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校园的林间小道上，寂寥无人，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石道上，她在漫无目的地徘徊。突然，她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操场。

“给我停下！！！”

“停个屁啊！等你开刷啊！有本事追上我啊我们讲道理！弱鸡也好意思来追我！略略略~”

这是个手上还缠着绷带的女孩，被追杀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脸不红气不喘的，还带做鬼脸，目测，肺活量惊人，而且，绝对是个不良。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是个文弱的老师，他追得命都没了半截，但仍不依不饶，尽职尽责的好榜样。

“你以为我想啊！”

不良少女是倒着跑的，非常活跃的跟后面的老师做互动，想必人家追着她跑了个半死不活也是拜此所赐。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散步的女生想见义勇为一回，跃跃欲试的伸出脚等在跑过来的不良少女跟前。互动还在继续，好不热闹，压根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更不会发现她要算计谁！可是，就是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不良越跑越近，眼看就要被绊倒时，突然纵身一跃来了个后空翻！华丽丽的落地，顺便一把搂住了要“见义勇为者”的脖子，对老师大喝一声：“你别过来！”

……

为什么这么神奇？散步少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良少女，头上满是问号。武艺超群轻功了得？！开什么玩笑！拍电影呢！

“你怎么在这？！”

老师的关注点明显不一样，似乎对武艺超群的不良少女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对她挟持的人质很上心。

散步少女看向老师，心道，我不答，反正他也就随口一问。

“得了吧！快答应我把处分给撤销了！要不我就……”不良少女猥琐的笑了两声，把散步少女的脸扳过来，“哎哟长的挺标致哎！”这不是装的，真被惊到了。

“……一般般吧。”作为人质的散步少女和气的应付。

“你别乱来我告诉你！”老师气呼呼的在前面喊。

“不不不，说真的，让人眼前一亮但好像也记不长久那种。”歹徒煞有介事的解释，自然没把老师放在眼里。而散步少女倒是想可怜一下老师，但被歹徒同学惹恼了，冷着脸道：“那还真是谬赞啊哈哈哈。”

歹徒闻言眉飞色舞：“你别不服气，说不定就是那样的！”然后看向老师，“你车钥匙在我这呢你要我给你然后你别追我，要车？处分利索的给撤了呗！谢了啊！”说完把散步少女推搡了一把，散步少女猝不及防，差点摔了，又被不良拉起来，笑着道歉：“哈哈哈真不好意思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洛熙。”散步少女惊魂未定，完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是隗小艾！”然后她咧嘴扬起一个轻狂的笑脸，露出一只小虎牙，那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样子，来得理所当然而比男子更胜几分，然后还是推了一把洛熙，转身就跑。

老师忙上去扶住脸快要着地的洛熙，洛熙下意识的抬头，对上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听他缓缓开口道：“洛熙是吧？我们谈谈？”

洛熙打了一个寒噤，腹诽道：你个欺软怕硬的资本家丑恶嘴脸！

二、

洛熙被迫帮隗小艾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万字的检讨书，不计标点符号，要求无错别字，文采飞扬，真情流露，然后在全校面前念稿。洛熙站国旗下把隗小艾从自身到家到学校到省份到地区到国家到亚洲到宇宙都骂了一遍。错别字有没有不知道，文采飞扬实在没有，一万字倒是实在了，字也不咋地，真情流露倒是真情流露，念得慷慨激昂感人肺脯。虽然没文采吧，但人家逻辑谨慎彪悍，简直洗脑，让人不得不服，虽然这完全偏离了“检讨”的主题。

隗小艾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早就离开了。

三、

隗小艾离开后，洛熙的生活瞬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被老师处处刁难，被同学调笑，或者说她出色的颜值和才华被挖掘出来，赢得一堆追求者什么的……这些都没有！

她的水深火热是真的水深火热，而且和他人毫不相关。

母亲出车祸身亡，自己被家人赶出门，举目无亲居无定所，流言在学校传开，沸沸扬扬不堪入耳。

洛熙，一个高一的女同学，十六岁，这种起伏，她是挺不住的。

但是，别人的冷眼，侮辱的语言，甚至还是身体上的攻击，诸如此类的种种，她都照单全收了。像一片沉默的大海，把所有的伤害都吞没，而后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敢针对她。因为她像海一样的沉默。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尽管任何人都做好了被反击的心理准备，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但是，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学校还是原来的学校，学生还是原来的学生，洛熙，还是沉默的洛熙。原先的恶意好像真的被宽恕了一样，被大海淹没尸骨无存了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息了。

但洛熙仍是独自一个人。

四、

现在是高二的下学期，第五节课的铃声敲响，洛熙把手里的杂志放好，清理桌面，然后准备趴桌睡觉。

“后门那个睡觉的家伙旁边，就那位置。”

