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山鬼

同学们，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堂课。老师来这个学校三年了，是时候离开了。

这节课，我想跟你们讲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关于山鬼的故事。它发生在一百多年前。那时候，统治中国的仍是一个叫慈禧的老太婆。

小河静静地流淌。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鹅卵石间畅游。

娘在河边洗衣服。她对我说，“别过河，那边的山林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山林里有可怕的东西。”

我遥望小河对岸那一片茂密的山林。娘说，山里住着吃人的山鬼。这不是传说，许多年前有人亲眼见过山鬼。幸亏它们住在山林的另一边，离我们的村子很远。即便如此，村里仍传下了规矩——谁也不准到山里去。

因此，尽管山里物产丰富，生活着各种飞禽走兽，但村民们从不敢冒大不韪进山。只有外地来的猎户不怕死，不听劝阻非要进山打猎。他们再也没有出来。

“娘，山鬼长什么样？”我坐在河边一边吃着娘做的糯米饭团，一边赤脚玩水。

娘搓洗着衣服，“娘也没见过呢。听人说，山鬼跟山一样高大。”

我盯着山林的方向，“是不是还有两只角？像牛角一样？”

娘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然后，她也望向山林那边。

我们看见了同样的东西。我张大嘴巴，咬着饭团忘了咀嚼。娘惊得连搓洗的衣服都被水冲走了。我们母女俩呆呆地注视着站在山林边缘的巨大之物。那不是熊，没有这么大的熊。它似人形，脑袋和树梢同高，头部到背部生着鬃毛般的黑发，头顶冒出两根牛角般的角。

这就是山鬼。传说中的怪物。

山鬼铜鼓般的双眼静静地注视着河这边耕作的人们。爹和其他男人正在为秋收而忙，没有注意到危险。娘站了起来，拼命挥动双手大喊。爹抬起头，憨厚而笑。无论娘怎么喊，他就是听不见。

而我一直仰头望着山鬼。突然，它冲了出来，一个大步便跨过小河。田里的村民们看着不期而至的庞然大物，全吓傻了，一个个忘记了逃跑。即便他们想逃，也逃不掉。山鬼将爹和其他人抓在手里，就像小孩子抓蟋蟀一样简单。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朝山鬼狂奔过去。她真笨，山鬼明明没有注意到她，她偏偏大喊：“快放开我家男人！”

山鬼把她也捉走了。

其实，我也很笨。因为，我同样跑了过去。

“快放开我爹和娘！”

山鬼把我也捉走了。它又跨过小河，跑进山林里，跑得比风还快。树木飞快地被甩在后方，路上的野兽没命地躲开。直到山高林密，山鬼才在一处山洞停下来。它把我们这些人扔进最里面的洞穴，然后搬来一块大石堵住，我们就像牲畜一样被圈养起来。

“爹，娘。”我害怕得扑入父母的怀中。他们浑身冰凉，抱着我瑟瑟发抖。

我们都怕死。

“别怕，孩子，我们会没事的。”娘说。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空空如也的洞穴，泥土潮湿，光线萎靡，只有一道拳头大的石缝留着透气，人是无法钻出去的。我们在饥饿与恐惧中待了一夜。第二天，大石被搬开了。山鬼出现在跟前，这家伙的脸分明就是人的长相，却十分呆板，全身有一层厚厚的油脂，散发着马一样的味道，而一头散乱的长发间露出如深洞般漆黑的眼睛。它面无表情地扫视我们，随手抓住一个村民扔进嘴里。伴随着刺耳而短暂的惨叫声，大石再次堵住洞穴。

我们听到嚼碎骨头的声音。山鬼一定在吃人。

“爹，娘，我怕。”我紧紧蜷缩在爹娘身边。他们也怕得要死，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只是待宰的羔羊。

“无论如何，都得把孩子送出去。”爹娘这样商量。

这个洞穴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只有那拳头大的石缝。爹娘于是用手拼命地扒拉，手指头都磨出了血，十指血肉模糊。旁人都说，别浪费力气了，我们逃不出去的。可爹和娘依然固执地进行着他们的计划，为了我。

一天后，石缝变成了两个拳头大。这一天，山鬼又吃了一个村民。

爹跟娘说：我们必须赶在山鬼吃掉我们之前，把洞挖出来。他们轮流作业，日夜不分。娘找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充当工具，加快了速度。很快，石缝的宽度变成了三个拳头。然而，就在那天，山鬼搬开了大石，它扫视着缩在洞边的我们，突然伸出手，将我抓了起来。

我是它今天的晚餐。

“放开我孩子！放开她！”爹和娘扑了过来。爹说：“要吃就吃我！”

