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陵

一、荒漠旅队长风烈日下,一支奇怪的队伍行进在漫漫戈壁大漠中,细细的沙流在他们脚下划过,而他们之中似乎还有未成熟的孩子。十头骆驼驮着辎重跟着这支不过十余人的队伍缓慢前行,在大漠中,这种生物是人类最好的帮手。

正午,是一天之中太阳光最毒的时候,但在经验丰富的向导的带领下,这支队伍找到了一片不大的绿洲暂歇。还没等卸完辎重,队伍中年纪最小的成员——那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就迫不及待地大步向这片绿洲唯一的一片湖泊跑去。当他满头大汗地跑到湖边,准备往湖里跳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把他往后拖并甩在地上:“臭小子,不想活了!这是唯一的水源,你跳进去不就全污染了?”

少年委屈地看着将他甩在地上的魁梧的男人,满腔怨气道:“老大,要不是看在票子的份上,我才不来这该死的大漠。都七八天了,连个澡都没的洗……”

听了这话,队伍里的其他成员都笑了起来,有人大声喊道:“颜语,你一个爷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洗什么澡啊?”

颜语抓起一把沙子丢向那人,怒道:“不知道大爷我有洁癖啊!你故意的吧!”

“好了,都别闹,有骂人的力气还不如省下来等到了那里再使。这次接的任务可不简单,前头不知道有多少队伍栽了。说实话,要不是看在那百万金的酬劳,我也不舍得让大家来这里犯险。”之前被颜语称为“老大”的男子说道。

“头,和我们说说呗,目的地是什么,我们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漠里跑了七天七夜了。再不说,会憋死人的。”

身材魁梧的男子神秘地笑了笑,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这次任务不是找活人打架,干的是在死人头上动土的勾当。”

“切,你直接说盗墓好了,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雇主为什么要请我们而不请专业的盗墓团队?老大,我们是杀手,干这种事情真的很掉面子,要是传出去了在同行面前怎么混啊?”

“颜语,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不盗墓。至于雇主为什么请我们,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了。‘鬼刺’的规矩你忘了吗?一不问雇主姓名,二不问任务原因,三不问恩怨情仇。”

少年不再言语,澄澈的双眸望向大漠晴朗的长空。头顶苍鹰飞过,一声尖厉的鹰唳之后,队长起身命令上路。再往北,走了不过几十里路,队伍又停了下来,向导不干了,无论队长许诺给他多少报酬,向导死也不肯往前走一步,只是一个劲地说:“去不得,去不得啊……再走下去,就是漠北了。那里,大匈奴的军骑出没的很平凡啊……”

“匈奴人?原来是被赶到了漠北,我还以为是被骠骑大将军杀尽了呢。”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

“傻瓜,大匈奴人人戴甲全民皆兵,怎么杀得尽……向导不愿意去,我们也不勉强,弟兄们,把司南拿出来测定方向。”这支队伍的负责人、“鬼刺”杀手组织的头目、身材魁梧的离鸿渊与向导结算了雇佣费,待司南定位完毕后,领着队伍继续想目的地前行。

那个有着一半匈奴血统一半汉人血统的向导受了钱之后准备离开,突然笑着问了一句:“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旅人,也不是商人,可否告诉我你们是来大漠做什么的?”

所有人都阴沉着脸看着离鸿渊,颜语摇了摇头,背过身去百无聊赖地踢着沙子玩。

有着双重血统的向导没有得到回答,便感到没趣地笑了笑走开了,他要带走那头属于他的骆驼。

“颜语,你去处理掉。”离鸿渊偏偏叫了有意回避的少年。

“老大,他什么都不知道,积点阴德吧……”

“任务期间,一切可能对任务造成妨碍的人都要除掉。”离鸿渊那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线,宛如深谷中传来的回音。意识到老大的命令不可抗拒之后,少年的眼神阴冷了下来,抽出了藏在靴子内侧的一把精致的匕首,反握在身后,快步追向了走到了几十步外的向导。