洛熙就是后门那个睡觉的家伙，所以下意识的从一摞书后探出头来看向讲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新同学啊，一头干净利落的小短发，一套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手里抓着甩到背后的背包，想一位帝王一样，威风凛凛的走下来。表情很正常，没有狂酷拽，只是在有意无意的慢动作的走动，像是走黑夜中走向目的地的猫，真的很像，因为周围鸦雀无声，而且黯然失色。洛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深深地注视着这个新来的男生，一开始就看着人家，直到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她屏住了呼吸，看着他放下背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表情这个时候有些僵硬，侧头看着洛熙，毫无感情道：“你看我干什么？”

洛熙闻言恍了一下神，默默把头转过一边去，那些“黑夜的分子”也齐刷刷的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看向老师。窒息的寂静。

“上课！”班主任恶趣味的看着洛熙笑了，然后把讲台让给任课老师，自己英姿飒爽的甩手走了。似乎，别有深意。

“起立！”“老师好~”

在这个仪式里，洛熙当然没有照做，反正也没有人会管她，再说谁有心情做这些，现在她考虑的是——谁他妈能告诉我这个眉目清扬的男生和隗小艾长得三分像是什么意思！三分！这是谁啊！

洛熙内心有点崩溃，突然意识到什么，歪头看了一下黑板，那写了两个毫无艺术感的大字——丰年。看来是自己错过了这位同桌的自我介绍了。

逻辑一如既往的强悍的洛熙侧头看着新同桌道：“其实我不是洛熙。”

高冷微屌的丰年慢动作侧头看向洛熙，说：“我不找洛熙，我找空位。”

交锋结束，洛熙再默默转回头去，舒了一口气，但心脏仍在狂跳着，发觉到这个，洛熙不由抽了下嘴角，心想，煞神不愧是煞神。

没过多久，提心吊胆的洛熙眼角余光瞥到丰年，稍侧了下头，发现对方正一手杵着头靠着墙明目张胆，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自己。当时洛熙没什么表示，随手抄起一本书糊在了那人脸上。

五、

次日一个万里晴空的早上，丰年以一位学霸的姿态在上化学课之前做了预习，圈画完毕后又拿出练习册做练习。洛熙佯装低头看书，当然是课外书，不过没什么关系，她也没看进去，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这个假隗小艾到底是何许人也，有什么目的，而且这是她一年来，第一个同桌！总之，这是个侵略者！她这样想到，抿了抿嘴。

丰年做完练习，把书一盖，侧头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看书的洛熙，抿嘴偷笑，悄悄地伸手去拿她立在课桌上的化学书，碰到那本书时，手臂汗毛都立了起来，惊奇了一下，又慢动作的回头看向洛熙，见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手看，缓缓开口道：“你的电场刺激到我了。”

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连鼻息都听得一清二楚，洛熙也来个慢动作抬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说：“电荷排斥作用而已。”

丰年闻言灿烂的一笑，笑出声来，引得同学都看了过来，丰年也不理会，开始翻那本化学书，捣鼓了阵，终于抬头对洛熙道：“Luo Xi怎么写啊？”

洛熙知道他要找自己名字，一开始就知道，他和隗小艾的套路是一样的，非得知道名字不可。洛熙不回答，伸手把书抽回来。丰年把书摁住，抬高嗓音道：“这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引起我的注意啊！”

教室不少人看了过来，蠢蠢欲动。

洛熙波澜不惊，缓缓摇头道：“我体质特殊，电荷排斥反应时间过长就会失去语言能力，然后暴毙。”说完捂着心脏和口鼻，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丰年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登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快步退到走廊外，焦急万分的朝里面喊：“你好点了吧！有没有好点！？”还在往后退。

全班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不明所以。洛熙默默把化学书盖到自己头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憋笑憋得可难受了。

丰年猛然意识到不对，恼羞成怒，冲回来一把掀开洛熙头上的化学书：“奥斯卡叔叔还欠你一个小金人是吧！？”

笑声一片。

“哎！那位同学你干什么呢！？”化学老师被丰年的怒吼吓了一跳，回身呵斥了句。

丰年一脸小无辜，肩膀一缩，连忙给老师赔礼道歉，请吃饭都说出来了，惹得老师都不耐烦了，只能放过他。丰年小心翼翼的坐下，侧头恶狠狠地对洛熙说：“都怪你！破坏我在老师面前的好形象！”说着翻开从洛熙那里拿到的化学书，执起笔，进入学霸听课模式。

洛熙好不容易笑停，直起腰来，心想这位同桌出乎意料是个有趣的家伙嘞！可是啊，很快自己逗弄小男生的丑恶嘴脸就会成为学校茶余饭后的主题，而丰年同学绝不会想到这些，至少现在还不会，他正在努力挽回他自己的好学生形象。如果不久他听到了诸如此类很不好的传言，那会是怎样的反应？像当初那些人一样明哲保身？洛熙看着坐在身边认真做笔记的主人公揣测起来。忽的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如以前那样把流言看到那么沉重了，到底是为什么呢？坏事啊……还是希望？

