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散尽之时

尘埃散尽之时

一、

意外擦得很干净的玻璃窗外的公路上,偶尔会快速地掠过几辆脏兮兮的破轿车,被它们卷起来的烟尘,在空中久久的盘旋着,最后又如同纷纷的雪花般回归到干枯开裂的路面。

学校的老旧的剧场里坐满了人,因为拥挤而导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闷热——不过这并不影响学生们的热情,在每天无比压抑的生活中,元旦联欢会是少有的调味剂。仿佛这样的活动带来的短暂欢愉能拂去空气中恒久不散的阴霾,然后为生活中的乏味而灰暗的一切粉饰上点滴色彩一样。

远方的高大建筑依然蛰伏在浓浓的烟尘之中,就像一座座巨大的墓碑,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墓园里,祭奠着往昔的繁荣。城市很是寂静,除了偶尔会有呼啸的车声与钢铁的轰鸣声会顺着通风管道传进这座老旧的剧场里以外,只剩下台上那温润的女声在这之中久久回荡。

我并没有什么勇气去看台上进行的表演,我只能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起风之城》,然后竭力控制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外面那无味而不断重复的光景中——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此刻在我体内烈烈燃烧的那股嫉妒与深深的自卑一样。但这无济于事,王子与公主的呼应声就如同一种有魔力的呼唤一样,死死地诱惑着我的灵魂,捕获它,然后再肆意的引爆它深埋已久的痛苦与自卑一样。台上的夏思航很美,灯光斜映在她的侧脸上,将她那柔软而和谐的面部轮廓晕染,显得十分迷人。在我眼中满目萧条的一切也偶尔会因为这种美丽而变得柔软起来,但转瞬会被一种更大的悲哀吞没。

王子轻搂公主的这一幕终究是来了,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一个自卑又狂躁的种子在嫉妒与痛苦的滋润下,终于发芽,然后将根须肆意伸展,直至遍布我的身体,抓挠着我身体的每一处一样。而这种感觉伴随着这一幕的最后一瞬被彻底引爆。

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距离被双唇弥合。

我望向出口处的窗外,暗淡的阳光被钢铁巨兽们撕扯的支离破碎,毫无感觉地洒在灰蒙蒙的地面上。偶尔会有两只蛰伏在缺乏打理而显得杂乱无章的灌木丛中的惊鸟,会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惊吓到,然后迅速飞起,慢慢地消失在沉重而灰蒙蒙的远方。

二、

一阵剧烈的疼痛澎湃地拍击着我的大脑,转而又像一只巨大而冰冷的铁掌死死地捏住了我的头一样。这种感觉于一片朦胧中不断地扩散,越发清晰,伴随着隐约传来的噼啪声响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不断地折磨着我。

我从一阵孤独与黑暗中醒来。

直至那种痛苦的感觉完全消散,我才刚意识到噩梦又一次袭来了。

虽然这无比真实的噩梦每次袭来都会给我带来一阵剧烈的痛苦,但梦终究是梦,我很快就能从这片黑暗中脱身,说给周遭的人听也没有什么必要,所以发生的这一切显得无伤大雅。

我拉开窗帘,令人舒心的阳光洒了进来,渐渐地溢满了整个卧室,仿佛给我的世界填充上了一种柔软的静谧一样。天空蓝而发浅,几乎没有云,更多的色彩是被光晕笼罩——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块洗的晶莹剔透的琥珀包裹。

放在床头的移动终端早已被催促的消息填满,我知道,那是我的恋人夏思航给我发来的催促消息——今天本来是约好了陪她一起去漫展的。

我怀着一种刚从黑暗中解脱出的轻松,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出了门。鳞次栉比的大厦如同潮头一样蹭蹭迭起,干净整洁,又充满了恢弘的气息。天空中密布的轨道线上有序的运行着飞行的士,偶尔洒下的影子,就像一道道添彩的墨迹一样,给这个城市点缀上了些许的诗意。

我大口的呼吸着微微湿润的空气,昨夜刚下过雨,路面偶尔会有还没来得及干的小水洼,不注意的话会踩一脚的水。这让我想到了以前我总是喜欢在雨中为夏思航撑着伞,而她会欢快地像个小孩子,总是喜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水里。偶尔她会因为地面的雨水而打滑,这时她会轻轻地靠到我的怀里。我的臂膀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透过薄薄的T恤衫,我还是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滑腻与身体的温暖,就像那伴随着雨丝偶尔会飘进我鼻腔中的那股淡香一样。