鲜血染红了沙粒,队伍中的人们继续前行。荒漠之中,一个年轻的武者倾尽了随身携带的水壶中的净水,只为洗去匕首上的血渍。混着血液的污水顺着匕首滴落,渗入了干涸的沙床,转瞬间被贪婪的大漠吞噬得一干二净。二、武烈之陵光线昏暗的狭窄通道内跳动着燃烧的火焰,手持火把的人们警惕地望着四周,提防着随时可能会冒出来的机关暗箭。在前进的路途中,他们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这在警醒众人的同时也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人猜测着这所巨大的陵墓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走过了狭窄的通道,众人来到了一个略为宽阔的石室内,四壁之上镶满了用汉白玉精心雕琢过的图腾,平整的玄武岩地面干燥、洁净,完全没有入口处那般杂草丛生、苔痕遍布的阴湿脏乱,这令患有严重洁癖的颜语感到一丝独特的舒适。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是谁的陵墓吗?现在不用我说了吧?看看前面那道石门上方的汉白玉上刻得字吧!”离鸿渊抬起手,指着前方石门之上那两排苍劲有力的大字说道。

所有人都顺着离鸿渊手指的方向看去,颜语缓缓地念道:“四海升平,文治有方德昭天下。江山永固,武功盖世震古烁今。”

离鸿渊点了点头,说:“这里是我朝文治武功皆超越前人的贤君、上上一任皇帝——武烈大帝的陵墓。这上下两联分别说的是他的治理国家的贤明和对四方来犯之敌用兵的成功,对内他是一个好皇帝,对外他是一个用兵入神的指挥官,所以我朝开过至今传下来二十四代皇位,武烈的溢美之词最多,他驾崩的时候,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为之恸哭。好了,废话够多了,冥朔,你去把那道石门弄开,大家休息一下准备继续前进。”

叫做“冥朔”高瘦男子起身,走向那道开起来普普通通的石门,突然离鸿渊喊住了他,交代道:“等等,千万别大意……”毕竟在刚刚那条狭窄的通道中折了两个人手,离鸿渊心知此行绝非什么阳关大道,而是前路漫漫、晦暗无尽的幽冥通途。

冥朔朝他露齿一笑,走近了石门。当他专心致志地摆弄石门的机括时,颜语耐不住寂寞地挤到了离鸿渊身边,问道:“既然那个皇帝这么得民心,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陵墓修到这么一个荒凉的鬼地方来?”

“这里是漠北通往漠南的要道,你忘了吗?我们进来的时候避开的那些军人,他们表面上是皇陵的守卫,实际上是朝廷设置在此用来阻止远遁的匈奴人再次南侵的。皇陵是一种威慑的象征,也是驻兵赖以储存粮草辎重、囤积淡水、据险防守的据点。这个陵墓并不是在武烈帝死后才开始动工修建的,事实上,从武烈帝三次提兵越过长城进入大漠寻歼匈奴铁骑开始,这里就渐渐筑起了军事要塞,作为远征军休憩补给的中点站。武烈死后,朝廷遵照其遗旨将此处要塞的一大部分改建成陵墓,并调动当时关内的三支大军汇聚于此,封三支军队的主帅王爵,令其世代镇守此地。此后,因内乱征调两支军队南下平乱,留下的这支最精锐的军队就成了皇陵的唯一守卫,百年来与渐渐恢复元气的匈奴人时有交手,未尝一败。”

“老大,你好像对朝廷的历史很了解的样子,你一定不是平凡人……不如和大家说说你的身世吧?”颜语两眼放光着请求道。

回首见冥朔已经打开了石门,离鸿渊起身道:“等这次活着完成任务,我在和你们细说吧。”

少年还未从武烈帝的传奇中回过神来,众人已经紧跟着离鸿渊走进了石门,他望着离鸿渊消瘦的背影,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颜语总觉得这个男人是值得他们相信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个人的绝伦武艺,似乎还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那,就是人格的美丽吧?想到这里,少年天真地笑了笑,如果光看他稚气未脱的面容,更本找不出一丝杀手的模样,谁能想得到,一个还未成人的孩子会是名闻天下的杀手团鬼刺中个人能力仅次于离鸿渊的刺客呢?

