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好像病了。”

推开眼科的门走进来的大概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她的身材窈窕,穿着职业的白衬衫和灰色长裙,看上去就是个年轻的美人,可医生不敢确定,因为她用围巾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在眼睛的位置还特意用墨镜掩盖。

今天明明温度不低,为什么穿这么多?

医生对她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指指身前的椅子,请她坐下。

“当然了,生病的人才会来找医生嘛,不要紧张。”医生安慰她。

这番话大约是有些作用的,女士靠在椅子上的背逐渐放松了下来。

“那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眼睛。”

当然了,来眼科看病的,自然是眼睛有问题。

“好的,先摘下墨镜吧。”

女士不大情愿:“我可以不摘吗,我跟你说说情况,行吗?”

“这……”医生有些头疼,到医院看病需要配合啊,不过先听听她的说法吧。于是他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从昨天早上开始,我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时不时流出泪水,我以为只是太过疲劳,就没太注意,结果今天一照镜子,发现眼睛全红了,布满血丝。”

“唔……”医生思考了几秒,“可能的情况很多,但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是细菌感染引起的结膜炎。”

“这是什么?”

“就是俗称的红眼病。”医生说,“但我不敢确定,我还是想直接看一看你的眼睛。”

“额,不了……不了。”女士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了解了,买治红眼病的药就可以了吧,谢谢你医生。”

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女士直接推门走了。

“真奇怪……”医生嘟囔了几句,接见了第二位病人。

“医生,我的眼睛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这次进来的也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比刚才那位打扮要清爽得多,但也在眼睛位置戴上了一副墨镜。

“不要紧张,”医生微笑,“取下墨镜,让我看看情况。”

女士取下了墨镜,她的眼睛红得厉害,除了黑色的瞳孔,其余部分都像被血染似的,配上她疲倦的脸色,看起来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几分。

“医生,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红眼病?”女士焦急地询问,“听说这病会传染?我要不要和家人隔离?”

医生觉得有些不对,他遇到过不少红眼病人,可他们的眼睛和她不一样,她的眼睛,不,准确地说,是她的瞳孔,好像一只猫咪,从中间裂了一条竖缝,又好像是某种正在准备分裂的细胞。

医生拿不定主意,只能让女士先去验个血。趁着她离开的空档,他拨打了曾经教过他的知名眼科医生和教授的电话。

“喂,老师吗?”医生说,“我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她的眼睛变红了,但不是一般的结膜炎,而是……”

“啊……这样啊,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老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这里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我和其他专家讨论过了,这似乎是种新的疾病,目前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医治。”

“新的疾病?”医生大惊失色,“现在没有办法治疗,那对患者身体有什么影响,会不会传染?”

“不用担心,这种病应该并没有什么危害性。”

“您确定吗?”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而后是老师略带疲惫的语气:“大概吧。我们无法确定这病是否有传染性,又或者有漫长的潜伏期。总之遇到这种病人,你就把我的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来找我吧,这个病,你就不要管了。”

医生还想说什么,电话却直接挂断了。

“老师的脾气还是一样古怪。”医生摇了摇头,正好看见一位新的病人走了进来。

“医生,我的眼睛好疼。”

又是一位女士,又是同样的打扮。医生内心有些紧张,仿佛回到多年以前,第一次实习的那一刻。

“先让我看看情况吧。”

女士摘了眼镜,医生吓了一大跳。

病人眼睛的眼白部分充血通红,而瞳孔,沿着中间一条细长的缝裂成了两半——她的眼球,竟然碎了!

“你……”医生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病情,他有些颤抖地问:“你……看得见吗?”

“当然,”女士眨了眨眼睛,“我视力很好。”

为了证明自己,她站起来,绕着医生转,两颗破碎的眼球盯着医生的脸。

医生不敢再看,他递出抄有老师电话的纸条,把这个病人请走了。他的内心惊疑不定,这种所谓的新型疾病,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期。从医多年,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正想着,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位年长的婆婆冲了进来,“医生,帮我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她没戴墨镜,因此医生清晰地看见她的左眼框中有两枚小小的眼珠,如同分裂完毕的两颗小小细胞。

是相同的情况啊。医生看向她的右眼,右眼……右眼……

右眼缠着一块黑布,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凸起,浮现出一大片圆圆的凸起。医生有非常强烈的、可怕的、不好的预感。

但职业道德还是让他说出了令自己后悔不已的一句话:“请揭下黑布。”

黑布被取下,医生更明显地看见眼皮下一大片的凸起。婆婆睁开了眼睛,一团红黑相间的东西冲了出来。

是一堆比指甲盖还小一半的眼球,密密麻麻拥挤在右眼眶中。当婆婆看向医生时,几十颗小眼球一起转动,末尾的几颗因为惯性还在轻轻颤动。

医生直接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你醒了吗?”

