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夫终究没有找到一去不复返的孙缟，只等来了奉旨而来的钦差太监，以及一大队精锐士卒。在县衙门口，不等他跪下领旨，钦差太监就一声令下，让士卒们将宋立夫抓捕。
一同被押送回京的，还有他家中那几十口人。
几天之后，当这一大家人被押送回京之时，来自宫中的判决也定下来了——宋立夫暗中勾结海盗，妄图行颠覆之事，立刻问斩，并且株连三族。
此事一出，顿起轩然大波。而宋立夫被定罪的缘由也很快流传出来了，原来是昔日的宋氏高徒张景海拿出的信件。据说那信纸上，还有宋立夫的指印，当堂比对是分毫不差，堪称铁证如山。尽管宋立夫不断叫屈，自言是被人冤枉，可惜判官压根不信。
当然，昔日丞相居然会勾结海盗，这说法未免太过耸人听闻。而一朝得势一朝却被踏入深渊的境地，也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在宋立夫勾结海盗一事被判为铁案之后，张景海立刻就升官了。从礼部侍郎，变成了吏部尚书。
众所周知，礼部几乎就是个清水衙门。身为尚书之下的侍郎，尽管在朝中地位崇高，可是实在捞不到什么油水，手中的权力管不到小民更管不到大官，往往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下功夫。而吏部正好相反，主管官员的考核与升调，能够通过影响官员而影响到全国的方方面面，油水最足，堪称是丞相之下的第一人。
而原先那位刚过五十的吏部尚书，则是告老还乡——在朝堂之上，这个岁数实在不能算老。辞官的借口如此牵强，让朝野内外都开始议论，显然是曾经与宋立夫过于和谐的关系大大影响到了圣上心目中的印象，才会遭此下场。
背叛宋立夫的就升官，宋立夫的亲密盟友则是被迫辞官，如此明显的用心，让人们实在是无话可说。终究，是没人敢说陛下坏话的。而吸引了众人骂声火力的，便是张景海。
没人敢骂陛下，哪怕是在朝堂之外，在御史和太监们都看不到的地方。但只要不当着张景海，骂他的人可就多了，而且多难听的都有……
“所以很多事情你以后都可以放手去做，只要先找好替你挡箭的，便无需多虑。”
在上京寝宫之中，躺在床榻上的齐王斥退了左右，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说道。
父王愿意如此掏心窝子，齐琮当然是不无感动。但看那衰朽得甚至难以坐起来的身躯，他心中更多的还是担忧。
于是齐琮劝道：“父王，您还是好好休息，御医都说了……”
齐王摇了摇头：“寡人会休息的，你先跟我说清楚。关于宋立夫的奏章，你都处理完了吗？”
“都处理妥当了。按照您说的，求情者一律驳回，再揭发者一律无视。可是……”
“可是怎么了？”
齐琮犹豫半晌，叹道：“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全家处斩，这……”
齐王忽然捏紧了拳头，想坐起身来。但努力了两下，发觉终究还是有些勉强，便不得不放弃了。他只能躺在枕头上，紧紧盯着儿子的脸庞，寒声道：“要么就别动他，要么就把事情做绝！其实将宋立夫贬为县令时，寡人已有杀心，朝中的一些聪明人也都有所明悟，当然宋立夫更是一清二楚。所以他老老实实，小心翼翼，没给寡人留下再进一步的把柄。”
齐琮不由问道：“可父王您出口便是旨意，就算直接要他死，也没谁敢说个不吧？”
“当场肯定没人敢说不，但若是徐祥均一死，寡人就让宋立夫也跟着死，那未免太让臣下寒心。况且若是让宋立夫因盐政之过而死，那么当初点头同意盐政改革的寡人，又该当何罪呢？”
“这……”
“因为盐政之失，宋立夫必须给寡人担责，但又绝不能就这么死了。可是既然寡人已经得罪了他，那他也不能活得太久。现在这样正好，那个孙缟造出来的证据，正合寡人心意。”
齐琮又问道：“父王就这么笃定，那封信一定是伪造的吗？”
“必然是伪造的！”齐王断言到，“就算不是伪造，也是耍小聪明弄出来的。宋立夫不是蠢货，不管海盗有多么人多势众，他都绝不可能投靠海盗。他肯定清楚，若是他投了海盗，寡人就算拼着西边那两座城不要，也必杀他，这样还可以顺便将海盗清剿干净。”
齐琮若有所思，微微颌首，默然不语。
沉默半晌，齐王抓着儿子的手，言辞恳切道：“之前说的你都明白了吧？事情要做绝，但一定要先找好挡箭盾，不能亲自下场。”
齐琮回握着父王的手，点头道：“比如这次的张景海，就是这样。吏部尚书是个肥差，却更是烫手。只要他不合您心意，随时都可以捏住他的把柄。”
齐王欣然微笑道：“你明白就好。越是丞相、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这样众人眼红的位置，越是适合捧杀。因为权力太大，而一人精力终究有限，太容易出纰漏。而只要出了大纰漏，所有的问题都能追究到这几个位置上，故而非一般人，绝对坐不稳。”
齐琮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宋立夫在吏部尚书位上待了五年，执掌丞相大权又有四年，他……”
“他当然不是一般人，有大志，有大才，”齐王收敛了笑容，微微叹了口气，“但你不一定能用好。记住，能够紧紧捏在手里的，那才是你的东西。”
齐琮郑重答道：“孩儿明白了。”
这时，齐王忽然松开了手，揉着脑门说道：“你下去吧，把那些奏章都处理好……我头疼得很。”
齐琮连忙闭上嘴巴，跪下行礼。礼毕，悄声退出寝宫。
他注意到，父王刚才居然自称‘我’而不是‘寡人’，这足以说明他的头痛是真的相当厉害了。
而越是这种时候，齐琮就明白自己越是该小心谨慎。毕竟，那寝宫之中虽然看似无人，可是谁知道暗处会不会还藏着什么无人知晓的大内高手？
————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