山鬼根本不理会他们。它张开血盆大口，嘴里喷出恶心的腐臭气味。它的牙齿还剔着一根人骨。我吓得胃部抽搐，大难临头之际。突然一个小身影咿咿呀呀跑了过来。

那竟是一个孩童，和我年龄相仿。他丝毫不畏惧山鬼，使劲拍打它的脚。而山鬼却表现异常，俯视孩童的目光居然流露出怜爱。噢，我们明白了，这不是人类的小孩。他是山鬼的孩子。虽然他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但他的头上有两只微微凸出的角，那是山鬼的标志。

小山鬼冲山鬼叽里咕噜地嚷着什么，山鬼最终放下我，却随后将爹抓进嘴里。我和娘捂着脸不敢看。爹是替我去死的。我心如刀割。

这天，我破例没有被关。山鬼留下我和小山鬼，便外出了。

小山鬼很好玩，虽然他不懂人语，却似乎要和我当小伙伴，不时拿些野果子来哄我开心。我爹刚死，我怎么开心得起来？我坐在岩石上一直哭。小山鬼见状，默默在我身边玩起小石子。

“孩子。”这时，我听见娘透过石缝喊我。我走过去，小山鬼跟在后面。娘警惕地盯着小山鬼，半晌才安慰我说别为爹的死伤心了。

“你赶紧趁这个机会跑掉。”

“可是……可是……”我犹豫不决。我跑了，留下娘一个人怎么办？

“我不走。”我说。娘生气了。“你这个傻孩子。快走！”

无论娘怎么骂我，我硬是不肯走。我拿起野果子，透过石缝塞给娘。“娘，你一定饿了，快吃。”小山鬼有样学样，也拿起野果子塞进去。我忽然冒出大胆的念头：也许，我可以跟小山鬼做伙伴。那样，他就可以救我们出去了。

于是，我诚惶诚恐地和小山鬼一起玩耍。我们去河边捉鱼，去树上摘野果。小山鬼玩得很欢乐，哈哈大笑。我则时刻想着利用他救出娘。到了晚上，山鬼就会把我扔回洞里。我跟娘说，说不定，小山鬼是个好人。

娘不信：“山鬼要是善良，就不会吃掉你爹了。”

我默然不语，为死去的爹而感到伤心哭泣。娘继续着她的挖掘。石缝已足够宽，钻得过我的身体了。娘说，现在还不行，得挖得更大，让大人们也通过。然后，大家一起逃跑。可是她一个人干活太累了。于是，我接过娘的工作，用石头凿啊凿。突然间，石缝那边伸过来一只手，吓得我不轻。

原来是小山鬼，他也学我的样子，拿起一块石头凿啊凿。

“嘘！”我赶紧制止他。如果让山鬼发现了，我们都活不了。幸亏山鬼睡得正香，打着呼噜。小山鬼听懂我的话，放下石头走开了。

娘说：“这只小山鬼确实有点不一样呢。”

我就说吧。他不但善良，而且很聪明。我教他的人话，他学得很快，没几天就全会了。

“山鬼为什么要吃人？”那天山鬼又外出了，我和他在洞口玩耍。

他摇摇头。“娘说，只要吃了人，才是真正的山鬼。”

他叫山鬼做娘，看来山鬼是个女的。

“真正的山鬼？”

“山鬼会长出真正的角。”他指了指头上的两只犄角。我摸着他的角，小小的，很有趣。

“我没吃过人，所以不是真正的山鬼，娘说等我吃掉你，就能成为山鬼了。”

听到这儿，我哇地哭了。我不想被吃掉。小山鬼抱紧我的肩膀说：“我不会吃掉你的。”

我说：“真的？”

他点点头，眼神真诚可靠。

我又说，“那叫你娘不要吃掉我娘。”

他显得很苦恼。“我娘才不会放过人类。人类杀了我爹。”

“你爹？”

原来小山鬼一家以前住在山林的另一侧。那边的村子离这儿起码有一个月的路程。“我爹在那边被人类杀死了。娘就带着我，逃到这座山，住了下来。所以，娘恨死人类了。”

我也恨死山鬼了，因为它吃了我爹。

“那怎么办？”想到娘，我又哭了。我不想娘死。

小山鬼忽然指指那条石缝，“你们挖那个，是准备逃跑吧？”他早就知道了？他说：“你跟你娘一起跑吧。我帮你们挖。”

于是，白天趁山鬼外出的功夫，小山鬼加入我们的工作。如此一来，我们的进度明显加快了。那天，我们正在作业，突然天空炸出一道响雷，洞外的树木正好被劈中，熊熊燃烧，火光冲天。小山鬼拉着我的手缩在角落。

