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没有你

最后还是没有你

Chapter1

11月初,四川已经进入了冬天,风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走在风中的沈初然拉了拉身上的夹层棉衣,试图把自己裹的更紧一些,泛黄的路灯将身子拉扯的又细又长,却没能把温度拉到和KFC的空调一样令人愉快。

高三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沈初然,在哪儿呢?”

电话里传来江清远嬉笑的声音,应该是刚跑上楼,电话里有大口大口的哈气声,像夏天里的总是伸着舌头散热的小狗,沈初然嫌弃的把电话拿的离脸远了些。

“在往家里走,怎么了?”

“小区门口等我!”

“这么冷的天,有事在电话里说不就好了吗?”沈初然的嘟哝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嘟嘟的忙音,想到江清远刚到家又马上急匆匆换上运动鞋一边叫嚣着:“妈,记得给我留鸡翅!”一边撞撞跌跌往外冲的狼狈模样,沈初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区外的银杏叶已经黄了,掉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踩在上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时候奔跑在雨后沥青石阶上鞋子摩擦出的吱嘎音符,眼泪形状般的特质荧光灯管里五彩的光从树杆上滑到半空,带着流星雨般的弧线,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靠在树下的江清远也变的五颜六色,沈初然悄悄的拍了张照片,存了起来,取名绿巨人。躺着的银杏叶也变得斑斓起来。

“原味的!”愉快的接过江清远递过来的奶茶,沈初然转身就往家里走。

“沈初然!我冒着这么大的冷风就为给你送一杯奶茶,你难道不感动吗?”

“英语试卷的答案11点准时发到你手机。”

“女神我爱你。”江清远笑嘻嘻的追了上去,揽住沈初然肩膀,随即就被无情的打开。

“拿开你的猪爪。”

家里坏掉的自来水管在空洞无章的夜里有节奏的敲击着滴答滴答的旋律,餐桌上吃剩的晚餐和滴在桌上的油滴凌乱不堪,拉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肮脏的灶台也是,父亲上夜班去了,母亲还在麻将馆没有回来,黑色猫咪躺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动也不动,安静的出奇。

沈初然有些饿,拿过桌上坏掉了一半的苹果就往嘴里塞去,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Chapter2

上个星期的今天,父亲坐在楼梯口,身旁是一大堆的烟头和浓重的烟灰味儿,呛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嘴里还点着的烟发出寂寥的微弱的光,有些佝偻的身体在楼道灰暗的灯光下愈发瘦弱,胃子疼痛已经多日,在县里医院开了几次药都不见效果。

“爸,你怎么坐在这儿?外面凉的很。”

“初然,陪爸爸坐一会儿。”

挽着父亲的手臂,沈初然发现父亲的手臂是越来越细,越来越松弛了。

“你妈出轨了,和牌桌上的一男人。”

“啊?”沈初然突然想到从一枕长的夏天开始到现在,母亲在餐桌上总是提起的一男人的名字,和每次出门前总是不停的试衣服,精心梳好头发的异常模样,瞳孔渐渐放大。

“不……不可能吧?”沈初然像是在问父亲,更像是在问自己。

“嗯,就是她每次都说找她打麻将的那个男人。”

县城很小,小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特质更加明显,风言风语一旦有人听到,总会带着虚伪的关心而想从中求得事实的真相,父亲就是这样知道的。

“万一他们只是朋友呢?”

“我不小心看到你妈和他的短信了,很多很多。”父亲两手抓住头上本来就掉的已经稀少的发,两眼泛红的血丝,充满无奈与绝望,他爱了这个女人一辈子。

母亲说,他们很早前就开始联系,父亲时常夜班,他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她的精神世界得不到满足,所以她只有和男人不停地打电话,发短信,想起那段时间母亲缠着自己学习拼音发短信的日子,沈初然就觉得讽刺。

母亲一口咬定他们只是朋友,但短信里暧昧的字眼出卖了她。父亲说只要以后不再联系,就原谅她,这个家就还是接纳她。母亲说,好。

结果第二天晚上,母亲就穿上新裙子,和他约会去了,父亲跟在后面泛红了眼眶。

“你如果还要这个家,还要这个女儿,就不要再联系了。”

“好。”但此后的日子依旧一如既往。

所以沈初然难过,是因为母亲可以不要家,不要她,也要和一个牌桌上认识不久的男人在一起。

Chapter3

父亲回家已是凌晨5点,沈初然正起床准备上早读,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一片,透明的白色玻璃窗也变得朦胧起来。