“那些噩梦果然是我多想了。”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压在我心底的黑暗偶尔会在我感到幸福时悄悄涌出,它们抓挠我的心,甚至有时会让我对我拥有的,以及我眼前的幸福感到一阵空虚,这时反而这种黑暗会显得有那么一丝真实,就好像它们充斥了空间,沾满了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一样。这种感觉浮现的频率并不多,但让我感到非常的不悦。对此我却没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揪一揪衣领,然后将目光放向远方一时间有些模糊的光景——仿佛这样就能让我迅速摆脱这感觉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幸福依然是我生活的主基调——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我能够在伊里亚兰生活,并且在近乎最好的学府上着高中。我还有着殷实的家境,可爱的女友。除了频繁袭来的噩梦和有时会突然浮现的孤独感,我几乎找不到别的会让我感到苦恼的事情。

我眼前突然一黑,这导致我的胡思乱想瞬间被打断。一双柔软而纤细的手俏皮的覆盖住了我的双眼,因为有些吃力而微微地往下拉着我的身体。我温柔地捉住触感柔滑的手腕,反手掰开,然后轻轻捧住面前这张小巧精致又俏皮可爱的脸。

“别老玩这种幼稚的手段啦。”

“哪里幼稚了!”纤弱又甜美的声音响起,“你又让我等了好久呐。”

夏思航用黑而明亮的眸子盯着我,吹弹可破的肌肤因为害羞而染上了一层水蜜桃一样的红晕,阳光映进她的瞳中,伴随着呼吸的起伏而不断闪烁,就像天上璀璨的繁星,但那温柔的目光却又像夜空中流水般的月光一样。

“作为惩罚,你今天必须陪我排签售呐。”

她语气突然变得像一个小孩子,我心头一软,将唇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好。”

但是一股奇怪的感觉又破土而出,就像是一股如岩浆般的炽热情感终于支撑不出,流溢出来,只剩下一片狼藉。而我在狼藉之中, 回想着之前所感受到的一切,竟然感到有些虚假,就像镜花水月一样。

三、

我走入了我家附近的街道。

在郊区附近,只有风在废墟中切削的呜呜声和偶尔散落下来的锈蚀零件的叮当声会响起。这里洒满了寂静,而寂静之内又裹挟着一丝令人不悦的气息。缓慢吹动的风将一股铁锈的咸腥味送进鼻腔,让我感到一阵火燎般的痛,但又伴随着呼吸转瞬即逝。

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只黑猫,从我的脚边呼啸而过。卷起一阵烟尘的漩涡,随后回头望向我,黑色的瞳孔中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气息,让人看了遍体生寒。也就是这一瞬荡起的一点涟漪,却迅速在我心中荡起了激波,随后在我心中化为记忆的海啸,漫无目的地拍击着。

这一抹瞳仁中显露出来的死灰,我十分熟悉。那一刻,夏思航望向我时,眼中也是这样的一抹灰色。

记忆的洪流冲破理智的闸门,无数张清晰鲜明却又面无血色的脸以一种欢腾地姿态朝我疾驰而来,那样子滑稽又可笑,但是周遭的寒冷吞噬着他们,让这副光景显得很是讽刺。

“你看他这副可笑样子!”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孩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

“神经病啊。”化着淡妆的女孩用高傲的语气说。

“他好吓人啊。”有些娇羞的小学妹在一旁用甜甜糯糯的语气说。

嗤笑声此起彼伏地回响着,填满了这个黑暗虚无的空间,纷杂的音色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只无形却又坚实的巨网,死死地束缚住了我的心。

“去死,去死,去死!”我心中那只战栗的野兽在不断地嚎叫。

“去死,去死,去死!”一股强烈的痛苦被剧烈跳动的心脏泵入四肢百骸。

“去死,去死,去死!”