“好吓人。”他不住地颤抖。

“你怕火吗？”我问。

他点点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娘也怕火。”

原来山鬼怕火啊。

每过一天，山鬼就会吃掉一个人。人们的尸骨散落在洞外，我默默将它们埋在一起，竖一块墓碑。我想，这里面就有我爹的骨头。我可怜的爹，他再也吃不到娘做的糯米饭团了。娘说，今晚我们就回家。

石缝经过多日的凿宽，可容大人钻过。但，其他村民都被吃掉了，只剩娘一个。今晚我们必须逃出去，不然她将成为山鬼明天的晚餐。

当夜深人静，我和娘悄悄从石缝里爬了出来。我们小心翼翼跨过酣睡的山鬼，小山鬼送我们到洞外。他给我们指明村子的方向。“再见了。”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忧伤。我也很难过。我俩已经成了很好的伙伴。

“我们快走吧。”娘拉着我的手，开始在黑夜中穿行。

星星为我们指明方向，夜幕下的山峦笼罩着巨大的黑影。我们一直走到天蒙蒙亮，村子应该离得不远了。耳边远远传来河流的声音。那是流经村子的小河。

却在这时，背后传来树木乱颤的声音。

“娘……”

“不要回头。”

娘对我说。她的声音很紧张。“快走！”

我们加快脚步，但身后动物的膻臭味越来越浓，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地上的小石子跳动起来。一抹巨大的身影投射到我们头顶，重重地压下来。

山鬼追来了。我们无暇惊呼，只得拼命逃跑。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娘停下来。

“我们分开走。”娘说，她会跑向另一个方向，而我则趁机跑回村里。

“不要。”我哭了。

娘不让我哭出声。“会被山鬼听到的。孩子，听妈妈的话。”说完，娘便一直朝山里的深处走去。我盯着她的背影，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山鬼的脚步声随着娘的方向远去。我边流眼泪，边走向村子。不一会儿，那条小河便出现在眼前。

祖母正在岸边烧纸钱，哀嚎着我们的名字。我的现身，把她吓坏了。

村民们都跑过来看我，询问各自亲人的下落。当得知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哀哭声响彻天际。我想到爹娘，也嚎啕大哭，好几天茶饭不思。他们死得好惨。村长说，得把山鬼除掉，才能永葆安宁。村里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收拾那个山鬼。

他们从我的口中得知，山鬼是来自山的另一边，而公山鬼之前被人杀死了。现在只剩母山鬼和小山鬼。村长说：“既然公山鬼能被杀死，那么我们也能杀死母山鬼。”于是村长派出几个青壮年，去到山的另一边，寻找消灭山鬼的办法。

我偷偷问祖母，能不能别伤害小山鬼。

她怒其不争地打了我一个耳光：山鬼吃了你的父母！

可，小山鬼从不吃人。

时光荏苒，一个多月后，远行的青年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原与山鬼为邻的村子，但那儿荒凉凋败，残垣断壁间飘散着死亡气息。幸存的几户人家，掩面诉说当时与山鬼惨烈的战况。全村人几乎死光了，才除掉公山鬼。而且，它是一时脚滑摔倒，才被村民们一拥而上杀掉。

这世界上没有杀死山鬼的方法。大家聚在村里祠堂商讨，脸色沉重。为了杀一个山鬼，赔上全村人的性命，这不值。我坐在祖母怀里，看到大人们愁眉苦脸。突然有个人说，“何不找官府帮忙？”

要官府帮忙，得奉上银两。各家各户都得出。尽管我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可是为了替爹娘报仇，祖母一咬牙，将家里最值钱的牛也卖了。买主来领牛走的时候，祖母老泪纵横。

凑够了钱，村长便决定去找官府。

那个县官收了贿赂，便派了一队官兵过来。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地驻扎进村里。他们并不着急围剿山鬼，而是让村里人好生招待，大鱼大肉。有一天晚上，我在他们留宿的房子窗外听到他们暗地里议论：“哪里会有山鬼？肯定是村民们看错了，那是大熊而已啦。”

这些人不相信我们的话，他们不相信山鬼的存在。

等到他们见到山鬼，就追悔莫及了。

吃饱了喝足了，在村长不停的催促下，这队官兵才懒懒散散地走上山，还一边哼着小曲。等他们遇到山鬼，就笑不出来了。村民们都站在河边观望，期盼得到好消息。我坐在田埂上，无聊地看着在脚边跳跃的草蜢。晌午已过，官兵们还没回来。祖母从家里拿了两个地瓜给我吃，“他们进去很久了呀，不会迷路了吧。”她遥望着远方寂静的山林说。