有人在拍医生的脸,他慢慢恢复了意识。医生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弯着腰,右手大拇指正悬在自己的人中处。

“你要是不醒,我就准备直接掐了。”大汉笑着说。

“哦,谢谢。”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刚才那位病人婆婆呢?”

“您是说我妈?”大汉说,“她见你晕了,就让我进来给你急救。”

“医生,您被我妈的眼睛吓坏了吧。”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别说您了,我和我老婆也被吓坏了。”

“哦,对不起,这病我从没见过。”医生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见到那种眼睛……请你原谅,我不是故意的。”

为了缓解气氛,医生问:“可以告诉我您母亲的病情发展情况吗,比如眼睛什么时候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啊……”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脸色居然一片惨白。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

“母亲的病是三天前发现的,一开始只是不停流泪,到了第二天,眼睛变成了红色。第三天时,眼睛中出现了奇怪的裂缝。”

“啊。”医生发出一声低呼。这病情听起来和前面几位病人一模一样。

“之后,到了第四天……”大汉有些犹豫。

“哎,到了第四天,我亲眼看到母亲的右眼分裂成两个,然后两个继续分裂成四个。然后……”

“然后不断分裂?”医生代替他说下去。

这男人捂住脸哭了。

病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医生的设想。向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假,他决定去找老师好好了解一下这病的具体情况。

在老师门前按了一分钟的门铃,没有人开门。老师应该是在工作,可是老师的妻子和女儿呢?尤其是老师的妻子,她是家庭主妇,为什么不在家?现在明明已经过了买菜的时间了。

他拨打了老师的电话,老师在电话中有些不太情愿,反复劝医生不要插手这件事。

“为什么呢,老师?这种病人我一个早上就碰见了四五个,这个病实在是太严重了,作为医生,我需要知道这个病的真实情况!”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那就来研究院吧。”

医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去实验室。路上,司机忍不住问:“您去的这里,是一个研究眼睛的地方吧?您是研究员吗?”

“不,我是一个眼科医生。”

“啊,”司机轻轻叫了一声,因为有些激动,他甚至踩了一下急刹车。

“那真是太巧了,医生。我老婆最近总是说眼睛疼,还不停流眼泪,这几天她老是揉眼睛,那对眼睛揉地通红。您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医生只能装作没听到。

到了研究院,老师正站在大门外等待他。

“老师,您夫人呢?我去了你家,可家里没人。”医生笑着说。

老师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代领医生走进院内。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毕业前了。老师你在这里给我们演讲,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您说的那句‘时刻牢记医者仁心’呢。”

老师回过头,对着他笑了笑。医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老师有些心事。

两个人渐渐走到研究院的内部。老师按下了底下一层的电梯。电梯旁的按钮上,标注着“实验室”三个字。

“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个实验室。”医生好奇地打量四周。

“穿上。”老师递过来一套轻薄的制服。

做完无菌处理,医生被老师带进了一个大厅,里面有许多穿着防化服的人来来回回地走动。

严肃的气氛立刻让医生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我接下来给你看的东西,请你做好心理准备。”老师说着,拿起桌子上一份黑色封面的文件。

医生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婆婆可怕的右眼。

“最可怕的东西我已经见过了,老师,我有心理准备。”

医生接过黑色文件。他打开了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对对猩红充血的眼睛。

“这是患者的病情变化图。”老师说。他指着第一张照片,“这是刚发病时的眼睛。”