“你怎么还不给我道歉？”丰年突然回头严肃的瞪着洛熙，然后她看到洛熙神采奕奕的眉毛一挑：“要不桶死我呗？”丰年咧咧嘴做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别过头去，嘟囔道：“那算了，我既不能原谅你，也不能捅死你。”

洛熙吐了吐舌头。

六、

次日，丰年一到座位就抄起作业往桌面一拍，吓了看漫画的洛熙一跳，丰年满意的坐下了，仍怒视着她。洛熙反应过来，以眼还眼，心里两字，找茬！找茬！绝对是找茬！这货听到传言后恼羞成怒要来跟我划清界限了！呸！谁稀罕你！装什么逼！洛熙心里跟明镜似得，一清二楚，一股子傲娇情绪，表面却波澜不惊。

“你的名字太奇怪了！”

好吧，洛熙心里的明镜被一颗石子击中，四分五裂。同学，你怎么不会再酝酿一下气氛等我脾气上来先呢？逻辑强悍的洛熙煞有介事的想着这事，静静的等他说出什么名堂。

丰年哪里看得懂她的扑克脸，自顾自的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真不错，亏我自行脑补了什么多优美的词，可它居然是洛阳城的洛，熙熙攘攘那个熙！真扫兴！”

洛熙当时也没什么想法，操起一本字典飞了过去。

七、

丰年揉着被“砖头”拍到的鼻子，乐不可支。洛熙若无其事的打开一本书挡着脸，表情看不到，但肯定没在生气，丰年有十足的把握，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种把握从哪里来。

“你太冷淡了同桌。”丰年随手把洛熙的书拍到桌面，装得语重心长。

太冷淡？！乖乖，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对你狠一点么？洛熙内心震惊状，表面淡淡，道：“镇定剂吃多了，冷淡，消极，肌肉活力下降，精神萎靡不振。”然后点头，从丰年脸上移开视线，拿起书继续看。

说的跟真的似得。丰年对洛熙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刚刚生出来的好感就真么夭折了。丰年不再理会这位冷淡的同桌，而是继续做自己的学霸，拿出课本出来预习。

一节课的早读过去了，直到正式上课，洛熙跟木头一样，动都没动过。丰年奇怪了，他总是有一个心眼会注意到有趣的东西。他有意无意的侧头看向旁边的洛熙，葱白的手随意的搭在课桌上，骨节分明，虽然丰年从来不注意这些，但一看就知道了，那手很美。但他的视线只是划了过去，然后落到那盖着洛熙的脸的书本上，吐槽：我靠居然是课外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帮洛熙忏悔了两便，突然冒出一个很不妙的想法：她会不会死了？因为真的是一动不动哎！想着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人家肩膀，觉得不尽兴，伸手就把人家盖脸上的书作死的掀开了，见人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心笑道，真没死。

洛熙略带惺忪的眼睛睁开了，锁定丰年。丰年眉头一皱，心中一屏。完了，有起床气。转眼间一把书迎面而来，丰年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压低声音怒道：“我是看你有没有——哇嗷！”死字还没说出来，丰年眼前一黑，底下突然失去了重心，连人带椅的摔了个底朝天，期间还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教室一片哄笑。丰年糗大了，七手八脚的爬起来，瞪了一眼洛熙，扶好椅子。

洛熙看着满脸通红的丰年，突然想到“娇艳欲滴”这个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丰年吓了一跳，终于恼羞成怒，险些要跳脚：“你都笑了！你对得起我吗你！？”

洛熙拿起一本书，掩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娇艳欲滴”的丰年继续笑。

丰年看着眼睛笑得弯弯的洛熙，竟然气不起来了，一屁股坐下来郁闷着，又侧头恶狠狠的对洛熙说：“你给我等着！”

洛熙耸耸肩，表示自己被吓到了，而丰年显然准备不理自己了，很快进入学霸模式，认真听课，积极回答问题，非常活跃，想要挽回自己好学生形象的目的显而易见。

洛熙感到无趣，有意无意的看向把自己当死对头的陈思侻，陈思侻同时从洛熙身上移开。洛熙也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看向黑板，突然有些心慌，没来由的。

八、

“洛熙好像不太跟人玩？”丰年靠在篮球架下跟同学聊着天。

“是不太跟人玩，那性格也就那样吧。流言挺多的。”一个同学若有所思道，转头看向丰年，“你小子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流言是什么？”丰年抱着手好奇的问，没注意他的问题。

“挺戏剧性的！”男生倒是跃跃欲试，“传的跟个婊子似得，而且是全家婊！”丰年目瞪口呆，男生继续说，“你觉得我们学校有谁比她长得漂亮的吗？没！明星都少有这么俊的！可是她是穷人家里的孩子，没有爸爸，她妈妈出车祸死了，现在听说住都没地住！”男生看丰年表情不好，讪笑着挠了挠头发，可仍没有止住的意思，“以前传的很疯的，说她是野种！”

