!”陈醉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只感觉四周全是灰色的兔子。
这时,灵均山神也凑过来,“绘师,告诉你,其实老朽是这里的山神。最重要的是,其实老朽也看了你的绘画,能不能给老朽也加两颗?”陈醉已经分不清人与灰兔了,只感觉全是嘴巴把自己围在中间,有长绿胡须的嘴,也有三瓣的嘴,不停地在说,“加两颗!”“加两颗!”“加两颗!”···
紫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要理他们!他们没有一个给过银杏叶的。点心做好了,今天是热的,别放凉了。”众客人一听到这个酥软的声音,全都安静地坐回座位。
陈醉终于忙完,现在他连自己的手和脚都分不清楚了。他仍不忘给紫瞳也煮一杯咖啡带进来。
紫瞳见了,接过,笑着道:“你忘了,我不喝咖啡的。”
陈醉自嘲地一笑,“对啊,我都忙晕了,你看我连几个客人都忙不过来。”
俩人吃着点心,陈醉问:“你开一间咖啡木屋,为什么自己反而不喝咖啡?”
紫瞳又不满意今天的点心。她放下勺子,道:“咖啡太苦了,我只喜欢吃甜的。我又喜欢闻咖啡的味道,所以我就开了一间咖啡木屋。”
俩人坐在那张琥珀柜台上,鲱鱼吐出的气泡一颗颗升起,碰到桌面底部就“啪”地一声破开。陈醉越看着,不由把头侧下来仔细打量鲱鱼,“咦?这条鱼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紫瞳道:“是吗?这是一个人,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我的。”
陈醉低头吃点心片刻,问:“是什么人?”
紫瞳想了想,“是一个对我最重要的人。”
俩个人都沉默不再说话了。
小白把紫瞳吃了一口便不吃的点心,还有陈醉吃一半放下的点心,全部用爪子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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