医生点了点头,照片上的那对眼睛和他接待的病人的眼睛很相似。

“经过了初级阶段后,病人的眼睛会开始分裂。”老师依次把手指滑向接下来的几张图片。

这些医生都已经见过了。他翻过第一页,第二页还有一张巨大的眼睛局部照片。

那颗占据了一整页的眼球是纯黑色的,除此之外似乎和普通人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再仔细看看,贴近看。”老师提示道。

医生闻言照做。一秒之后,他瘫坐在椅子上,尖叫声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那颗眼球,不,那不是一颗眼球,那是由无数针尖大小的眼球组成的集合体。与其说这是人类的眼球,倒不如说,这更像是属于虫子的——

复眼。

医生躺在椅子上喘气。老师没有理他,转头进了一个单间。好半晌,医生才回过气,他走到单间门口。门上写着“观察室”。

他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惨叫声传进他的耳朵。

他又是一阵颤抖,可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观察室里有好几个女人,年轻年老的都有,她们躺在特制的床板上,身上绑满束缚带。惨叫声是一个小女孩发出的。

她的眼睛正在分裂,为了观察分裂的具体流程,她的眼前被放置了一台高速摄像机。

医生有些不忍心,但也逼迫自己去看屏幕上的画面。那些眼睛在极短时间内经过一次次的分裂,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多。

医生有些疑惑。他记得早上的那些病人。她们的眼睛变化过程都很缓慢,大约一天才会进行一个阶段的变化,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会分裂的这么快?

就算是细胞分裂,也没有这么快吧?

“第十三组第一阶段分裂完毕。”某个记录人员说。

小女孩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黑色,医生知道,她的眼球已经变成“复眼”了。

老师走过来,朝医生点了点头:“是不是觉得很残忍?”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老师走到小女孩身边,解开了束缚带。他知道,老师是为了救她们。

“现在进行视力测试。”

被测试人员站在距离视力测试表二十米的地方。

“这么远?”医生惊讶地问,“平常的视力测试,应该是两米的距离啊!”

“可她们已经不平常了。”老师说:“看下去吧,惊讶的还在后面呢。”

小女孩是第一个,先是遮住右眼,测试左眼视力。

研究人员直接指了测试表最下方几毫米的图形。

“看得清什么方向吗?”

“左。”小女孩说。

“这不可能!”医生直接吼了出来,他从事眼科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视力。

这种视力水平,不是人能做得到的,医生想,这简直是在眼睛里安装了望远镜,不,是显微镜!

之后的测试,小女孩毫无失误。证明二十米不是她的视力极限。于是她的测试距离不断向后延伸,直到三十五米,她才出现第一次失误。

这意味着,她可以看清一千米外某一建筑物十五层阳台上盆栽的叶脉纹路。

“奇迹,不是吗?”老师说。他的眼里放出狂热的光:“这是人类进化的一次奇迹。”

医生对老师的状态感到几丝害怕,他不觉得这是进化。

“这是一种疾病,老师!”

老师默默看着三十五米外的视力测验表,他很努力地眯起眼睛,可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样的疾病,会让人拥有超常的能力呢?”老师说,“你我都是眼科的医生,最清楚视力低下的病人们的痛苦。如果人人都拥有这种视力,其实反而是一件好事吧。”

医生想起婆婆可怕的右眼,小女孩歇斯底里地惨叫,实在无法认同。

“你知道自然就视力最好的昆虫是什么吗?”老师忽然问。

“蜻蜓。”医生说,“如果算上海洋中的节肢动物,那么螳螂虾也不错。”

“是的。”老师点了点头,“这些动物之所以拥有良好的视力,一是因为巨大的眼睛可以看到360的范围,一是因为基因中的视蛋白。人类只能分辨三基色,而这些昆虫却能看见更多的基本色。”

老师很开心地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这些昆虫可以看见比我们眼中更美妙的世界,这不是一件非常让人嫉妒的事吗?现在已经出现了拥有超强视力的人类,那么也许再过不久,就会出现色彩视觉系统更出色的人类了吧?你不兴奋吗?”