“为什么！？”丰年吼了一句，眉毛都竖了起来。男生有些畏惧，连忙澄清，可丰年不听，喊打球也不打了，直直的往教学楼走。

上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丰年却想到了洛熙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有些不舒服。

九、

“你又嚣张了。”陈思侻不悦的看着坐在树根下背对着自己的洛熙。

“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处置，尽管捣乱去吧！来做预告吗？”洛熙咬牙切齿，手指抓住草皮，指甲陷入了泥里。

“你倒是生气了？”陈思侻笑得揶揄。

“不行啊！？”洛熙转身站起来，愤怒的看着陈思侻，“你以为你是反派的恶毒女配啊！这么入戏！早晚想着毁了别人，掂量着点吧！”洛熙说完掉头就走，单手搓揉着手心紧紧回握，咬了咬牙：“去他妈的。”

十、

上课了。丰年“愤”笔疾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熙却没有回来。丰年突然很烦躁，猛地把书一盖，大义凛然的站起来：“报告老师！”

全班惊愕的回头看向他，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烦躁，一点都没有压抑。讲课讲得正入迷的老师被吓了一跳，奇怪的看着这个同学：“什么事啊？”

“洛熙没有回来。”

老师看了眼洛熙坐的位置，不悦的皱了眉头，道：“回家去了，以前都是这样的。”老师回身看着课本，“我们讲哪啦？”并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变压器！”全班同学也将注意力放回了书本上，不想多事。

丰年仍站着，他愤怒了。

“我们看第四……”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冷漠！！！”

说完这句话，教室完全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他，神色各异，但大抵都是一个意思——你扰乱课堂纪律了。

见识到这种神情，丰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蠢透了，拉开椅子掉头走出教室。什么什劳子好学生，通通去死！

十一、

洛熙回来了，班主任找她谈话了。很快，丰年见洛熙从后门走进了坐会位置上，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表情，忙问：“你昨天去哪了？”“不要为我做什么。”洛熙静静地看着光光滑的课桌桌面。

丰年愣了愣，闭上嘴巴，静静的看着被阳光映照的飞尘笼罩着的洛熙，还有她身后灰白色的学习机器。居然出现了这样的视角，让他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不由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吁了口气。洛熙洛熙，洛阳城的熙熙攘攘，这不是个寂寞的名字吗？丰年有点同情这个人，他到底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

“洛熙。”丰年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待洛熙转过头来，丰年拿起一本书轻轻地拍在她的脸颊上，看她一惊，笑道，“我是你的朋友唉！”

洛熙看着笑靥如花的丰年，觉得心里一紧，接着笑着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视界瞬间模糊了，喉咙哽咽。完了，洛熙感觉到涌出眼眶的泪水的温度了，她居然因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喜极而泣了，好丢脸！可是居然觉得，死而无憾。妈妈说，这么不矜持，是会吃亏的啊。

“混蛋！开这么大门干嘛！太阳晃着我眼了！”

丰年笑着把门关上，心想，她还有救，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十二、

洛熙说太丢脸了，让丰年请吃饭才行。丰年不知道丢脸和吃饭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而且自己虽然看到了洛熙的眼泪，但她的笑容没崩，很灿烂。洛熙笑着摸了摸下巴，说：“我对自己的脸非常有信心。”丰年摇头：你所经历过的这些不快，大部分是你这张漂亮过头的脸造成的，你知道吗？

然后丰年还是得请洛熙吃一顿饭。

钻进熙熙攘攘的街道，洛熙带着丰年来到一家热闹的饭馆，老板热情的跟她打了招呼，洛熙笑容回应，跟丰年说，一年前，自己问了妈妈自己爸爸的去向，然后妈妈发了脾气，当天就出了车祸。这里就是妈妈工作的地方。然后自己外婆一家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扫地出门，给了二十块钱车费，叫自己别来找他们。自己一个人带着二十块钱坐上高铁坐到站，在车站不吃不喝不睡，坐了两天，被一个心地善良的清洁阿姨收留。

丰年看着浅浅的笑着的洛熙吃完饭，然后她擦了嘴，走到柜台拿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走到门口招呼丰年，一路走到车站，一边说着那些流年，说着平生，却是轻描淡写。丰年静静的听着。到了车站，拐到一边的一间小房，洛熙拿出钥匙开了门，也就浴室大点的房，放了张床和一个柜子，几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柜子上摆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的照片，洛熙把它拿起来，说这是自己的妈妈，说她当年多爱自己，说自己有多想她，然后放回去，静静的看着那张照片。好久，她说，就是这样而已。