此刻,我感觉到我的卑微,我的愤怒,我的痛苦,我的无奈如同不断扭动的毒虫一样,撕开我缺乏滋润的肌肤破体而出。却因为脱离了庇护而在烈烈燃烧,在这黑暗中散发着强烈的光芒。他们跃动着,扭动着,直至把我的灵魂侵蚀地支离破碎。

记忆里突然而至的夏思航终结了这一切感觉。

因为她冰冷的眼神如同一记重击一样,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上,也一并敲碎了包绕在我心中的那些意像。我看到那些卑微与痛苦正在如同沙子一样不断地粉散,可在夏思航转过头去,离开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也跟着那些东西一起粉散了。

就像一幕戏剧收尾了一样,失落,无奈作为最后的旋律,无情的关闭了记忆之门,我对思航的最后一丝记忆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我贪恋她每一次出现在我记忆里的时刻,却又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痛苦。我就像一个围绕在公主身边的青蛙,一个围绕在国王身边的小丑。她只需要一点力量,就可以将我的灵魂托入极乐之境,也可以转瞬间将它压入黑暗的地狱。可是对于她来说,这根本就无关紧要。

这是我的不幸,也可能是我的幸运。

当我回过神来时,一个矮胖的男人堵在家门口,无情的拽走了母亲手中零散的钱。这让我的怒火再一次燃起,不过也许是因为愤怒过久的缘故,我的身子却如同陷入泥泞一样,怎么都动不了。那个从生理上讲是我父亲的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脸上僵硬的横肉先是颤抖了几下。随后便挤在了一起,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废物样子啊,哈哈哈哈。”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的关节咔咔作响,肌肉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牵引着我的四肢。有一股强烈的而复杂的情感在我胸中激荡着,仿佛随时就要撕开瘦骨嶙峋的胸膛,然后喷薄而出,如同飓风般的摧毁眼前这真实却令人无法直视的一切。

“不过你们已经解脱了,因为我已经拿到了迁去伊里亚兰的资格。”矮胖的男人继续笑着,姿态是那样的令人作呕。

伊里亚兰的资格?

夏思航也要去那里。

天旋地转,周遭的景象开始裂解,崩坏,一切真实开始变得虚假,却又从裂隙中散发着真实的气息。我不顾一切地向莱恩维亚-伊里亚兰边境禁区跑去。

可现在驱使这幅躯体的压根不是我。

四、

我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这回噩梦过分的强烈与真实让我久久不能自拔,我蜷缩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将空气灌入我的肺中,仿佛这样就能挤出那些躲藏在我灵魂深处的黑暗一样,但这无济于事。

当我将视线从黑暗的泥沼中拔出来时,我的母亲在一旁关切而焦急的看着我。

“做噩梦了呀。”

我慌张地点了点头。

“早餐给你热好了,妈妈先去上班了,记得一会儿去学校报道哟。”母亲松了一口气,随后温柔地对我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我开始尝试远眺,开始尝试转移注意力,我用尽了以前对付噩梦后遗症的所有方法,可是这回没有一个奏效。我慌张的打开终端,翻出我和思航亲密的合影,希望这样能击碎此刻冻结在我心灵上的坚冰。

阳光斜映在思航的脸上,勾勒出她温柔又精致的面部线条,她笑的很甜,微微红晕的脸在阳光的映射下,就像一颗水蜜桃。而旁边的我轻轻地搂着她,一样笑的很甜。

可不知潜伏在哪里的噩梦再度破土而出,照片上思航纯洁无瑕的面庞突然就变得支离破碎,而我在一旁呼喊着,却慢慢地被拖入一片黑洞中。

“唔啊啊啊啊啊!”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视线被黑暗包裹。将终端摔在地上,不遗余力地狠狠击打着,直至这东西变为了一堆破碎的金属零件,我才停下自己那应该已经被割的血淋淋的手。

当我再一次从黑暗中把视线拔出来时,我发现我正坐在教室里。

一阵强烈的虚幻感击中了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望向周围,思航轻轻地撩起耳边的一缕秀发,温柔地看着此刻显得很奇怪的我。

我冲她艰难的笑了笑来表示我没事。但此刻我没有时间去安抚担心我的她了,我要搞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这个噩梦太过真实导致我久久陷于其中,也许是我最近过度疲惫而导致精神不正常,也许是……

思航突然站了起来,对我笑着。那笑容一点也不温柔,简直扭曲地像一个罗刹恶鬼。

周围的人也都一并开始对我笑着。笑声此起彼伏。就像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那梦中一刻一样。它们穿刺着我的耳膜,折磨着我的灵魂。它们遍布在空气中,从每个角落袭来。

思航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却又以极扭曲地姿态在地上蠕动着,慢慢地朝远方那突然出现的黑暗爬去,随后便被一阵巨大的黑暗吞噬。

笑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就如同巨浪澎湃的拍击着我的胸膛一样。我很想冲去那片黑暗之中,去救回思航,但是我却突然被形态扭曲地同学们架住。

“去你的吧!”