老师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医生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小女孩趴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吐出来自胃里的秽物。

“她怎么了!”医生焦急问道。

“没事的,”老师说,“正常现象。大概是因为人体的排斥反应吧,毕竟一下子多了许多器官。”

什么器官,一堆恶心的眼球罢了!医生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厌恶自己的职业。

“那么关于这个疾病,目前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吗?病因是什么,可以治疗吗?”医生想把话题转到治疗上,毕竟,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目前有些进展,”老师含混地应了一句:“我去看看她们的情况。”

医生看着老师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他撇过头,看到桌子旁还有一份文件,翻开封面,第一页便是小女孩的照片和相关资料。

难道这就是研究资料?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夹着文件躲进了厕所。

他看着文件的封面,一时陷入沉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以他的科学知识竟然完全解释不了。更加令他害怕的,是老师此刻的状态,他像是有些着魔了。老师不像是在研究怎么治疗,更像是在研究怎么让普通人获得这种疾病。

他重新翻开封面。小女孩天真的笑容让医生有些难受。

“实验进度:完成过半。排异反应仍然存在。”有人用红色的水笔在文件上写着这句话。

实验?什么实验?医生有些发懵。

他找不到其他有效的东西,于是翻到了第二页,第二页也有一段红色的字迹:“患者剧烈疼痛,反抗欲望强烈。检测员被抓伤,左手臂粉碎性骨折。”

什么样的抓伤,能让手臂粉碎性骨折?这需要多大的握力?医生再次看了看了资料栏里的说明。

性别:女。

年龄:67。

这不可能。医生想,不可能。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妪哪来这么大力气。

他翻到第三页,上面写着:“患者食欲明显增加,食量增大,消化能力变强。”

“砰砰砰!”

有人在敲他的门。

“有人了!”医生说。

“砰砰砰!”

那人还在敲。

“砰砰砰!”

“别敲了,都说了有人了!”医生提高音量。

“砰砰砰!”

医生不耐烦了,他站起来,打开了门。

“都说了有人了,你找其他厕所……”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地支撑地面,头部僵硬地转动,两只纯黑无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正是资料中那个67岁的女人。

她像只虫。

肚子饿了的虫。

厕所外传来一声惨叫。

又一声惨叫,又一声,又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这声音仿佛开启了某种开关,老女人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吼声,然后朝他扑了过来。

像只虫。

发动进攻的虫。

医生恐惧之下,竟然一脚踢在了她的脸上,趁机逃了出去。

外面的大厅已经乱成一团了。不知哪里冒出许多发疯的女人,她们一拥而上,围住研究员们,撕扯啃咬,不像是人,倒像是一群野兽。

许多人的衣服直接都被撕破,这些女人一口咬在他们的身上,血肉顺着喉咙滚下去。

这里俨然成了血腥的地狱,医生担心老师的安危,大喊了一句:“老师,你在哪儿?”

十几双漆黑的眼睛嗖嗖射了过来。

糟了!他转身就要跑,却被什么人一把抓住后背,扯进了一间小隔间。

屋内一片漆黑,医生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的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啪”地一声,灯被打开了。

是老师。医生松了一口气。

“老师!”他凑过去,急迫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那些女人,她们疯了吗!我看见她们在吃人!”

“别问了。”老师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医生厉声质问:“我看见你桌子上那份报告了。你们真的是在治疗病情吗?”

“你看到了啊。”老师笑了笑,把目光看向房间的深处。

医生好像听见了轻微的喘气声。

“嘶嘶——嘶嘶——”在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妞妞,过来。”老师温柔地说。

那个影子慢慢爬了过来——四肢着地,身体颤抖,真的是在爬行。

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医生看见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是老师八岁的女儿,所以医生很熟悉,可她的脸上满是充血暴起的血管,两只可怕的眼睛漆黑一片。

她的头上仍然别着医生送给她的兔子发卡,可此刻却更显得面目狰狞。

“老师,小心。她们会吃人!”医生下意识喊了出来,即使是老师的女儿,也不能保证不会对老师发动进攻。毕竟,这些发病的人,似乎都已经没有了正常的思维。

“不用担心。”老师张开双臂:“来,妞妞,过来。”

老师的女儿对着老师龇牙,发出“嘶嘶”的恐吓。也许是因为体型的差距,她并没有主动对老师发动进攻,而是慢慢退缩,躲在了一旁的墙角警惕地看着两人。

老师叹了一口气,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医生是知道的,老师的年龄不小了,这个女儿是他老来得子,有聪明可爱,一家人都格外宠爱。现在看到自己最爱的女儿变成了这幅模样,老师肯定非常痛苦吧。

“一开始她老是揉眼睛,我没发现问题,还以为只是眼里进了灰尘。”老师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想到第二天,她的眼睛就开始变红了,我这边还有好几个病人要处理,老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

老师似乎是哭了,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些哽咽:“下午的时候,她们就到医院找我了,那时候就已经晚了。”

医生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出。他不明白,这种可怕的疾病到底是怎么引起的,又为什么会出现种种匪夷所思的现象。

他想来想去,把目前所有的病人病情总结到一起,终于发现一个共同特点,似乎所有的病人都是女性。

女性?