许久，丰年也点头。就是这样而已，难免的不幸，常见的心酸。她就是不让别人可怜。

十三、

丰年和往常一样学霸模式的学习。一下课，见洛熙盯着自己看，吓了他一跳，听洛熙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隗小艾的人。丰年说认识，自己来这所学校，就是隗小艾怂恿的。洛熙眯着眼睛勾唇一笑，点头。丰年一头雾水。

十四、

不出洛熙所料，自己和丰年确实有些流言蜚语，而时至今日，已经不堪入耳了。不懂得适可而止是愚蠢的。原本慌乱的丰年现在被逼出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气势。丰年撞了一下洛熙的胳膊，说：“我们要反击。”洛熙看着丰年的眼睛眯到一个神秘的弧度，疑惑出声：“哈？”

放假时，丰年搭着来时带着的背包，霸气侧漏的和洛熙走出校门。洛熙从头到尾不知道丰年在算计着些什么，直到他来到自己的家，倒出一地的书，用君临天下的语气说：“拿起我们手中的武器。”洛熙复杂的呵呵两声，然后说：“来吧。”

事实证明丰年并不是努力装学霸的人，而真的是一个学霸。从丰年知道洛熙不听课那天起，他就开始准备着去教化洛熙，事实证明他也非常有先见之明。洛熙课本上的知识的全都有丰年做的标注，而且简单易懂，拿着这本“丰年版教科书”听丰年讲课是很事半功倍的事，加上洛熙原本不错的基础，两人在你来我往的异议和“那我们假设”中进行了一场又一场吐沫横飞又严肃活泼的学术讨论，两人的假设和计算不一会儿就把所带的草稿本上挤得密密麻麻，两人也前所未有的精神充沛，如酒逢知己千杯少般没完没了，一刻不停的挑灯夜读到深夜，两人终于疲惫的睡着了。没多久，又被饿醒了。

十五、

大半夜的，两人顶着漫天繁星在街道里游荡。

“挺有想法的嘛！完全没想到啊！”丰年表示爱惜，毕竟洛熙这种上课睡觉下课漫画的人，谁都不会对她抱有什么幻想，可是自己赌对了，洛熙认真起来，很惊艳。

洛熙摇头：“见笑，最后都证明我错了。”又笑着道，“但我真的很喜欢‘假设我是对的’，我差点就心动了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畅所欲言的机会！”洛熙难得动容的拍着丰年的肩膀，丰年都怀疑她是不是喝醉了，不过大家都是人手一瓶橙汁。丰年耸了耸肩：“我懂我懂，你这是怀才难遇嘛，我慧眼识珠，这又是个感天动地的高山流水啊！”丰年笑着和洛熙碰了一下手里的罐头，然后看着洛熙一脸不悦，看到她笑为止，把橙汁一饮而尽。洛熙也一口气喝完了。夜静静的。

十六、

两天的月底假在两人忙碌的光景中一晃而过，回校时，段考成绩出来了。丰年以超年级第二五十多分的成绩高居年级第一，闻名全校。洛熙则……压根没参加考试。丰年拿了张白卷给她做，洛熙也不矫情，利索的做完找丰年去，路上巧遇陈思侻。陈思侻看着她手里的试卷笑出声来：“你要搞什么鬼？”洛熙笑着举起手中写满的试题，说：“拿起我们手中的武器。”然后错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哦天啊！好中二啊啊啊！我居然那样做了！真是掉粉。哪里不对？哦哦，这不是照搬丰年的话嘛，“我们”什么的……确实是“我们”。

丰年和洛熙上到教室。丰年吃着雪糕，看着洛熙拿起粉笔一言不发的在黑板上写解题思路，不一会就写满了一板，退了两步站在一旁。丰年扫了眼黑板，看向洛熙：“字很难看唉！得亏那手长得那么好。”洛熙顺手操起一本书甩到丰年脸上。丰年虽然有多次前车之鉴，但仍猝不及防，不由感叹，手真快。

丰年现在是讲师身份，底气颇足，站起来卷起试卷走到黑板面前故意敲了下她的头：“看好了！”便装腔作势的拿起粉笔。洛熙早抬腿瞄准了丰年的膝关节。“第十二题的解题公式……”洛熙闻言把腿放下，看着丰年滑动的粉笔画出腾跃的抛物线，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娓娓道来，好像那些图形和数字都活起来了，变得生动有趣，像是误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不禁让人沦陷……所以忘记踹他了。

来听丰年讲课的人越来越多，都是静静的做着笔记，没人去打搅。陈思侻疑惑的看着挤在门口的人群，自己也挤了进去，看到了站在黑板前对着试题侃侃而谈的丰年，站在丰年身边专注的聆听的洛熙，站在飞尘之外，那么栩栩如生，莫名的，就令人生羡，令人失落起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突然想起这歌词，陈思侻低头玩起了手指，有些烦躁，转身离开。