不得不承认,武烈帝是这个朝代有史以来最有仁德的皇帝,他的陵墓,也是修筑的最有人性的,仅仅是入口通道处安排的弩箭机关,此后的路途里鬼刺一行人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地通过了几个不重要的偏室,逐渐接近帝王长眠之地。然而令众人不解的是,既然离鸿渊接受的任务是寻找陵墓中的某样东西,为什么在偏室时他都不下命令让他们搜索,而仅仅是命令他们休息呢?以离鸿渊精细的作风来看,不可能是他失误漏掉的吧?心中带着疑问总是会分神,颜语决定在下一次修整时向老大打听清楚。

少年正想着要修整,离鸿渊竟然真的命令众人原地休息了,但是这个地段并不适合修整,比较狭窄,一路都在走神的少年并不知道老大做出这样的决策的原因是什么。向一边的队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在行进途中,一个成员突然对离鸿渊提出要返回上一个石室,理由是有重要的物品遗落在了那里。于是离鸿渊便下令其他人原地休息等候那个人找到东西返回。

颜语忘了忘身后黑洞洞的通道,随口说道:“一个人回去,他不怕的啊?万一蹿出来什么东西把他给吃掉了怎么办啊?谁知道武烈帝会不会心血来潮在陵墓里养个什么小宠物之类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刻钟,返回前一个石室取东西的炫翀依然没有回来,离鸿渊不耐烦地打发平日里与炫翀要好的队员回去催促,其他人继续等待。蹲在角落里的少年转头望着漆黑的通道内队友远去的背影与火把,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儿,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三、黄雀在后一刻之后,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他带回了炫翀失踪的消息,离鸿渊脸色铁青,宣布不再等下去,并且禁止了一切单独行动的行为。于是,怀着恐惧的心情,一行八人继续前进。此时的成员位置稍稍变动了一下,原本殿后的颜语换成了最前头探路的,而离鸿渊亲自担负起后卫的任务。

终于,当通道变得豁然开朗时,陵墓的最后一个石室、武烈帝的长眠之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奢靡地满地堆着金银财宝,空旷的石室内只安放了一口古朴的棺木。四周的汉白玉墙砖上用整齐的字体刻着一段段的铭文。四方的墙壁的正中间都有用较大的浮雕字体组成的词语,南方的墙壁上正中间用较大的字体组成了“震古烁今”四个大字,东方的是“山河永寂”,西方的是“吾王安眠”,北方的是“强虏湮灭”。整个墓室显得简谱而庄重,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以武烈帝执政时期的贤明治世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大手大脚、喜好奢侈的人。

“冥朔,去开馆。其他人,警戒。”简单的十个字,已经把各人的任务交代清楚,离鸿渊看着棺木长吁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了,拿出棺木里的那东西之后,他们要考虑的就是全身而退了。

冥朔熟练地起出了钉住棺木的钉子,但是打开棺木之后他却惊讶地张着嘴呆在原地不懂了。离鸿渊皱了皱眉毛,走了过去察看情况。走近之后,只见棺木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套皇帝的龙袍和玉冠,以及一个檀木盒子。

“头……这,这不会是衣冠冢吧?我们……是不是白来了?”

“呵呵,没有。”离鸿渊拿起了檀木盒子,拍了拍冥朔的肩膀,说:“任务达成了,可以收工了。”

听闻此语,颜语兴奋地跑过来,伸手想要接过离鸿渊手中的盒子,不想离鸿渊却将手一缩,厉色道:“不要对雇主要的东西抱有好奇心,好好想想怎么全身而退!”