医生心中一凛,连忙问道:“老师,您夫人呢?”

老师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一阵阵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老师的女儿正痛苦的倒在地上,两只手用力挠墙,那些刺耳的声音就是她挠墙发出的。

她的手指已经被磨破,墙上满是殷红的鲜血。老师飞快冲了过去,不顾女儿的反抗,把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这只小兽一口咬在老师的肩膀上,老师的面色瞬间苍白,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的门被重重地敲击。门外的疯女人们也听到了挠墙的声音,她们想要撞开大门,大啖血肉。

医生被两边的情景同时震慑,一时间呆在了原地。等到门外的女人们悻悻散开之后,老师也撑不住,坐到了地上。

房间内一时安静极了。

“爸爸?”

老师的女儿居然说话了。医生立刻把她抱到一旁,给两个人做了检查。老师的肩膀只是被咬伤而已,问题应该不大。令人惊奇的是,他女儿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除了神色有些萎靡,似乎和常人没有两样。

“妞妞,认识我吗?”

她点了点头:“叔叔。”

高兴之余,医生也感到震惊,他转过头问老师:“这……怎么回事?”

老师虚弱地摇了摇头。

门外传来一阵阵哭泣声。医生小心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倾听。门外有女人们在哭喊和交谈。

“外面的人也恢复正常了。”老师说。

医生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他瞪大了眼睛。外面简直就是地狱,墙上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许多被撕咬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仍不断流出汩汩鲜血。女人们也浑身浴血,有的痛哭,有的呕吐。

“出去吧,”老师站起来,把女儿抱在怀中:“赶紧去安抚这些人,以防再发生意外。”

医生点了点头,打开了门。正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后脑勺剧痛,晕了过去。

医生被哭泣声吵醒,他仍然感到晕眩,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他听见在女人们的哭声中,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认清现实吧,你们已经不一样了。你们已经从束缚的茧中挣扎出来了。你们进化了!”

是老师的声音!

医生一下子惊醒。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厅室,双手被捆在一根承重柱上。那些女人们坐在一起掩面痛哭。

大厅的正前方,老师正神情激愤地发表着讲话,他的女儿正牵着另一个年轻的美丽女人的手,站在一旁。

医生觉得那个女人有些面熟,越看越像老师的妻子。可是他的妻子应该年龄也不小了,台上这个人,足足年轻了十几岁都不止!

似乎是察觉到医生的目光,那个女人缓缓转过了头,对着他笑了笑。那熟悉的笑容,错不了,正是老师的妻子。

见鬼了!见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返老还童?这根本就不是目前的医学能做到的事。

“想想看吧!你们比自己的丈夫、父母、子女看得更远,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甚至你们的寿命也比他们长得多,你们才是进化的新人类,他们是应该被淘汰的物种。你们是被选中的人,你们应该感到兴奋,你们应该感到幸福!”

台下的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她们无法理解老师话语中的意思,她们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和亲人们变成了两个物种,从此在人类的世界中除名。

“你们应该感谢我,正是因为我给你们注射的药剂,你们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强大……”

“我不要!我想回家,我还有两个儿子要照顾,你放我回去!”有个女人大喊。

“愚蠢!”老师脸色涨红:“你还不明白吗?你儿子是人类,你已经不是了。何必去照顾一个不相关的生物?”

