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引子

窗外的冷风吹散了满地落叶，学校寝室那斑驳的朱红大门被吹得咯吱咯吱响。昏暗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低着头，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匆匆地走着，镶着鲜红宝石的高跟皮靴发出诡异的“咚咚”声。

时针悄然走到12点，寝室对面莹绿色钟楼发出幽幽的光——2010年5月26日！407寝室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还穿着睡衣的女孩泪眼朦胧地四处张望。

“仇姮！”女孩踩着拖鞋向穿风衣的人影扑去，可是那人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仇姮！”女孩再喊着，跌跌撞撞地向走廊尽头跑去，一瞬间，整个走廊的声控灯全部亮起，407寝室冲出了三个女生，她们拉住还在哭喊的女孩。

“若颜，你快起来！”楚依依劝着蹲在地上的张若颜，可张若颜像是没听到楚依依的话般，她死死拽着楚依依的袖子。

“依依，我看到仇姮了！真的看到仇姮了！”张若颜满脸期盼地看着楚依依，下一秒，楚依依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走廊，楚依依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贯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仇姮死了啊！”

张若颜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寝室，楚依依的眼底尽是冷笑……

“然后呢？”学校食堂，黄慕咬着吸管好奇地看着白晓姿。

“然后，然后就是那天夜里，楚依依离开了这个世界……”

“啊？她死了？！”黄慕很震惊。

“恩。”白晓姿点点头，“第二天清晨，有人在学校后院的池塘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当时还穿着头一天晚上的红色睡衣。”白晓姿说完，黄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我说晓姿，学校的传说你都相信？还说得这么惟妙惟肖，明摆着是假的嘛！”黄慕咯咯地笑着，白晓姿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的眼底好像藏着什么，黄慕看不懂。

白晓姿竟然呜呜哭出声来，她一把拉住黄慕的衣服，黄慕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黄慕，这个传说是真的！”白晓姿哭得梨花带雨，“仇姮是我姐姐，我从小最爱的表姐！”黄慕原本玩味的笑容瞬间僵在脸色。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白晓姿，心里瞬间一凉。

“黄慕，张若颜是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姐姐用生命去保护的朋友。他们说，一年后的5月26日就是姐姐的回魂夜，所以，我一定要找出姐姐死亡的原因，我要让姐姐走得安心，我不要让她的灵魂还在这里漂泊！”白晓姿信誓旦旦地说着，黄慕背脊发凉，她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的手机——2011年，5月26日……

5月26，回魂夜

学校还有一个传说，就是这个姓仇的女生会在一年后的回魂夜带走一名407寝室的女生。她首先会将人引到学校后院池塘，然后再把那个人淹死。虽然这个传说并没有得到证实，却被同学们传得绘声绘色。黄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觉告诉她今晚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寝室大门上，407几个红色小字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暗淡得如凝固的血。黄慕的心再一次揪紧，对面床铺上的白晓姿慢慢坐起身，僵硬地走到她旁边。白晓姿的手抚上黄慕的脸，黄慕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好屏住呼吸装作睡着了。直到白晓姿冰冷的双手慢慢搭上她的喉咙，黄慕才惊声尖叫：“啊——”

“黄慕？你怎么了？”床旁，白晓姿踩着拖鞋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

“晓姿？”黄慕心有余悸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她下意识地觉得白晓姿很恐怖，刚才的梦太真实了，“你刚去哪了？”

“洗手间。”白晓姿坐在床上，甩了甩手上的水，水滴正好甩到黄慕胳膊上，一瞬间，黄慕竟然闻到了铁锈味，那水滴也似乎是血一样的红。

“黄慕，你说，今年姐姐会不会回来啊？我好想姐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晓姿幽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黄慕的毛孔都张开了！她惊恐地看着床头的时钟，慢慢地走过12点……

第二天，学校的后院来了很多警察，大家表情都很凝重。今天早上，打扫的大爷在后院池塘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全身浮肿，奇怪的是，那张脸并没有被水泡肿，非常容易辨认——是白晓姿！白晓姿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身上还穿着那件卡通睡衣。