“我和你妈离婚,你和谁过?”父亲搁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一夜的工作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和你。”

“好,爸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不能不要你。”

埋头洗脸的沈初然,流出的眼泪沁进了早已湿漉漉的毛巾,分不清哪一边是眼泪,哪一边是水。

江清远过来接她去学校的时候,父亲递过手里刚煮熟的鸡蛋和烫热的牛奶,嘱咐着路上小心,这一夜,母亲都没有回来,父亲额头的皱纹似乎变得更重了,沈初然埋着头,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昨晚后面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睡着了。”

看着江清远的欲言又止,沈初然把剥好的鸡蛋堵进了他的嘴里。

生活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男人送母亲回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扯下背上的书包,沈初然就狠狠的砸了过去。

“王八蛋!”男人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夺过书包就是一扔,包里的书随着书包的坠落散了一地,试卷落在叶子上,露水瞬间湿透了纸张,沈初然眼中的怒火就像一头疯了的狮子,不停的撕咬着。母亲惊呆了,一边叫着沈初然,一边试图拉开她,帮着男人。沈初然觉得心里还幻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如果我爸有个什么闪失,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杀了你女儿!你的女儿今年4岁,在XX幼儿园小班,每天早上9点15左右入园,下午5点离开幼儿园,都是她爷爷在接送,你们通常8点吃完饭,你的女儿会在小区门口和小孩子玩儿,9点半左右回家。”男人眼中的愤怒逐渐变成了恐慌,他不知道的是得知这件事后的这一周沈初然都在跟踪他的家人。后追上来的江清远一脚踢倒了没注意到的男人,骂着“小白脸!”,男人随即站起来拉住江清远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你说谁呢?”,“打的就是你!”江清远是省队的跆拳道运动员,打起已经有些肥腻的男人来毫不费力,但沈初然眼里不断下滑的泪像是100摄氏度的开水,烫的他心疼,男人被打到爬不起来,母亲在一旁边哭边骂,打着120救护车的电话,江清远拉着呆若木鸡的沈初然就塞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像是一闪而过的过往,母亲在灯下织毛衣,父亲在灯下看书,她在灯下写作业,他们一起送她上幼儿园,小学,初中晚自习一起接她回家,他说老婆我爱你,她说我也是的场景一起铺面而来,朦朦胧胧,一个接一个,父亲灰暗的眼膜,整宿的叹息声,男人拉着母亲手笑颜如花的面孔,男人被打母亲坐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像是童年时她缝补衣服的针,深深的刺进了心窝,血流不止。

中午父亲送书包过来时,班里同学正在上课,江清远拉了拉一直望着床边发呆的沈初然。父亲身上的羽绒服显得皱皱巴巴,脸上还有指甲挖出的血印子,沈初然一看就知道又是和母亲打架了。

“爸,你们离婚吧!我跟着你生活。”

“可是初然,爸爸舍不得,我爱你妈啊,当初全家人都反对我和你妈时我都坚持了过来,你说现在怎么是这样了呢?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和她离婚的。”

接过已经整理好的书包,望着父亲痛苦的摇头和叹息,沈初然心里扯的生疼,母亲和男人依依不舍的甜蜜模样在脑海里久久的挥之不去,像是夏天里一直嗡嗡飞着却怎么也打不死它的蚊子一样令人厌恶。

Chapter4

母亲最近了安定了很多,用江清远的话说,沈初然也是拼了。

“如果你再和那男人联系,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的时候沈初然拿了家里最快的菜刀搁在脖子上,看着滑出的血,母亲吓呆了,不停的说着好,好,我都答应你。

男人找到学校来,是在一个星期后,江清远正陪着沈初然在操场发呆,父亲胃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瘦了10斤,沈初然嚷了多次去医院,都被父亲用气瘦的推脱了过去。母亲似乎显得很淡定,说过几次去医院看看吧,父亲无动于衷,也就作罢。每次夜班回来他都要在窗边一言不语的抽烟叹息,一支接着一支,沈初然知道,他依旧一样的难过。其实她更难过,深爱的父亲,曾经同样深爱过的母亲,在如今冷清如水的家庭里都成了想起就会包卷全身的痛苦。

男人丢出一沓沓印有医院红章的发票,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初然的情绪就像突然发怒的老虎冲了过去,“你凭什么破坏我们的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父亲在深夜里的叹息和越陷越深的眼窝在沈初然脑海里反复循环。