十七、

一战成名的丰年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加上长得不错，频繁活跃在各种场合，非常积极。洛熙身边也不再冷清，多了些和她说话的人，不过都是让她帮传话的，虽然会有些“吃了么？”等问候，但仅限于礼节性，对洛熙来说，她烦得很。于是二话不说在丰年桌面贴上一张纸，挥笔写上“留言板”三个大字，便成功的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大忙人丰年冲了回来，站在座位前疑惑的看了会儿写的密密麻麻的“留言板”，看向同时也看着自己的洛熙，说：“你字很丑。”“我哪有写。”洛熙低头去看纸，丰年引着她的视线往“留言板”三个字一指，洛熙顿时抽出字典，丰年快速摁回去：“别闹！跟你说件事。”“我拍完再说，不碍事。”洛熙趁丰年坐下来的空隙把书拍到了他的脸上。丰年接住滑下来的凶器，揉着鼻子：“别动手啊那么暴力——跟我做校运会仪杖搭档吧！”丰年激动的把词典放好，看着洛熙。洛熙毫不配合：“是领队吧？那要什么搭档。”“相信我！两个会更帅！”丰年毫不受洛熙的影响，热情依旧。洛熙摇头，不再理会丰年。谁会要不喜欢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出风头呢？洛熙不想在那么隆重的日子里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丰年失去了耐心，抢过了洛熙手里的笔直接把人拖走了，愤愤道：“你之前辛辛苦苦地做的那些算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的反击嘛！”

振聋发聩的感觉。洛熙很快放弃了挣扎，闭上嘴静静地跟在丰年背后，踩过他的足迹，正往那不曾梦想的地方迈进，那儿撒满阳光。

“怎么？想通了？”丰年好奇的回头看洛熙。

洛熙笑：“反正小菜一碟，我相信我可以胜任。”

丰年觉得洛熙笑得好看，好看得自己情不自禁吹起来口哨，也笑了：“我就喜欢你这傲气！”

洛熙睨了一眼丰年，心道，瞎显摆什么！一笑，走进体育馆。

十八、

丰年欣然表示，冷漠是会同化的，但幸运的是阳光还是可以传染的。得亏洛熙没陷入这种深渊，还跟自己交代了这么多，不管是她自己的决心还是对自己的寄托，都无法辜负。

丰年为洛熙的信任而高兴，侧头看向专心练习的洛熙。洛熙把仪杖往上一抛，掉下来的时候路线弯了，退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倒是接住了，定住身形去看丰年：“你说我要不要算一下角度和力度啊？”

“可以啊，主要还是得靠手感。”丰年看着洛熙，觉得不安心，“你小心点。”

正心算着的洛熙回过神来：“什么？我弱不禁风似得。”

“行！”丰年特放心的靠在墙上，随口问道：“你要考什么大学，想过么？”

洛熙闻言若有所思，将仪杖放在手里转了几圈，脱手抛起来，仪杖旋入空中，又旋下，洛熙目视前方，伸手去接，稳稳接住了，又在手中转起来，行云流水，转身看向丰年：“我不想说。”

丰年的视线从洛熙手上的仪杖移到她的脸上，那淡淡的表情透露着无奈。丰年意识到话题可能有些沉重，掐了话头：“没事，我随口问的。”又问，“你刚刚是靠计算还是手感？”

“都有。”洛熙移开身形。一开始就不存在期望就好，她这样想。

十九、

陈思侻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她无法理解洛熙一天到晚都在看漫画和杂志却能有比别人好的成绩，那么孤傲却能招人喜欢，虽然这点只限丰年。而自己那么努力拼命和她相比只是堪堪而已，这是不公平的。虽然这样自己也位居年级第一从未落下过，虽然现在这宝位是丰年的了。然而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她比别人优秀，让陈思侻产生了危机感虽然洛熙没针对过自己。可想起那个面对自己的揶揄生气了的洛熙又感觉很痛快，痛快着，又有些惆怅。陈思侻认为自己病态了。

陈思侻抬头，看到捧着碗饭的洛熙侧身看着自己，一副清淡的模样，亭亭的立在自己的视野里。陈思侻看得心头猛地一颤，沉了口气把情绪压下，推开椅子径直向她走过去，站定，开口：“你的妈妈，是你害死的吧？”陈思侻看不到洛熙的表情，但可以察觉到她面部肌肉在紧绷，呼吸也停了。真的是，很痛快啊。陈思侻错身走了。

洛熙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拖回来，右手的碗扬起来，照着陈思侻的脸砸下去，惊叫声一片。洛熙把惊愕的陈思侻推到墙上，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紫红又粘了饭菜的脸，扇了一个耳光。“去你妈的。”

“去你妈的。”洛熙僵硬的笑着，看着眼前“文明排队，从我做起”的标语，听脚步声远离消失，洛熙重归平静。她若无其事的走到倒剩饭的地方，平静地倒掉了刚领的放，平静地把碗洗干净，平静地离开了食堂。