学校对外封锁了消息，就连同学们之间的传言也被压下去了——除了黄慕，黄慕被请到警察局协助调查。

“我最后看到白晓姿是半夜12点，她刚好上完厕所回来。”黄慕红着眼睛小声说。

“你确定是12点？”警察皱眉，“根据法医检测，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夜里11点左右。”

黄慕一脸错愕，11点……那不正好是自己做梦被掐死的时候吗？

哥哥白晓生

白晓姿死去的第二天，学校里来了一名让女生们尖叫不已的男生——白晓生。记得白晓姿说过，她的亲哥哥白晓生是当年学校有名的校草，为了做他女朋友而打破脑袋的女生不计其数。

那时候，白晓姿嘟着嘴巴说：“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了。”

黄慕打量着这个叫白晓生的人，他西装革履，手上还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袋。

“我要见我妹妹！”白晓生才到校长室，便大喊着要见妹妹。

“白晓生，你是学法医的，应该知道程序。”校长说着，“白晓姿的案子还没破，现在她的尸体已经被送到警察局。”

“校长，那是我亲妹妹！我也是学法医的，我要见妹妹！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白晓生激动地喊着，一旁的两名老师赶紧将他带到了外面的休息室。

黄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白晓生走出了校长室。老师们都出去了，黄慕坐在他对面。白晓生一直用手遮着脸，不言不语，可是透过手指的缝隙，黄慕居然看到他在笑！

“那个，你好，我叫黄慕，是晓姿的室友。”黄慕先开口，白晓生却只是点点头。

“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黄慕犹豫了一下，“白大哥，白晓姿的表姐仇姮，你认识吗？”

仇姮……

白晓生的眼睛倏地睁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慕。黄慕清楚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接着，他拼命摇头：“我不认识！”

过了一会，白晓生苦笑：“黄慕，你说的是那个校园传说吧？晓姿就喜欢听鬼故事，她只有我这一个亲哥哥，哪来的什么表姐？”

白晓生在说谎！黄慕看着白晓生离开的背影，眉毛皱成一个难看的“川”字。

黄慕趁中午没人，悄悄地去了学校的档案室，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寝室档案，拍掉档案袋上的灰尘，她翻找到女寝三栋407寝室的资料。

楚依依，张若颜，李娜，杨红——407寝室，明明只有四个人，哪里有仇姮的名字？黄慕震惊地翻找其他资料，依旧没有找到仇姮的名字。难道仇姮和张若颜不是一届的？黄慕想着，飞快地找着其他年份的寝室档案，直到夜幕降临，黄慕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仇姮的记录。

难道，仇姮真的只是学校的一个传说？并没有存在过？

黄慕只觉得心里发闷，她跌跌撞撞跑出档案室，如被石头压住全身般难受。

白晓姿为什么要骗她？

再见张若颜

一个女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黑色风衣匆匆走进学校大门，大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嘴角的一颗黑痣异常醒目。

这个场景让黄慕突然想到了白晓姿故事里的仇姮，仇姮就是这幅打扮。

“你好，请问你是黄慕吗？”黄慕还在遐想，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黄慕跟前。

黄慕微微一愣，张若颜连忙解释道：“我是白晓姿的嫂子，我想知道一些关于晓姿死亡的事情，听说，你和晓姿是同寝室最好的朋友……”张若颜是白晓生的女朋友？白晓姿怎么没说过？

“张姐姐记得仇姮吗？我听晓姿说，仇姮是张姐姐最好的朋友，我——”

“仇姮……仇姮！”张若颜突然尖叫起来，她张牙舞爪地向黄慕猛扑过来。

“仇姮在你身后，仇姮！”张若颜胡乱地说着，她的脸上是黄慕看不懂的疯狂神情。大大的帽子从她头上滑落，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就在黄慕觉得自己要被掐死时，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白晓生一把拉开张若颜，黄慕呛得直犯恶心。