“是你妈嫌你爸没本事……自己……要……要跟我的!关我什么事?”男人有些结结巴巴,抬头看着站在沈初然身后的江清远心有余悸的退后了两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爸没本事?我爸爸再没本事都比你这个第三者强。你这么作孽不怕死了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吗?”沈初然拉着男人的衣服边撕边骂。

傍晚的校园里散步的同学熙熙攘攘,都被这凭空出现的吵声吸引了过来。“听说她妈妈出轨了,还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散步,出现在他爸面前,指着鼻子的骂穷光蛋,窝囊废。他爸最近瘦的像根儿竹竿似的,我们小区里的人都知道。”

“要是我妈做出这种事,还引以为傲,我也真是没脸了。”

听着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沈初然突然一语不发的蹲了下来,抱着身体嚎啕大哭。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她又没有错,他们大人犯的错,凭什么要让我们小孩承担呢?”

江清远拉起沈初然,眼神淡定的问着被这突变的状况搞的不明所以然的男人:“是要医药费吗?”

“你打了我……凭……凭什么不负责任?”

“就凭你是第三者,活该被人打!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打一次!”江清远举起了又想动手的拳头。

男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退了几步,洋洋得意的拨打了教务处的电话,一脸有你好看的表情看着江清远,校长很快赶到,遣散了围观的同学。

“通知家长来!”

“我爸爸在上班!”

“给你妈打电话!”

“我妈死了,我没有妈。”沈初然漠然的开口。

“你说什么呢?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妈妈的?太不孝顺了。长的斯斯文文这一小姑娘。说话怎么这样?看来是该请家长了。”校长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沈初然,频频摇头。

江清远倒是很爽快的给母亲打了电话,10分钟后母亲赶了过来,天已经黑的像是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校长了解完前前后后的情况,把责备转移到了男人身上。

“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插足别人的家庭?小孩子马上高考,你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吗?听说你也有孩子,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你怎么不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

“这是家事,你们要处理自己去外面谈,学校只能建议管不了。您请回吧。”母亲瞪了一眼在旁边捂着嘴的笑着的江清远,拿出发票上加起来的医药费扔给了男人。

“好自为之!”江清远从来没觉得母亲这么霸气过。

这一过程里,沈初然始终不言语。

Chapter5

父亲检查出患上胰腺癌是在两个月之后,沈初然记得那天的天和父亲的情绪一样阴郁,医生说胰腺和胃部紧挨着,疼痛感觉都在上腹部,所以很容易误诊成普通的胃病。每个人体内的癌细胞都是处于可激活的状态,长期的情绪不好和熬夜是引发癌细胞的最大因素。对,而且是晚期。沈初然在电话里哭的歇斯底里,眼泪像是加了硫酸的水腐蚀的人血液都是生疼的。

前前后后三十万的高昂手术费阻止了唯一的希望,父亲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如果某天你爸走了,你会怪我没有尽全力去救你爸吗?”母亲有些心虚的望着沈初然。

“不会。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就会恨你一辈子。”说罢转过了头,天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蓝,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父亲终究是垮掉了,沈初然每晚都在眼泪中睡着,眼泪中醒来,江清远用尽了一切办法,她依旧是开心不起来。母亲告诉每个人她的难过,然后转身就换上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了麻将馆,说是散散每日都呆在家快要逼疯的心,不会再和男人联系,父亲不再跟她吵架,连争论都没有,愈发缄默。只有在沈初然回家唤爸爸的时候,眼里才有亮起的光。小区里的银杏叶已经掉完,光秃秃的树干在雾浓的清晨像是小型冰景,而父亲的病一点起色也没有。

沈初然不想回家。

江清远陪着她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原味奶茶管在嘴里被咬的破烂不堪。父亲的心态越来越平静,他说他尽力了,他只是遗憾可能看不到沈初然上大学,然后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了。

沈初然躲在背后哭湿了外衣。

Chapter6

寒假很快到来,父亲病情突然加重,肚子里出现了积水,江清远陪着沈初然把父亲背到医院输液,做护肝治疗,避免肝功能衰竭死亡,输完又背回来,父亲偶尔会自己走走,摇曳蹒跚的步伐让沈初然在旁边更加难受。

“广告上登了一款治疗胰腺癌的药,要在指定药房才能买到,我想试试。”父亲暗淡的眼膜充满了期待。

“好。”拿着父亲不知哪来的报纸,沈初然认真的记下了每一个药店的名字。

“我让他帮忙买吧,他在那个城市施工这段时间。”