我拼命地抽动身体,想要脱离这困境,但周围的人形体逐渐崩坏,变成了一滩滩烂泥,越积越多,就像一个巨大的泥潭一样,让我越陷越深,无法动弹。

“去你的吧!”

严重的压迫感让我眼冒金星,难以呼吸,慢慢地,我的视线再度黯淡了下去。

“去你的吧!”

黑暗依然恒久的存在着,这一次未曾散去。

我在一片静谧的须臾中滞留着,我的意识已经溶解到了黑暗当中。心底偶尔会划过想要反抗的意愿,但转瞬即逝。我看见了我的母亲,我看见了伊里亚兰美好的一切,我看见了可爱的思航,可最后它们都被巨大的悲伤代替。

“一夫,我喜欢你呐。”

“儿子,早餐热好了哟。”

“你又让我等了好久呐。”

“作为惩罚,要陪我排签售的哟——”

“一夫,不要放弃!”

不知何处传来的呼唤带来的力量在刹那间灌满了我这颗近乎停滞的心脏,随后将力量泵入我的四肢百骸,再泵入我的灵魂。我怒吼着,像一个发疯的野兽一样撕开周遭的黑暗。

当我再度从黑暗中醒来时,我的面前出现了写着“伊里亚兰-莱恩维亚边境禁区”的巨大路标。

强烈的眩晕感让我无法思索刚才发生的一切,身体剧烈的痛楚让我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但是,如果那个最深处的噩梦里的我正在奔向边境禁区的话,那么,这一切的答案就该在那里。

我拖动沉重无比的身体,迈开了一步,却迅速因为痛楚而跌倒在地上。

“可是答案就在前方。”

我再度支撑起快要报废的身体,然后向前跑去。

我怀着最深刻的恐惧,用几乎不可能奔跑的躯体奔跑着,我贪婪地吮吸着周围被暖阳浸润的空气,却感觉到肺部一阵强烈的灼痛。我用视线探索着周遭散发着强烈气息的光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片模糊的意像。那个在伊里亚兰的我在思绪中掩面哭泣。而在莱恩维亚的那个我却放声狂笑。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答案就在前方吧。

何时会得到呢?

尘埃散尽之时罢。

五、

鲜血从我胸口处的伤口汨汨流出,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强烈的腥臭味。

浓雾与烟尘仿佛被一阵感觉不到的风吹散了,死去的都市褪去早已破败的外壳,在阳光下露出它已经腐烂的身躯。偶尔会有几栋高楼的尸体在阳光下静静矗立着,它们被一片片废墟包绕,若有若无的呼喊声从远方伴随着不时传来的车声,穿过密集的工业区,穿过缺乏打理而杂乱无章的植物,穿过废墟,传了过来。

一股麻痹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在边境禁区的防卫机制击穿我胸膛的一刹那,我便坠入了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之中,

可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天,哪怕我想永远地沉入其中,被这种虚假的幸福吞噬。但现实总会无情的将我从美梦中扯出来。我无法反抗,在命运的洪流之上,我只是一片小小的浮叶,一生或悲或喜,平淡还是离奇,都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此刻我却感到束缚在我身上的那些枷锁正在迅速的土崩瓦解,我从没有这么轻快过,在梦中,幸福会被偶尔唤醒的记忆所打扰。而此刻,强烈而恒久的解脱感正在疯狂地膨胀着,它碾碎了所有黑暗,痛苦,卑微。将那些我一直回避的深刻的恐惧,我一直追求的飘摇的幸福全部抹去,给我的世界洒下一片静谧,无爱无恨,无血无泪,亦无风声。

老实说,我仍然贪恋着思航出现在我记忆里的每分每秒,我也割舍不下偶尔会浮现出来的人性的美好。在莱恩维亚这片废土之上,在恒久不散的烟尘之中,仍然有我放不下的东西,可是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并不使我感到满足,却也让我欣然的接受了它。那些在刹那的黑暗与须臾的美好间迸发出来的强烈情感也全部被这答案无情抹杀,我的心从未如此沉静,仿佛周遭已经徐徐落下许多雪花般的光团,然后慢慢地融化,让我也融化在其中。

但是,阳光终于照射在莱恩维亚这片长年被黑暗遮蔽的土地上,风吹散烟尘,让一切开始冒出一些复苏的假象。这幅景象给我心中带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天堂的暖阳,照射在一片冷冰冰却蔚蓝的海面一样。

这就是将要离我而去的终至极境。

这就是尘埃散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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