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一)

“我说,下手轻点。”这名穿着紫色T恤的男子端起茶杯小品一口,说道。

“你还点吗?没有的话就这些了。”灰色短袖的女子优雅地翘着二郎腿。

男子摆了摆手后,她便向餐厅服务员点头示意”就这些了”。”你又不差这点钱,大不了这顿我请客。”女子露出微笑,双眼闪烁着调皮的亮光。

“那有劳您破费了。”男子仰面哈哈一笑,望见了头顶晶莹的悬吊的水晶灯,水晶灯玲珑剔透,由许多莲花状的水晶堆叠成一个塔状,细数约莫有七层。周围的壁纸和温黄的灯光浸染水晶,将本属于晶体的寒寂驱走。

“厚脸皮。”女子白了他一眼,说,”饭后陪我逛街。”

“噢?没问题。”男子答应道。”不过白白啊,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徐子夜你蠢。”这名叫白白的女子没好气道,”都请你吃饭了,这不就是答应?”

“答应了?”男子微微一愣,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随时可以,不过还是等两天吧,我得收拾一下。”白白说。

高挑的服务员托着盘子走来,”您的蒸鱼和醉鸡”。

徐子夜向服务员点头表示感谢。”开吃吧。”白白说。

“等等”徐子夜神秘道。

“等什么?”白白好奇道,心中充满着期待。

“等酒来”徐子夜说。

“哪里来的酒?”白白有点失落,酒算什么嘛。

“这家店的松果酒是它的招牌啊。尝了你就知道。”徐子夜说。那种微醺的感觉就像赏月观花,浮步于九霄云外。

“可是我没点酒啊。”白白说。

“我来了就有。”徐子夜哈哈笑道。

(二)

“怎么样?好喝吧。”徐子夜站在街边吹风,转头问挽着自己左臂的白白。白白此时双腮泛出可爱的红色,几根短发贴在脸上,此时的她格外的诱人。

“好,好喝。第一次觉得酒这么好,好喝”白白回道。徐子夜心中哭笑不得,白白小尝一口松果酒后,又喊来服务员送来两瓶。结果菜没吃多少,她倒是把送来的酒都喝了个干净。

“还逛街不?”徐子夜左臂稍稍用力,将白白扶稳。

“逛街?”白白发出疑问的声音。徐子夜心中一喜,这妞。

“逛,为什么不逛?”白白大声说,任由自己的醉态在徐子夜的扶衬下舞蹈。

“那,想去哪里?”徐子夜问道。

“跟我走。”白白向前迈步,引着徐子夜进了大楼。

徐子夜被白白领进了商厦里的一家店,徐子夜身上的酒气挡不住其它客人投来的尴尬目光。这是一家女士内衣店。

“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白白的声音很好听,现在令人觉得刺耳。

徐子夜走进门,白白重新挽着他的手。一个女店员向他们迎来,职业性微笑道,”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选。”白白转头对徐子夜说,”我穿。”

“能帮我给这姑娘醒醒酒吗?”徐子夜抱歉道。

“对不起,我们这……”这位店员还没说完。

“你说陪我逛街的。”白白故作不高兴道。

“真要买内衣?”徐子夜认真地望着白白。

“真的。要买。”白白认认真真地望了回去。

“好。”徐子夜旁若无人的向四周扫了扫,各样花式各式蕾丝,都太过冲击男性客人的眼球。女店员有点尴尬地看着这两位浑身酒气的客人。

“对了,我记得在杂志上看到个款式,黑白两色,就是像阴阳的那个,这里有吗?”徐子夜问向面前的女店员问,并补充道,”丝带是红白的,是新款”。

“黑白款式?阴阳?丝带是红白色?”女店员想了一下,双眼发光,说”,您说的是Astraia吧?”

“对对对,是它”徐子夜回道。

“这个我们有,不过您确定要它吗?”女店员小心问道。

“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那尺码呢?”女店员说道。

“尺码别问我,你领着她去试就行。”徐子道。

“哦哦好的。”女店员领着白白去试衣间。

“不用试了,就它了。”白白说完,放开徐子夜的左臂,扒着女店员的肩膀,在她耳边叽咕了几句,女店员便小跑去内仓取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小黑盒,并套好袋子。

子夜刷完卡,提着盒子,接过发票,白白又挽着子夜不知向哪个店里去。背后投来几个女店员带着羡慕的异样的目光,这真是奇葩的一对儿。

逛街后子夜在白白家留宿,将她扶上床。自己却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桌上大大小小精美的盒子发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开始。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零点。窗外的光污染像鬼魅沿着黑暗爬进室内,寻着人味冲向他的虹膜。子夜把烟碾在烟缸中。他突然想到古代的帝王,军政大权尽在一手,脚下匍匐万臣,但到薨灭之期,才发觉自己头顶有个天。子夜不喜欢天,他讨厌可以预测的风云。他所认为的天,可不只是包裹着岩石外表的大气。

白白很喜欢自己,她是亲友介绍的。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反而多了些普通人没有的纯粹。

(三)

