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柴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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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和楚楚漂浮在一片虚空中,周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知不到。他们仿佛不存在于世界上,又或者说,整个世界消失了,只剩下他俩。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光,甚至连黑暗也没有。唯有不尽的虚无弥散着,充斥着。这是万物诞生之前,孕育世界的子宫。

然而在混沌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涌动,在激荡,那是暗能量场。暗能量的频率如潮汐起伏,与柴刀的固有频率相吻合,后者被激发,开始同步振荡。

柴刀的材料是半合金有机物,数万亿个微晶体组合成伪多维结构,将普通的五行能量转换成高维暗能量。同时,每一个微晶体都是独立的存储器,能记录信息。

许多年以前,神族遇到了致命的强敌。在中州大陆的传说中,天神无所不能,事实上,尽管他们能制造出极厉害的器物,但身体本身很脆弱,与普通中州人没两样。单纯肉搏的话,修道者即可轻易击败所谓的“天神”。神族遭受敌人的沉重打击,导致整个社会崩溃。后来,残存的神族躲藏在基地中,发明了暗能量转换器,以及操纵暗能量转换器的功法,凭此与强敌对抗。

葛抱朴的“胜天刀”——即当归手中的柴刀,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柴刀需要以暗能量激活,刚得到时,当归曾误打误撞发挥出少许威力。吴有虚怕他年幼无知,窥视到更多秘密后坏事,便输入密码封印住。此刻,在空间传送阵的超强能量场中,微晶体储存的信息遭破坏,密码失效。柴刀再一次激活了。

无数的信息流涌入当归的意识之海,他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

一座宁静的小渔村,背靠青山,面朝大海。阳光明艳,照耀着洁白细腻的沙滩,三三两两的孩童在嬉戏,有的捡螃蟹挖海蛎子,有的互相投掷沙子打闹。码头边,几个渔民在补网,修葺小船。不远处的海面上,一群群海鸥起落飞翔。

天边飞来几个黑影,速度快捷,降落在渔村中。他们将村民召集到村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动手杀人。村民们四处奔逃,惨叫声连连。那些从天而降的人是修道者,普通人难以抵挡。

有一人站在后山上,目睹了此情形,急忙奔跑下来。他刚开始修炼道法,尚不会飞行术,等赶到渔村时,人差不多死伤殆尽。

行凶者共五人,首领见一名青年手提柴刀出现,当作是上山打柴的村民,便厉声喝问:“海底神石在哪里?”

青年不解其意,反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滥杀无辜?”

首领以为他不知情,懒得再多说,曲指弹出一道气箭,射击眼睛。青年举柴刀架住,接着反手横削,发一道幽蓝色光弧反击。

那光弧的能量波动很轻微,五名行凶者轻忽,随意招架。不料能量弧性质古怪,竟毫无阻碍地突破防守,击中他们的要害。首领一时不死,挣扎着问:“你……是谁,这是……是什么法宝,什么道术……”

青年亦震惊于柴刀的威力,愣怔一下后,心血来潮地回答:“胜天刀。”

这是葛抱朴来到中州世界后,第一次正面遭遇天烈大帝巫斩旗的势力,第一次与修道者战斗,第一次使用“胜天刀”。刀中的微晶体记录下这一切。

以及之后的一次次冒险。

当归的神识与柴刀连接在一起,他好似化身为葛抱朴,走遍中州大地,一日复一日与强敌交手,与命运争锋。他曾面对阿特拉斯海最可怕的海怪;亦曾抵达世界的尽头迷失在电磁风暴中;他曾以一当千,在猛虎大峡谷力战天烈大帝的魔偶军团,胜天刀化作咆哮的巨龙。当归感受到这所有,那些经历中点点滴滴的细节,那些道法中最精细微妙之处,连同葛抱朴的冲天豪情和不屈意志。

柴刀中储藏的,还不仅仅是葛抱朴的经验,其后的主人也留下各自的印记。

总体上,微晶体系针对暗能量设计,但如果普通的五行能量足够强,也能够产生少量的反馈。柴刀的历代主人,皆为当世之豪,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第三任主人尹铳,原为天烈大帝巫斩旗麾下“四大先锋”之一,于决战前夕倒戈。葛抱朴代表义军承诺,以往的罪行一笔勾销。尹铳解甲归田,与家人隐居在小山村。然而结下的仇怨太多,义军中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派杀手袭击,屠灭其全家,仅尹铳逃脱。他藏身二十余年,练成一种名为“血河”的厉害道术,然后从峨嵋山偷到胜天刀,展开疯狂的报复。他一连杀死数十名修道者和新王国高官,无人能敌。修道者闻风丧胆,称之为“血河老魔”。

第十一个主人石用坚出身于某不起眼的江湖小帮派,机缘巧合,从世外高人手中学会幻术“无相波罗蜜”,并继承胜天刀。那一年三大派在太华山金顶峰召开“说法大会”,各显神通,相持不下。忽然间所有在场者眼前出现一片花海,如梦似幻,美丽无方,令人沉迷而失去自我。片刻后众人恍然苏醒,方知是中了招。施法者即在修道界籍籍无名的石用坚。三名掌教无颜再比试下去,说法大会不了了之。

还有最近一位紫雷神君云舞阳,他的九乙破雷刀刚猛之极,数十年来横扫东方修道界。当归曾使用它的起手势,战胜过心禅宗的少年新秀圆通。

这些吉光片羽,在当归的脑海中闪现又幻灭,或如惊鸿掠影,或如当头棒喝,带给他不同的收获和体验。

大多数信息并不完善,它们因微晶体被强能量场破坏而激发,毫无规律,转瞬即逝。有的印入当归的意识深处,有的化作能量脉冲散入虚空中,成为永久的秘密。

此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楚楚身上。她手中握着的飞鱼剑与胜天刀类似。

葛抱朴在小渔村中遇到的敌人,意图要抢夺“海底神石”。所谓的神石,其实是神族在海底基地中制造的微晶体原料,因故流露在外,被一条大海蛇吞入腹中。渔民打鱼时网住了海蛇,捞上船剖开肚子,发现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他们以为是奇珍异宝,拿到城里变卖,但没人识得,卖不出高价。消息传到天烈大帝巫斩旗的耳中,他知晓神族的秘密,于是派人来抢。恰巧,当时渔民的女儿偷偷拿着神石到村外面玩耍,躲过一劫。小女孩名叫林紫茵,那年七岁。

葛抱朴将林紫茵送到一户殷实人家寄养,待成年后收为弟子,并以神石炼造“飞鱼剑”赠予。从此林紫茵追随葛抱朴,南征北战,逐渐爱上了他。可惜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飞鱼剑的功效比胜天刀弱,内中只存有一套剑法,“天女织梭”。现在,招式被暗能量场激发,出现在楚楚的意识中。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当归和楚楚的体内含有暗能量,能与外场形成谐振。

剑法的招式有所失散,未被楚楚全部接收到。但楚楚曾见苏离舞过一次,印象深刻,下意识地互相对照,将缺失的部分加以补足。她恍惚中手持飞鱼剑,像一千二百年前那位聪慧灵秀的女子,心随剑走,意发劲至。

她的舞姿与苏离不同,少了几分精准,多出丝丝缠绵。也许,这才更接近第一位剑主林紫茵的本意。

在剑招之外,楚楚体会到那一缕忧伤而无奈的情愫,穿越一千年。她的心底浮现起另一幅画面,在江宁坝上空,夭矫翻飞的魔龙脊背上,少年亲密搂抱着少女。女孩的心禁不住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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