“唉……我就是想看看盒子里装着什么嘛……全身而退还不简单,怎么来怎么回去呗。”少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离鸿渊一阵冷笑,说:“若真有那么简单,炫翀现在在哪里?别忘了,除了在进来时被机关射死两个人,我们还有一个同伴失踪了,他也只不过是顺着原路回去找东西而已。要是这个地方这么简单,就不用我们来了……”

冥朔知道再不救场离鸿渊和颜语一定可以吵起来,他率先走向了进来的那个门,并向众人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离鸿渊不再理会孩子气的少年,以后背迎接少年的鬼脸。颜语自觉没趣,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跑去了棺木旁往里窥视了一下,然后转身追上了大部队。

“老大,你们也不等等我!”

“想死的话就一个人留下来。”

“呃……不过话说武烈帝长得真难看啊,老大,你说是吧?”颜语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

众人中的两个人顿时愣住了,一个离鸿渊、一个是冥朔,他们都是亲眼看到过棺内景象的人,冥朔顿时觉得后背生出了冷汗,他结结巴巴地问颜语:“你、你说什么?你、你看到了武烈帝?很丑?你不是在……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是啊,胡髭老长啊,眼睛像豹子似的。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很英俊潇洒?”颜语对冥朔的反应感到很不解。

“可是我和头开馆取物时,棺里只有一套龙袍,没有尸体……难道见鬼了不成?”

一听这话,少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阵阵恶寒想冰冷的触手爬上了全身。

离鸿渊皱着眉头,说:“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他妈的那一定是个人。全体注意,探路变殿后,殿后变前锋,迅速返回存放棺木的石室,把隐患扫除!”正当众人转身时,后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颜语变色道:“是炫翀!是炫翀的声音。”他立刻和其他队员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离鸿渊还来不及阻止,拯救失踪同伴的行动就有众人自发组织了。只有他和冥朔留在原地,离鸿渊怒骂道:“一群笨蛋!冥朔,我们往回走,先把颜语看到那个家伙解决掉。”他拔出了剑,与冥朔一起返回石室,走在前面的冥朔轻车熟路地打开石门,石门打开的一瞬间,寒光一闪,一把弯刀出现在离冥溯的不远处,离鸿渊见状,抽出长剑准确地震开了冥朔的身体,挡住了迎面刺来的弯刀。

冥朔靠着离鸿渊的帮助险险避过致命的一刀,也拔出了佩剑攻向袭击者。离鸿渊精湛的剑术已经束缚住对方的手脚,将对方完全压制住。趁对方忙于招架之际,离鸿渊突然剑势一转,斩下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再一剑将对方刺倒在地。对方的蒙在脸上的黑纱被挑落,露出了如颜语描述的那般的面容。

“匈奴人!”冥朔惊叫道,“怎么可能?我们根本没有发现除了我们之外有人进来的!”

“很简单。”离鸿渊解释道,“他们挖通了一条地道,直通棺木底部,武烈帝的尸体想必已经被劫走了,只是他们意外地发现想要的东西不在尸体上,于是返回来取。结果正好和我们撞上了,棺木就是一个机关,底部打开以后一定可以看到匈奴人的地道,此人那时一定躲在地道中,被我们抢得了先机,后来趁我们离去是上来,不巧被颜语撞到,只好躲在龙袍中装成武烈帝。”

“原来如此!可恶,吓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鬼!”

“好了,冥朔,你去把机关从外部破坏掉,让下面的匈奴人进不来就行。然后我们在赶回去和颜语他们会合,那帮家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离鸿渊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颜语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事吧。”冥朔安慰道。

冥朔正准备下手去破坏机括,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儿突然从石门入口滚了进来,仔细一看确实颜语。离鸿渊大惊,上前察看少年的伤势,发现除了一处刀伤较为严重之外,其余的伤并不危及生命,他急忙用随身携带的医药包内取出白药和干净的布条替少年包扎伤口。颜语脸色苍白,断断续续道:“有好多人、好多人袭击了我们,其他人都死了……我一个人挡不住那么多……”

“好了……别说话,等任务完成、拿到酬金,我会带你去临安的,你不是总是说要去临安吗?”离鸿渊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他握着少年的手,不停地说:“你会好的,坚持住……你会好的……”