这话语似乎激怒了那个女人,她站了起来,一只眼睛变得通红,随后迅速转变成黑色。她的左手上青筋暴起,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女人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终于瘫倒在地,低低地哭泣起来。

那些女人开始恐惧,她们害怕自己的身体也会突然变成那样——即便她们已经是同类了。

老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慢慢你就会习惯的,之后,你就会感谢我的。”

他这时把目光转向了医生:“我劝过你的,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可我知道你的好奇心太强,就算瞒着你,你也总会主动找过来的。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

他的妻子交给他一只试剂。老师准备了一会儿,慢慢走了过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成为我的实验对象,研究试剂在男性身体上的适应性,另一个,就是死。”

医生看着老师手中的针管,那里面绿色的液体就是恶魔的毒药,让一个曾经仁慈的医生堕落。

“我能知道这东西的原理吗?”

“哈哈哈,”老师停下了脚步,他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问原理?所以说啊,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了。”

“告诉你也无妨。无非就是将虫类的基因环切嫁接到病毒的dna上,再通过病毒感染细胞,控制转录过程,大量替换人体dna。”

“这不可能,没有人做得到。”医生震惊。

“你面前有三十五个临床实验成功者。”老师微笑,再次靠近医生。

“你这是违背自然法则,这样做,肯定会有隐患的。”

“自然?”老师爆发出一阵大笑,“什么是自然?适者生存!她们拥有更强的能力,她们就是自然!”

老师走到医生身边蹲下,将医生的衣服掀开,在他的脾脏附近用卫生棉擦拭。

“你知道吗?我的药剂从没有在男性的身体上实验过。如果这次实验成功了,我就以你的名字命名。让我最得意的学生和我一起享受这份荣耀。我们会一起成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人物。”

“你疯了!老师,你疯了!你走火入魔了!”

“疯子也没什么不好,从达芬奇时代开始,这就是个褒义词。”老师微笑,针头抵在了老师的皮肤上。

“等等。”

老师的手停了下来。医生看向说话的人,是他的妻子。

“试剂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成功率太低了,还是先不要注射了。”

老师回过头,重新看向手中的试剂,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对着医生笑了笑:“那好吧。”

医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突然看到,老师的妻子对他使了个眼色,似乎别有深意。

难道,她并不是站在老师这边的?

就在这时,老师的女儿捂住肚子,倒在了地上。老师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他站起来,对着妻子说:“你看好他,我去处理妞妞。”

老师带着女儿离开了大厅,老师的妻子走过来,见老师走远后,这才小心翼翼蹲了下来,为医生解开了绳子。

“你老师他疯了。”她开口说:“他用自己的亲女儿做实验,用我做实验。”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医生问。“老师一直都是全心全意为病人的啊,他怎么会进行这种人体实验?”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眼里却已经泛起泪花:“有一天晚上睡觉,他忽然坐起来,兴奋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之后,他就很少回家,每天神神秘秘的,两个月后,他回到家,就给女儿注射了那东西。”

“他是个畜生!他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实验。”她说:“我把你放出去,你带着这些女人快跑,一定要把他的事情告诉警察,一定要让这个恶魔付出代价。”

“那你呢?”医生问。

妻子惨淡一笑,她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黑色:“我是个怪物,而且……我的女儿还需要我。”

医生明白情况紧急,他不再多说,带着女人们悄悄逃了出去。

原来这个大厅是在研究院的最底层。电梯一次性坐不下这么多人,足足分了三批,才全部回到地面。

她们又回到屠杀的可怕现场,女人们逃离的兴奋又被恐惧冲淡,她们又开始哭泣。

医生安慰了几句,心里却总是有些不踏实。虽说逃跑成功是一件好事,但是总觉得,这次逃跑也太轻松了些。

他不敢多想,赶紧动员所有人跑出去。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甚至他的手机都没有被收走。

医生拨打了报警和急救电话。等到警察和救护车赶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那些和鲜血打惯交道的人,也有些喉头滚动。

女人们和还奄奄一息的幸存者被救护车和警车送到医院。警察们派出了特警,医生没有离开,他惦记着无辜的老师妻女。他为特警们指路,重新回到地下大厅。

隔着老远,就听到哭喊声。

“我让你放跑她们!”

“不要打了,爸爸!”

“你这个疯子!你等着下地狱吧!”

医生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

“不许动,警察!”几个特警从各个方向窜了出来,手中的枪对准了老师。

“看你做的好事!”老师狠狠一脚踢在妻子的脸上,后者已经鼻青脸肿,看不出一点美丽风采了。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双手抱在脑后,跪在地上!”