“怎么样?东西都打包好了?”徐子夜对着手机说。

“嗯,搞定了。”电话里的白白说。

“那我打电话让搬家公司过去了”徐子夜说。

“好。午饭怎么对付?要不要我过去?”白白问道,

“不了,中午不在家。”徐子夜说。

“工作忙?”白白问。

“还成吧。”徐子夜说

“行,那就这样。拜拜。”白白准备挂电话。

“嗯”徐子夜应道。

徐子夜从家中走出,进入离家仅几十步的一间咖啡店。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望着街边的行人。一辆黑色的轿车拐入这条街,在这间咖啡店前停下,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根拐杖,然后是个年轻女人。服务员推开门,在她询问后向徐子夜所在的那一桌走去。徐子夜想要站起来,迎接眼前的来客。但服务员走的有些急促,她快速跟着来到了子夜的面前。

这个女人也是短发,面容姣好,除了双目无神脸色有点苍白外,身材窈窕,胸脯饱满。子夜双目一亮,随后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终于见到您了。”女人开口说。

“你还不能看到我吧。”徐子夜笑道,”请别用您,听起来蛮奇怪的。”

女人苍白的脸上泛起内敛的红色。”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您介不介意我……”

“啊,可以。”徐子夜耸了耸肩。

女人撇开拐杖,拐杖靠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女人双手摸向徐子夜的脸,尽管只是脸,徐子夜感觉自己被人摸得体无完肤,这双略微颤抖的手递来了丝丝不一样的温度。

“坐吧,站着挡住别人的路了。”徐子夜笑道。

“噢,噢,不好意思。”女人赶忙道歉。

“徐先生,您,您好帅”女人说,她的脸颊又泛起一阵红晕。

“啊?谢谢。”徐子夜说。”喝点什么吗?”

“不了,下午就动手术了。”女人拒绝道。

“咖啡没关系吧?”徐子夜说。

“那凉白开行吗?”女人说道。

“好吧。随你。”徐子夜说道。

“徐先生,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女人的声音像琴弦上的莲花。

“子夜,我叫徐子夜。”子夜道。

“噢,我叫白露。”白露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你,白露小姐”子夜的手机响了。

“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徐子夜对白露说。

是白白打来的,子夜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徐子夜,你在哪?”子夜听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我在外面。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哦,徐子夜,你明明在你家楼下,你跟我说你不在家?”白白冷笑说。

“我的确不在家啊。”徐子夜说。

“徐子夜,你玩我?”这是一个咬牙切齿的女声。

“别没事耍脾气。”徐子夜说。

“那你告诉我,我都要搬到你家了,为什么你不肯碰我?”白白像是说了什么击中了子夜心底。

“搭伙混生活,不是说了么。”徐子夜淡淡地说。

“滚你丫的”白白生气地挂了电话。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白露走出咖啡店,问子夜。

“嗯,有点事。”子夜把手机塞进裤兜,一脸风轻云淡道,尽管对方不能看到。

“那,我先回医院了,你去忙吧。”白露说。

“行,祝你手术顺利。”子夜说。

“嗯,再,再见。”白露还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将白露送上车,自己慢步走向自己的公寓,他看到一辆正要离开的货车。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没有必要和白白生气,她在安排下相遇,却因白露的意外而离开。就是后续的处理可能令自己有点头疼。毕竟一句话让一段感情掰了只能说明这些经不起安排,也经不起推敲。自己的老娘可不好应付,头疼啊头疼。

(四)

四个月过去了,白白彻底从子夜的世界消失,其中有来自各方的痛斥,也有来自白白以及白白家中的各种流言。但这些都不是个事儿,直到某天,白露打开自己的家门,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包裹。收件人写的是徐子夜。家中的徐子夜拆开了包裹,看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上印着Astraia的字样,子夜在恍惚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着对身边的白露说,给你的东西。白露拆开一看,脸上瞬间泛起绯红。

子夜哈哈一笑,将白露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问她在这个城市生活还习惯嘛,她说和在老城一样,就是公司里的女上司有点难对付。

“想起来我也好久没回老城了。”子夜回忆着什么。

“味道变了很多,以前比较有人味,现在都是尾气。和你去过的时候肯定不一样。”白露说。

“那时候你还没见过我”徐子夜说。

“是啊,我还纳闷哪个傻瓜愿意出钱给我动手术呢,原来是看上我了。”白露道。

徐子夜哈哈一笑,当时的他并没有见过白露,他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他不想把自己挣的零花钱上缴给自己的老爹,于是顺手花出去了。不过还好,有偿有报。

入夜时分,白露换上了Astraia,子夜心满意足地望着白露,白露向子夜款款走来。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从远处传来,像低沉的鼓点,雨滴扎根在窗上,在透明的土地上遍地绽放。这连绵的雨幕拍打着无尽的大地,又是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群树摇摆着,像是战栗又像是迎接。夜晚的云遮住了星空,被污染的大气也遮住了星空,这并不会妨碍群星闪耀。不过这天,有对双子星散发的光芒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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