“黄慕，你快走，张若颜精神不正常，她不能听到仇姮的名字！”白晓生紧紧抱着张若颜，张若颜依旧在挣扎，黄慕仓皇而逃。直到当晚，白晓生安顿好张若颜后再次回到学校，黄慕静静递给白晓生一杯开水。

原来，张若颜从小就有自闭症，不喜欢讲话，也不喜欢别人靠近。直到上了大学，张若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她说她有了第一个朋友——仇姮。”白晓生疲惫地说着，“可是，寝室明明就只有四个女生，哪里有什么仇姮！后来她又说，仇姮死了，从此她更神经兮兮的了，她总说仇姮会在5月26号回来找她，我——”白晓生说不下去了，黄慕连忙安慰他。

“我和若颜青梅竹马，就算她精神有问题，我最爱的依旧是她。”

黄慕愣住了。她知道，白晓生的钱包里有一张张若颜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容灿烂。而另一张照片，是张若颜和楚依依的合照，楚依依搂着张若颜的腰，楚依依的嘴角也有一颗黑痣。

“对了，白大哥，楚依依是怎么死的？”黄慕突然问道。

“楚依依？”他想了想，笃定地说，“楚依依的死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她的尸体还是我检测的。”

看着白晓生的背影，黄慕再一次想起张若颜曾经说过的话。

“仇姮一直在我身边，趴在我床头对我笑……”张若颜如是说。

诡异案件

黄慕又失眠了，她的对床便是原来白晓姿的床铺，如今那张床空荡荡的。黄慕感到非常压抑，她想叫醒上铺的同学说说话，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身？！

黄慕似乎听到有人在咯咯地笑，是谁趴在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她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和白晓姿最喜欢这样互相说着小秘密。

“晓姿？”黄慕艰难地叫出声，下一秒，鬼压身的感觉消失了。

黄慕满头冷汗地打开床头灯，对面本来空荡荡的床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黄慕拿起来，照片上，白晓姿拉着张若颜的手异常亲密。

奇怪了，白晓生不是说，张若颜有自闭症，除了仇姮就没有朋友吗？她怎么和白晓姿这么要好？黄慕的脑海里又浮现了白晓生钱包里的那张同样亲密的二人合影。黄慕细细端详着照片，张若颜的胳膊上有一个清晰的伤痕——黄慕记得，白晓生说过，张若颜小时候被狗咬伤，惊吓过度得了自闭症。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黄慕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黄慕披着外套跑出寝室，月光将后院的池塘水面涂成银色，手里的照片已经被揉成一团，“后院池塘”四个小字依稀可辨。夜里的学校后院非常寂静，池塘里一点涟漪都没有。一个背着大袋子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黄慕赶紧躲起来。

人影慢慢地挪动着，终于停住了脚步，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身后的大袋子埋进了沙滩。黄慕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沙滩上的人影。“汪汪汪……”远处突然传来狗叫声。人影先是一愣，慌忙离开。明晃晃的月光下，黄慕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张若颜！

张若颜怎么会在这里？她来干什么？她埋的是什么？黄慕壮着胆子来到张若颜埋东西的地方，胡乱地扒着土，不一会，终于摸到了那个大袋子——

“不许动！警察！”黄慕的身后突然冒出一排警察，有人还牵着警犬，黄慕连忙把手举了起来。

“同学，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学校后院池塘做出奇怪举动，怀疑是掩埋尸体。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黄慕不知如何解释，但几个小时后，她被放了，因为袋子里只有一些破旧的娃娃和笔记本。黄慕满脸疲惫紧张的样子让警察们连连道歉，他们亲自将黄慕送回学校。

黄慕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休学：“校长，我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想我现在根本不能很好地完成本学期的学业，所以，我申请休学一个学期。这是休学申请书，请您过目！”

黄慕将申请书交给校长，校长叹了口气，随即点点头：“也好，你先休息一阵吧！别想太多，下学期开学准时回来上课！”

“好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