老师停下了动作,他环顾四周,惨笑一声,跪在了地上:“就差一步我就能成功了。就差一步!我就能成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人!就差一步,我就能改写人类的基因!就差一步,我就能成为神!”

“老师!你疯了!”医生说:“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是改造人。你违背了自己的初心,落得这种下场。”

“哼,你懂什么。你才从医多少年,你才见过几个重病缠身的人,你才见过几个嚎啕大哭的家属,你才见过几次生离死别?”老师怒吼道:“我要改变人类基因,我要让疾病从根源上消失,我要让人类更强,我有错吗?”

“我不知道,”医生说:“但是看看你的妻子吧,看看你的女儿吧,看看那些被你当长实验品的女人,还楼上死去的那些人吧。你没有让她们幸福,她们却因为你,变得更加痛苦了。”

“老师,你的女儿正在哭啊。”

老师愕然低下了头,女儿正仇恨地盯着他,两只眼睛漆黑无光。

“我……我……错了吗?”他开始发抖,忽然又静止,完全地静止。他慢慢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中。

医生看见他掏出一只试剂,医生看见他把针头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老师,不要!”

晚了。

绿色的液体流进了身体。老师浑身充血 ,青筋凸起。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病人。我没有错。我证明……给你看。”

老师全身的毛孔开始渗血,他慢慢变成了一个血人。后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撕拉一声,衣服被顶破,两三根惨白的个骨头破体而出。

“我会证明我……是正确的……”他仍然在说话:“我没错——啊——”

他开始哀嚎,神志不清。有一个特警被惊呆了,不顾在场的两个女人,直接开了枪。子弹打在老师的身上,老师浑然未觉,或者说,和身体变化的疼痛相比,子弹的疼痛简直微不足道。

过了一会儿,老师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四肢扭曲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死了吗?”特警问。

医生不知道。

这时,他们听见了一阵轻轻的“嘶嘶”声。医生不久前才听过这种声音,发疯的女人们开始进攻前的声音。

“不好!他还没死,他要攻击了!”

医生着急大喊,几个特警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

老师摇摇晃晃用四肢撑住地面,头部僵硬地摆动。

“这不是人,这……这明明是个虫子!”有个特警恐惧地大喊。他对着老师连开三枪。子弹击中老师的胳膊,老师倒在了地上,可很快又站了起来,肉眼可见,他的肌肉挤出了子弹,随后快速愈合。

老师嘶吼一声,后腿用力,猛地跳到了这位特警的身上,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其余特警疯狂开火,可无论受了多少伤,老师总会站起来,朝着特警们冲去。

明明老师年事已高,可此刻他的运动能力却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医生绝不怀疑,老师如今的状态,可以轻松杀死一头大象或是老虎。

老师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他似乎开始长出了外骨骼,身体的毛发也渐渐变长,变成触须或是触角。那是属于昆虫的感受器官,可以轻松感受到空气的振动和流向。

老师的动作愈发迅猛,子弹打在外骨骼上,擦出阵阵火花。

不行!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杀死他!医生急迫,可他也并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老师。

特警们很快打光了子弹,就在换弹的时刻,又有一位特警牺牲。

老师杀死了目标,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一次,他看向了医生。

老师猛地跳到了医生的头顶,眼看就要落下的时候,面前闪出了一个人影。

是老师的妻子!

“危险,你快躲开!”医生大喊。

妻子回过头,医生看见她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两只眼睛也变成黑色。她的右手开始蠕动,飞快变成了类似锯齿的东西,有些像是螳螂的大镰。

妻子对着空中的丈夫举起了右手。老师落了下来,他虽然想要抵挡,可是锋利的镰刀将他的心脏直接贯穿。

血溅到医生的脸上,是热的。

“原来老师的血还是热的。”医生想。

“犯人已经死亡。特警队牺牲两人,重伤五人,平民三人,需要救护车。”特警队长说。

“那些受害者已经安顿好了,我们将会隔离她们几个月,确认并训练她们的能力,确保她们不会突然对家人发动袭击。”