“老大……好脏。我好想洗澡……”,迷迷糊糊的少女喃喃道。

“等出去了,一定给你洗个够……”离鸿渊一边说道,一边用力地按住伤口止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过去的种种。他记得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在荒郊野外把一个一个三岁半的女婴捡回家。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对他说道:“大哥哥,听说南方临安的西子湖是人间天堂,等哪一天你不做杀手了,我们一起去那里玩吧。”他记得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咬着牙忍受着各种惨无人道的训练,扎起长发,穿起男装,只为能跟在他身边不拖他的后腿。

而现在,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痛苦和脆弱,他心疼地将她揉进怀里,喊着她的名字:“小语……小语……”

当冥朔倒在他面前时,他才抬起头打量着走近自己身前的人。那个人是多么地熟悉啊,不就是不久前和他在酒楼里定下事宜的雇主么?离鸿渊愤怒地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一群披着盔甲的武士,问道:“我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在办事,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们?为什么!?”

“呵呵……”那人残忍地笑了笑,说:“任务完成了,你们鬼刺也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把你们消灭在这陵墓中给武烈帝陪葬,岂不是很好?好了,把东西给我吧,兴许我还可以考虑放你和你的伙伴一条生路。”

“那么……我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害得我那些兄弟失去了生命吗?”离鸿渊缓缓举起了盒子,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那是一缠绕着五爪金龙的兵符,是武烈帝生前用于调动他最得意的部属‘五龙旗’部队的兵符,这支部队就是现在驻守在陵墓附近的那支军队,那支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军队。自从武烈帝把五爪金龙兵符带进坟墓后,就没有人能调动这支军队了,这支军队也只是默默地执行着武烈帝生前留下的驻守命令,不曾离开要塞半步。如今朝廷也望赶快找到这枚兵符,以防这枚兵符落入他人手中后,威胁到朝廷的统治。”

“就靠这么一块兵符,能调动这支军队反叛?”

“当然,这支军队认符不认人,不然你以为十多年前那次叛乱朝廷为什么调走了另两支驻军南下平叛而不调动最精锐的‘五龙旗’?因为他们没有兵符,调不动这支军队。虽然现在‘五龙旗’的士兵大多由武烈帝时代的‘五龙旗’部队的士兵的后代组成,但这支部队传统的练兵方式的继承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的不衰减。即使是强大的匈奴铁骑也被赶到了贝加尔湖的另一边。”

离鸿渊冷冷地看着他,说:“为了谋权篡位,调动这支军队南下打内战?那谁来抵挡匈奴人?边塞的百姓怎么办?”

“欲成大事,就不必在乎这点小小的牺牲了,把兵符给我吧,酬金我照样给你,从此以后不再有鬼刺这个组织,也免去了对未来王朝的潜在的威胁。”

离鸿渊摇了摇头,说:“能说出这样狠的话的人,我无法相信,如果我把兵符交给你,我和她瞬间就会没命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愚蠢,离鸿渊,那你说怎么办吧。”

离鸿渊一手将兵符和长剑握在手中,一手抱起颜语,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渐渐靠近了武烈帝的棺木。在残忍的阴谋家和他的手下的注视中,他的脚冷不防抵住了棺木,整个人的中心往后移动,一下子失足般落入了棺木中。一旁围观的武士们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只等头目一声令下便上前抢夺兵符。

“上!把兵符给我抢过来!”他得意地指挥道,那眼神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将军。

武士么吼叫着扑向棺木,最后所有人聚在棺木四周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都愣着干什么?”