恰恰这时，山林的深处冷不丁响起撼天动地的咆哮。林子里惊起一片仓皇四窜的鸟儿，我们分明看到那片森林的树木在剧烈地摇晃，似有巨大的东西在活动。我惶惶站了起来，手中的地瓜掉落而不知。

“祖母。”我心生怯意地躲在祖母身后。我身边站着的人，脸色皆白。

众人目瞪口呆地眺望同一方向，而天空中传来持续不断的咆哮以及若隐若现的惨叫声。后来，我们都发现，那惨叫声朝我们的村子越来越近，它的身后，不断有树木晃动倾轧，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逐。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观望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林子的边缘大喊。

隐隐约约，只见一个人影从林子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他就是那队官兵里带头的军爷。我们几乎认不出他了，他丢盔弃甲，披头散发，全身血污，像得了失心疯，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跑来，嘴里喊着什么。隔得太远，根本听不到。

他喊的，应该是山鬼。即便听不到，我们也清楚。

因为在他身后，出现了比熊还巨大的身影。它的头够得到参天大树的树梢。凡是挡路的树木，它一挥手臂就抡倒了；即便磐石，它只要一踩，便成粉末。它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嘴角流涎着鲜红粘稠的血浆。

“救命哪！”之前还对山鬼不屑一顾的军爷，现在像一条可怜虫。他向村民们求救，但大家早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跑回家，门窗紧闭。我们战战兢兢地透过窗户看到，山鬼手指一弹，军爷的脑袋就像豆腐一样迸溅。然后它掠起无头尸体，转身走回了大山。

那一刻，我看到山鬼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细小的身影。

是小山鬼么。它躲在一棵树的阴影里，似乎盯着我们家的方向。和我对视片刻，他随山鬼一起走进了深山老林。

这次连兵强马壮的官兵都被杀光殆尽，村民们不敢再轻言杀山鬼这回事了。只是，它隔三差五便来袭击村庄，我们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村庄上空经常弥漫着悲怆的哭声。有的人家无法忍受生活在恐惧里，下定决心携家带子离开。可这些人离家别井，没有田地耕种，终究是死路一条。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我们要誓死保护它。”

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村长和剩余的村民们开始商量第二次袭击山鬼的计划。而这一次，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我不想看着村民们白白去送死，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应该找到小山鬼，让他劝服山鬼和他一同离开。这样一来，我们村子就能幸免于难了。

这天晚上，我偷偷趟过小河，来到林子边。我学山鬼的呼唤声，声音很小，我不确定小山鬼能不能听到。更糟糕的情况是，如果引来山鬼，我就惨了。我喊累了，便坐在林子边等待。天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月光照耀着岩石上的我。不知等了多久，我有些困了。突然，林子的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与我相仿的身影浮现。是小山鬼。

我们好久不见了，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小山鬼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将来意告诉他。他摇了摇头。“娘不会听我的。”

“可是，村民们明天就要进山了。”

“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才不怕。”

“可是我怕。”我又哭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

我们一起沉默了许久。后来，小山鬼回林子里去了。临走前他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跟大人们一起进山。目睹小山鬼离去的背影，我忧郁地离开了林子边。

刚推开家门，突然祖母出现在身后。

“你去见谁了？”

我吓坏了，不敢承认。可祖母都看到了。“刚才在林子边和你见面的，是山鬼的孩子吗！”

原来祖母半夜起床见我不在家，于是出门找我。她听到我呼唤山鬼的声音，便躲在一边偷看。我低着头不敢吭声，祖母拿着烧火棍一边打，一边斥责，“你爹娘都被山鬼吃掉了，你倒好，居然还和山鬼的孩子私通。”

无声的泪滑过我的脸。我忆起爹娘惨死的情形，心如刀割。祖母一下一下地抽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祖母，我错了。”

祖母扔掉烧火棍，紧紧抱着我。她滚烫的老泪湿润了我的头发。我们祖孙俩相拥而泣。哭过后，祖母问起我与小山鬼的相识过程。我娓娓道来，说到洞外山火那段，祖母忽然悟到了什么：“你说，山鬼怕火？”

我点了点头，“小山鬼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救了全村人的命。”祖母这样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便推开门去找村长了。

翌日，全村男丁都在祠堂集中。每个人脸上多了一份自信。明明是白天，他们却手持火把，眼中的复仇之焰熊熊燃烧。在村长的带领下，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山里。而老弱妇孺都留下来，准备好盛宴，等待着人们凯旋归来。趁她们忙着做饭的时候，我偷偷趟过小河，跟在队伍的后面。随着山深林密，空气中腐烂的味道愈发浓重，路上到处可见折断的树木以及丢弃的盔甲，这应该属于上次的那批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