口中的她是指的出轨的那男人,沈初然看到了父亲眼中滑出的泪,“女人出轨是对男人身体和心里最大的打击,因为这牵涉到男人的尊严和脸面。”这是父亲多日前说过的话。

“不用。我有脚。我去给爸买。”沈初然一把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母亲,眼中充满了讽刺和愤怒,原来父亲都这样了,她还能偷着和男人安然联系,沈初然觉得自己也是醉了,而且醉的不轻。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沈初然家里充满了浓浓的中药味儿,母亲买了些瓜子和水果,父亲说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要些茶叶,母亲选的普通的,被沈初然退了回去,用这学期的零用钱买了父亲一直喜爱却只有在最有钱的姑姑家才能喝到铁观音,父亲不停的夸着好喝,眼角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江清远去三亚过春节了,沈初然一整个都春节没有出门,没有给母亲露出过一个笑脸。

父亲瘦的连撕开一张卫生纸的力气都没有了,辗转几个城市买回来的药并没有带来最后一丝希望。沈初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扁担的一头担米,一头担着她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父亲是在春节后的一个月去世的,母亲打来电话时沈初然正在上早读,江清远坐在一旁画着艺术生才有时间描摹的漫画,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但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

灵堂在亲人的帮助下很快布置好,花圈摆满了小区院里的空地,安魂曲麻木的单曲重复着,银杏树下的桌旁坐了很多人,打麻将的打麻将,斗地主的斗地主,谈笑着的谈笑着,大家都和之前一样,父亲的死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让每个人都一样的难过。

只有沈初然从学校一路痛哭到遗体前,像是失了魂的复读机拉住父亲的手神情呆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爸爸,我没有爸爸了。”声音由大到小,直至消失,再也发不出。但眼泪像是大海里永不干涸的水源源流着。

父亲下葬那晚,沈初然在阴森的墓园坐了一整夜,江清远找到她时,已经冻的浑身冰凉,可是比身体疼的还是跳动着的心。

“江清远,你知道什么叫作一无所有吗?”

“就是我抱着他骨灰的时候。”江清远没有说话,揉了揉沈初然的头发,脱下厚厚的外套把她裹了起来。

2月底的天,夜晚的气温只有几度,露水湿透了鞋子,冰冷的像是要麻木了一般,沈初然在怀里小声抽泣着,江清远的眼眶泛红到了天亮,恨不得把导致了这一切的男人碎尸万段。

第二天沈初然搬到了学校,不再每日回家,不想起也就不那么难过。一个月后母亲打来电话:

“我又梦到你爸了,他老是吓我,阴魂不散的灌满了我的生活,都怪你,下葬的那天你为什么不哭,把他的魂哭出去就不会这样了!”母亲的声音夹带着怒吼和胆怯。

“活该!”沈初然说完就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木板架上,父亲一动不动的身体,睁大的瞳孔,难过的眼珠,她用手摸了千万遍的瘦弱脸庞。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他。沈初然的QQ签名从此再也没有换过。

Chapter7

2013年9月,沈初然去了离家最远的大学,走的时候,姑姑来送她,塞了之前约定好的一张银行卡给她:“学费都在卡里,密码是你生日。没有钱了记得打电话。”

钱是在姑姑那儿借的,以后毕业了工作了慢慢还。因为母亲说,她总不可能为了另一半不愿意供养沈初然就此生不嫁了,拖着上大学正花钱的女儿嫁会影响她的择偶,她可不愿意这辈子就这样孤独终老,她还说,沈初然,你不能这么自私。沈初然笑了。发誓不再用她一分钱。

江清远复读了,没了他的陪伴,沈初然觉得有些孤单。世界这么大,可是属于她的一个1平方米的温馨小家都没有。

“你怎么来了?”军训完的第二天,沈初然在宿舍门口,看着提着行李箱的江清远,惊讶不已。

“我妈说你都去读大学了,身旁没有人监督我,我复读考的一定更差。”

“你妈比你聪明。”

“学姐,我肚子饿。”

“走,学姐带你吃肉去。”

“学姐,以后我来保护你。”

那天沈初然笑弯了的眉眼,深深地印在了江清远的心里。

沈初然突然陷入了不停的难过与自责中,尤其是在漆黑的深夜,一想起父亲死后睁大的双眼一直等着她回家才肯闭上安心的走就觉得痛苦不堪。

而江清远的声音成了深夜里最温暖的陪伴。

“我想去旅游。”

“好。放假就去吧。”

“你妈要是知道我和你谈恋爱,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我妈要是不喜欢你,那天会心甘情愿连骂字都没一个的就把医药费给了那男人啊?傻瓜。”

“可是江清远,我为什么这么没用,连我爸爸都留不住?为什么我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呢?”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别胡思乱想。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你爸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要是我工作了就肯定有钱,就能给他做手术,他也许就不会死了。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恨的不是母亲,而是我自己没有能力留住深爱的父亲。”

“傻丫头,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好的爱,最好的报答。”

“真的吗?”