洛熙回了家，悄无声息的走到柜台，把自己面前的照片盖在桌上，坐下来，又站起来，开了风扇，打开窗，坐下，拿了瓶风油精站起来走到风扇前，滴了几滴下去，盖好盖子，又走回椅子坐下，放好风油精，坐了一会儿，打开柜子，看着里面的练习册，关上，又打开另一个，伸手去拿那个破旧的MP3，看了会儿，又放回去。洛熙抿着嘴，拿出一本漫画翻开来，看了会儿，缓缓闭上眼睛。这叫百无聊赖吧？她轻轻的想。

二十、

丰年拿着冰棍找洛熙，不见人，扫兴又果断的把冰棍给吃了，拿出下一节课的课本出来预习。上课铃一响，丰年回过神来，不见旁边的人，靠着椅子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走廊，仍不见人，转头问邻桌，邻桌头都没抬，说不知情。丰年捏了捏手里的小棍，抬头看向走上讲台的班主任，站起来：“报告老师，我同桌不见了。”“回家了吧？”班主任静静的答。丰年又捏了捏手里的小棍，没坐下来。班主任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打电话问过了。”丰年惊讶的抬头看向班主任。班主任转身去拿粉笔，不再理会自己。丰年没说什么，坐下来。

陈思侻捏着手中的笔转了转，紧了下牙关。

放学，丰年背上书包去了洛熙家，打开门，见霞光撒落，洛熙坐在窗边闭着眼睛，像画一样美丽，宁静，电风扇“嗡嗡”的声音也还和谐，只是那曾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的照片被盖在了桌上。丰年再看了眼洛熙，小心的推出去，轻轻地把门关好，转身离开。

二十一、

第二天，三节课已经过去了，而洛熙从没有出现。丰年拿着校运会项目的报名表，少有的出了神。丰年的脑海里呈现出这样的一副画面：一个单薄的女孩坐在诺达的车站候车厅的长椅上，或是闭着眼睛，或是看着远方，在从人山人海到寂寥无人的车站，不吃不喝，也不讲话，日日夜夜，直到第三天。那她在想什么？在那个清洁工伸出援手的时候，她是怎么反应的？不饿吗？不怕吗？难道像没光的植物一样，静止了生理机能？她是怎么做到的？就像她若无其事的喝下那一杯白酒，而她却真的若无其事，为什么要这样呢？……她真的还有救吗？

“丰年！”体育委员一吼，丰年手一抖，回过神来，见他走到自己跟前，“表填好了没？”“哦！很快！”丰年有些不好意思，快速擦掉了洛熙的名字，填上自己的，勾选了长跑，忙递出去，“抱歉哈！”“确实该改抱歉！这表你拿手上都有一天了！”体育委员没好气的嚷嚷，大摇大摆的走了。丰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倚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探出头往走廊看，没见人，叹了口气：“唉~怎么都没有心灵感应的？”

午休有妥妥三个小时，丰年怕洛熙真的不吃不喝不睡的坐了一天，那可不得了了，怎么说也得去看一下。丰年心想反正要参加长跑，干脆跑过去吧！

于是丰年英姿飒爽的从学校跑到车站，浩浩荡荡几千里，一到地，丰年行云流水的拧了门把，于是卡住了……丰年一愣，不，是上锁了。想着忙去拍门：“开门开门！有没有人在！”然而门后鸦雀无声。丰年心想，有没有死？但不管了，歇会儿再说。接着气喘吁吁的背靠着门坐下来，听到头顶一声“天啊！”丰年抬头，见双小白鞋，再抬，大长腿，手提着某超市的塑料袋，一件看起来不错的T恤，以及一张婉如清扬的脸，带着惊愕的表情。自然是洛熙了。可她表现得那么惊愕让丰年以为她是不是失忆把自己当歹徒了，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面瘫脸。

而洛熙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立马打个电话报警，而是歪头看了会儿自家的门。完好无损的门和累成狗的丰年？他怎么做到的？洛熙想着，错身去掏钥匙。丰年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洛熙手里的塑料袋：“你看不看得见我啊！”“啊好吧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拆我家的门。”洛熙见丰年一脸惶恐怕他在想什么不好的事，连忙回答，干脆把手一松，塑料袋掉到了丰年的怀里，接着去开门。丰年腹诽，自己怎么可能在拆门？太龌龊了。

“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丰年闻声抬头看向洛熙，见她门没打开，倒是好笑的看着自己，又说，“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不行吗！”丰年没好气的回答挣扎着站起来，他不喜欢被洛熙居高临下的看。