“可以保证吗?会不会有隐患?”医生问。他躺在病床上,接受全面检查。

距离耸人听闻的“五一三”特大血腥恐怖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医生仍然心有余悸。他在最近的距离不止一次感受过那些病人的恐怖,他真切希望不会再有人遭遇这种事。

“经过专家讨论,我们会在她们的身上安装镇静剂装置。只要机器检测到她们的心跳异常,就会直接给她们体内注射,同时,警报系统也会自动连线到警察网络系统。”

“哦,这样啊。”医生点点头,虽然预防措施做的很到位,可他仍然觉得心中不定,有些事情仍像疙瘩堵在胸口。

他忽然看到了床边的花篮,那是老师的妻子几天前送来的。他这几天胃口有些不好,一想起血染的研究院,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了。

他望着花篮发呆,心中沉思,说不定老师并没有忘记初心,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医生想,信仰撒旦的人们,也许才是最虔诚相信上帝存在的一群人。

花篮上,老师的妻子写了一张小卡片:“祝:早日恢复健康!”

医生笑了笑,老师妻子的字迹还是一样好看。

字迹?

字迹!

医生一愣,冷汗狂流。他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的手机,赶紧拨打了老师妻子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老师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对着电话说:“妞妞最近好吗?”

老师妻子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可能是错觉,医生觉得她的声音像一个少女:“妞妞最近好多了,也没有再发病,昨天还说要和你一起玩呢。”

“嗯,”医生说。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一天,你是故意放我们走的吧?”

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是啊,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那天确实是我放你们走的啊。”

“不,我的意思是……”医生瞥向花篮,努力让自己冷静:“那天早上,我去研究院,在老师的桌子上看到一份报告。那里面有用红笔书写的实验报告。一开始我以为这是老师写的,直到我看到你送的花篮。卡片上的字迹和报告里的,一模一样。”

医生苦涩地问道:“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研究者,老师,只不过是你的替死鬼吧?”

她沉默了一下,笑了笑:“怎么会,你是不是晚上做恶梦了?好好休息几天,妞妞还等着你陪她去游乐园呢!”

“你不用骗我了。”医生说:“妞妞真正恨的人不是老师,不然她不会乖乖被老师抱进怀里。老师给自己注射之前,我以为妞妞是仇恨地看着他,现在我仔细回忆才发现,妞妞明明是在看着你。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那我老公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要怎么解释?你也看到了,他当时像个疯子对那些女人演讲,还有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还记得吧?还有,如果我是坏人,我为什么会容许他打我?”

“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啊,让我以为你也是个受害者。可你一瞬间就能改变自己的身体,你明明是所有变异个体中最强大的存在。你一刀就杀死了老师,刺进了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外骨骼。”

“这只能证明我被他改造了。他死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下。你用这种理由来污蔑我,是站不住脚的。”

“那为什么你送给我的水果里会含有已经被销毁的试剂?”

电话那头没有了回答。

“为什么水果里会有试剂?回答我!”医生直接吼了出来,这一声,吓得值班的护士都冲了进来。

“哼,被你发现了啊。”她的声音冷冷的:“你真是很聪明,可就像你老是说的一样,你的好奇心真是太重了。你才刚刚死里逃生,这么快又要自寻死路。”

“我要是吃了水果,还不是一样会死。”

“不,不会的,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强。”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温柔,“你会超越一切,实现完美的进化,变成我的同类。”

“我太孤单了,我需要同伴,”她说,“一个雄性的同伴。”

“你才是真正的恶魔。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蛊惑了老师,但我不会让你继续害人的。我会揭穿你的阴谋,会让真想大白于天下。”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天真。”她说,“你的真想大白于谁的天下?人类的,还是我们的?”

医生忽然看见面前的护士小姐咳嗽了几声。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放走你们吗?实话告诉你哦,我确实是故意放你们走的,目的,就是让那群女人传播病毒。”

护士捂住了眼睛,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喊叫。

“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不过存活时间太短,只有将传染源分散开,才能最大限度传播开来。这些女人回到了家,家人就各个遭殃。她们上了街,路人就遭殃。不过,如果说传播效率更高的地方,当然还是医院了。”

医生听见楼道里,听见隔壁病房,听见楼下,听见大街上,听见他能听见的每一个地方,都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他听见电话里传来恶魔的声音: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医生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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