“大人……他们消、消失了……”四、风云散去当离鸿渊抱着少女重新走上地面时,干燥的风灌进了他们的衣领,离鸿渊的剑上沾满了地道中抵抗阻拦的匈奴人的鲜血。他轻轻地放下颜语,搬来了数块巨石将出口封死,然后抱起少女疾步向陵墓要塞赶去。

离鸿渊赶到了要塞守军的驻地,出示了兵符之后调动了一支精兵进入陵墓剿杀叛逆者,并命令驻军的军医为颜语精细处理伤口。一天一夜之后,女孩的伤势好了很多,进剿叛逆的军人们也从墓中拖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当最后一个叛逆的尸体被拖出来之后,离鸿渊打算离去。驻军的将领们一起挽留道:“侠士留步,武烈帝曾有遗命,谁人得到五爪金龙兵符,即为‘五龙旗’统帅……”

“那是对你们父辈的遗命,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我这个人比较反感每日处理政务军务,统帅这个职务,真的不适合我。”他笑了笑,拒绝了。

“统帅不愿留于军中,我等也不便勉强,不知主帅有何训示?”众将齐声问道。

“呃…………训示吗?你们就和以前一样,和你们的父辈一样驻守这里,阻挡匈奴人南侵,不得懈怠。”

“是,我等遵命!”

向驻军要了两匹好马,离鸿渊和颜语向南方绝尘而去,途中在一处绿洲的河流取水时,颜语缠着离鸿渊要看那枚兵符,离鸿渊拗不过她,只好把兵符给颜语看。少女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突然把它丢进了河流中,湍急的水流瞬间就把小小的兵符冲的没影了。

离鸿渊佯装发怒装,抬起手像是要扇少女的耳光,颜语倔强地仰起头迎着离鸿渊的目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见离鸿渊久久不下手,少女得寸进尺道:“那是身外之物,不要纠结了,大哥哥,你现在生气打我,以后你会明白的……”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转而微笑着将少女揽入怀中,说:“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从此之后,我不再是‘五龙旗’统帅、也不再是鬼刺的首领,我会陪着你到临安,陪着你到西子湖,陪着你走遍大江南北……”

颜语的脸上充满了一个孩子的欣喜,她狠狠地点了点头,好像生怕离鸿渊会反悔一样。她抱着离鸿渊的脖子,说:“唉?反正你不当刺客了,不如把见剑也丢了吧?”

男子一阵无语,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解下了他的佩剑,丢进了杂草从中。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释怀了,握着颜语的手说道:“从武烈帝的陵墓里活着出来之后,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了,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临安……”

“等等,在出发之前……”少女狡黠地笑了一下,离鸿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颜语就已经吻上了他的侧脸……

一切都结束了……此刻的她已经没必要再掩饰自己的性别,他也没必要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捧起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他深情地吻了下去。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的两个人头一次敞开心扉,不再管外界的变迁,彼此大于一切。

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吧?

此后很多年,江湖上没有再传出著名杀手组织鬼刺的消息,甚至连一点旁门信息都没有,江湖上的人都说鬼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有人猜测是解散了、金盆洗手了,有人猜测是被仇家寻上门报复了,也有人猜测是成员内讧了。只是有很多人都说曾在临安西子湖畔看到过疑似鬼刺的首领的身影,但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女。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曾经占据着刺客组织排名第一的团队在很多年前的一次任务中基本覆灭在黄沙漫漫的大漠中了。

十年后,北方各个游牧民族被其中一部的首领统一,实力空前强大,兴兵大举南侵时遭到‘五龙旗’的顽强抵抗,最终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爆把要塞和武烈皇陵都掩埋了,那支由传奇的帝王组建的传奇的军队也湮没在这场天灾中。

十五年后,一对夫妇模样的侠客来到了被黄沙摧毁的要塞,在陵墓的入口处摆起了十块灵位,一缕青烟随着香柱的燃烧缓缓升上了长空。离鸿渊注视着陵墓露在黄沙之上的部分,沉思了良久,转身望向虔诚地焚香的伴侣,喉结蠕动着却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感觉到男子的异样,那个风姿绝代的女子抬起头,才发现离鸿渊已经泪流满面……

“语儿,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回到边陵了……”

“哥哥要是喜欢,以后小语还是年年陪哥哥来啊。”她搂着男子的手臂,笑道。

离鸿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蹲下身,拾起一节枯枝在沙地上写下了“永别边陵”四个字,然后带着她纵马离去。一阵大风袭来,字迹化作齑粉,空旷的大漠上只剩下沙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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