江清远觉得这段时间的沈初然有些奇怪,总是闷闷不乐,一坐下来就发呆,坚持了学的芭蕾舞也不去跳了,周末常常呆在寝室就是一整天,不出门,也不和寝室里的人说话。

江清远的母亲过来看他们的时候,沈初然说话说话也能突然就陷入沉默,偶尔还会胡言乱语:“江清远,我爸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想我了。”“江清远,我这个周末不能跟你出去玩了,因为我爸妈要来接我回家过周末。”连哄带骗下,沈初然去了医院,医生说是抑郁症,如果不积极治疗,患者后期可能还会出现新的自杀情况。

江清远激动的砸了医生的桌子,吼道:“你才抑郁症,你全家都是抑郁症。”

江清远的母亲也是医生,自然知道医生说的这种情况,给医生道了歉,拉着江清远和沈初然出了医院的大门。

“妈,医生说只要初然好好治疗,就不会有事吧?不会出现自杀的情况吧。”

“不会的,傻孩子,初然一定会好的。”

江清远的母亲看着儿子手里的牵着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沈初然悄悄的叹息着。

沈初然的父亲是她单恋了一辈子无果的人,如今沈初然成了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回忆起他的人,所以她要竭尽全力的去照顾她,陪伴她长大,替自己一生的爱情,也是替一生爱情里的他。

Chapter8

沈初然不发病的时候,还是和曾经一样爱笑,江清远的母亲找了市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沈初然在排斥中慢慢接受和接纳,偶尔也会问:“江清远,我发病疯言乱语的时候,你不怕吗?”“我只怕你不爱我。”被握着手的沈初然,埋下了绯红的脸蛋。

持续了一年多的药物和心理治疗后,沈初然的病情基本稳定,医生说只要不要刺激病人就不会出现别的大的问题,江清远不停的点头说着:“好,谢谢医生。”抱着同样开心的沈初然,笑的合不拢嘴。

再次碰见男人是在家里,沈初然回家取东西,母亲出去买菜了,男人睡在父亲睡过的床上午睡。

“滚出去!别躺在我爸睡过的床上,这是我们的家!”沈初然抓过旁边的鞋子就打到了男人的脸上。

想起之前被江清远打到住院,想起沈初然每天都去小区门口告诉他女儿她是杀人犯,杀了别人的爸爸,导致女儿现在看见他就说杀人犯,我不要杀人犯爸爸,就连曾经合作的很多公司也拒绝再和他合作,因为沈初然把他破坏别人家庭的所有资料从开始到最后列的清清楚楚,然后送到了每一个与他合作的人手上。“人品有问题的人我们拒绝再合作。”男人爆发了,看着沈初然发育良好的身材,白嫩的脸蛋,决定毁了她,沈初然在剧烈的反抗中,慢慢没了声音。只是似乎又听到了父亲在房间里的说话声。“初然,回来了?”

沈初然犯病再次,且一发不可收拾,稍微清醒的时候就一遍接着一遍的洗澡,说着:“我真脏。”江清远吓坏了,整日整夜的陪在一见心理医生就大哭,一吃药就吞掉一大把的沈初然旁边,江清远的母亲也休假过来帮忙照顾着。

2014年8月,沈初然最终选择从医院的28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脱下的鞋子旁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和她,还有母亲笑颜如花的全家照,还有一张是江清远站在大树下面,五彩斑斓的模样,照片背后写着,再见,绿巨人,祝幸福。我很脏,不配你的爱。

2014年9月,沈初然母亲出轨的男人因涉嫌qiang jian罪被通缉。

2014年10月,江清远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入狱,死者是作案在逃的男人。

2014年11月,沈初然的母亲在家自杀,旁边放着沈初然跳楼前留下的全家福。

而江清远的母亲在这一切之后疯掉了,因为这世间再无人能让她回想起他,当作他就在身旁。

她为了他此生未婚。

江青远是孤儿院领来的孩子,眉骨间像透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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