“学校到这三千米，你知道吗？”洛熙的潜台词是：你真弱。

丰年没有意识到洛熙在讽刺自己，倒是明白了什么，抱着塑料袋陷入了否定人生的深渊，满脸惊惧。洛熙摇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回头看着石化的丰年：“你要当在那辟邪吗？”丰年看了眼洛熙，低着头走进门，想到自己只跑了三千米就累成狗了，羞愧得无地自容。洛熙也不顾及他的小玻璃心，一边嘲笑一边倒水，回头见丰年毫不客气的撕了自己卖的冰棍包装袋在啃，一边开电风扇，又空出只手翻零食。洛熙愣了下，愤愤把水一饮而尽，不满道：“你找我干嘛！”丰年拿出一条冰棍撕开包装袋递给洛熙。洛熙撇撇嘴：“你把它放下！”丰年悻悻把冰棍放回，说：“你先坐下。”现实版的反客为主啊。洛熙感叹，一把抢走丰年手里刚开封的冰棍，到床沿坐下。丰年调整了下风扇，回头看着洛熙，开门见山道：“昨天你干嘛去了？”“回家睡觉了。”洛熙说完含着冰棍，坐等丰年还会问什么。“这样啊，”丰年扫了眼仍盖着的那张照片，装作不在意的把它立起来，“洛熙，你妈去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洛熙看着那张照片，若有所思，冰棍仍在舔。两人都不再说话。丰年看着双目无神的洛熙，和印象里车站的那个女孩重合了。洛熙直到把冰棍吃完也没有说如何一句话，最后她摇头：“万一我崩溃怎么办？”

“为什么你现在没有崩溃？”丰年不依不饶。洛熙被这话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丰年，不可思议道：“这是不行的吧？没有人会想自己崩溃被别人看到。”丰年点头，说：“你可是把这些情绪都隐藏起来了。你是不去想呢？还是忍住了呢？”

洛熙摇摇头，她认为丰年吃错药了，却仍配合：“都有，比如说我巴不得杀了某人，这事就忍着吧。大部分是不去想，因为怕事情变得不可控。”丰年倒是不介意这学术讨论般的调调，神秘的靠近洛熙：“那你是不是外界认知障碍？”洛熙瞠目结舌。丰年没有理会，继续说：“我觉得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老爸是物理学教授，老妈也是个博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小康标准。他们虽然不常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会带我去好地方，他们很爱我。我也有很多朋友，追求者也不少，除了没有女朋友，我就是一妥妥的现充。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又觉得缺了什么。”洛熙看着双手枕着脑后倚着椅背靠过来来的丰年，下意识的问：“缺了什么？”丰年笑着回头：“不知道。但不重要。我这么说是想知道，你嫉妒我吗？”洛熙又愣了，她完完全全不知道丰年此行的目的了，至少先前是来看自己死没死。丰年又说：“你不想要你妈妈吗？不想要朋友吗？”洛熙再次怀疑他和隗小艾是一伙的，是反人类反科学组织派来研究自己的。“所以你讨厌我吗？”丰年笑得风轻云淡。洛熙却觉得丰年莫名在咄咄逼人，摇头道：“不。”

“可是我有的你都没有。”丰年不笑了。洛熙不语。“为什么？”丰年又问。“我有父母，也有朋友，我跟你没有什么不一样。”洛熙目光炯炯的回视。“就是不一样，你没有被爱！”丰年似乎故意要激怒洛熙一样，放话跟刀似得，洛熙听了脸上煞白，紧紧的抿着唇。她的脑子成功的被丰年搅成一锅粥了。

又是缄默，两人都不在说话，风扇老化的“嗡嗡”声不绝于耳，令人烦躁，此时此刻，呼吸声都令人尴尬，可瞬间度秒如年，跟两人作对似得，唯恐天下不乱。

“可我有爱的人啊。”洛熙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哭腔，“所以就算是不被人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丰年沉了一口气，心里罪恶感爆棚。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轻轻地走到洛熙身边，弯下腰抱了她一下：“对不起，我也没想这样的。”然后放开，手足无措的站了好一会儿，“我先走了。”洛熙点点头。丰年一阵懊恼，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又道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丰年身形一震，暮然回过头去。洛熙做了一个深呼吸，扬起好看的脸，面向丰年：“那你原来是想怎么样的？”

“想知道你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丰年马上回答，当然换了个说法，原来想说是不是感情认知障碍，但好像很失失礼。

“混蛋啊你！”洛熙站起来用力推了把丰年。丰年踉跄后退撞到了门上，惊讶的看着洛熙。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听到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的时候我这么激动干嘛！你说拿起武器我点头干嘛！你让我当你搭档我答应你干嘛！这不是你亲眼看着的吗！你现在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你是瞎了还是找茬！你拉我做了这么多你到底是心血来潮要玩玩而已！还是……”洛熙声音一顿，无力的倒下，愤怒的表情被悲伤取而代之，单手撑着门，静静的看着地面，闭上眼睛，“还是发自内心的帮助啊。你知道我在乎的。”

丰年鼻子酸酸的，看着眼前悲伤又无力的洛熙，心脏好像被揉成了一团。为什么自己会让她变成这样子啊！丰年低下头，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想道歉，可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懂事以来有种急的得快要哭出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