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整夜的混乱之后，泰州郡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纪律败坏的叛军相比，忠于女皇的军队秋毫无犯。
这很快就赢得了泰州百姓的心，他们听从了随军宣传员的指示，领了粮食离开城市回家去了。秋收已经拖了好些日子，再不回家收拾，怕是连麦苗都要从地里长出来了。
监狱里人满为患，郡守王泽以下，大概五百多死硬反叛的官员极其家属都被关在监狱里，等候着西京平叛指挥部对他们的最后裁决。
皇甫华见过王泽，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颇具学者气质郡守居然会举起反旗——还会做的如此之绝。如果他没有枪杀那些军官，可能还会留一条性命。
但现在，双方也只有不死不休这一条路好走了。
“多给他们吃点好的。”皇甫华跟典狱长交待着事情。“也许用不了多久西京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他们也配吃好的？”典狱长却是没皇甫华那般善心。“这几日据城自守，可是把吃的喝的用的都败光了。连常平仓都给祸害了。要吃点好的，没有！”
常平仓里存着的粮食是郡里防备灾年用的，王泽这么做，等于是把这些年积攒的民望败坏一空。昔日有叛军为他保驾，现在想要他死的人不知凡几。典狱长恨他入骨，自是不肯听从皇甫华的安排。
“那……随你们吧。”皇甫华苦笑，他也只是建议，见王泽如此不得人心，也不会强为他出头。
只可怜了他的家人。将军如是想道，从监狱中走出，回到阳光明媚的城市里。对于他而言，这里才是人间。
罪军营的“罪”字战旗在郡守府上空迎风招展，这是他们归国后的第一战，对手羸弱不堪一击。
临行之前，孙铿似有似无的跟他提过。未来罪军营将独立成军，营本部可能会设在泰州或者大通其中一个地方。既然这里未来将是自己的领地，那么皇甫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里好好的经营一番。
孙铿想要一块白纸一样纯洁的泰州，那么给他就是了。皇甫华一边想，一边在纸上勾勒未来的图景。陈葭看着他在纸上划来划去的感觉有趣，探头过去一看时，却是俏脸一红，羞得啐了一口。
“画这玩样儿是给谁用的。”她抢过那张纸，指着那木架上的裸身男子问道。
两人在去年这时候成了婚，跟他们一起成婚的还有齐优和吕情两个。名震一时的无名山清泉到那时候就成为了绝唱。后期倒是还有这个呼号，不过派去的电讯员都是安宁堡派出的小丫头学员。陈葭现在的身份，是皇甫华的侍从官兼电讯员。
“别闹。”皇甫华一本正经道：“过两天夫君给咱们的新家做个法事。让这地方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半点风浪都兴不起来。”
夫妻两人虽然已经成婚年余，但除了禀告孙铿之外，还未曾补办酒席。这次应该是可以安定下来一段时间了，皇甫华也在筹谋着把婚礼补办了，顺便昭告父亲母亲在天之灵，皇甫家的辉煌又能够在他的手里重现了。可惜的是，小罡已经去跟他们相聚，看不到这一幕了。
陈葭知道，自己夫君这话说得甚是有趣不假，实际上做得却是最残忍的勾当。她跟着皇甫华这段时间，什么阴私事都了然于心。想起那些注定要为此事付出生命代价的老弱妇孺，小声恳求道：“祸不及家人，放过他们可好？”
“哼！祸不及家人？”皇甫华冷笑，却不是针对陈葭。“郡守王泽叛变当夜，枪杀了数十个军官。那些在城里随军的家属，一个都没有放过。统统拉去泰州的窑厂活埋，最小的一个还未足月。我若是有此仁心，地下那些军属的冤屈谁给他们伸张？不这么做，以后我们在这地头上，是呆不安稳的。”
“那我们以后……再有叛军，我岂不是也要……”陈葭忧心忡忡道。
皇甫华叹了口气，“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你就不要担心。等我们有了孩子，就把他送到你我老师那里去。有他护佑着，多少还能为皇甫家留上一点香火。”
“我老师？”陈葭想了好久，才想起到底是哪个男人才能当得起这个称呼。忍不住失笑道：“你尊他为师，以后岂不是要跟孙窈一个辈分了。”
她在安宁堡呆的时间虽短，可孙铿也确实给她们上过几课。称呼他为老师，并不为过。加之她与良辰关系匪浅，平素里最好的玩伴居然是孙窈大小姐。
只是不知道这时候孙窈还记不记得她。想起安宁堡旧事，就忍不住想起她的小弟。神色一黯，又不忍皇甫华担心，随即掩饰过去。只不过这会儿皇甫华还沉浸在对孙铿的评价里，并没有注意到妻子的脸色变化。
“孙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识大体，知进退。”皇甫华悠悠道：“我尊他为师长，一则是那时确有师生之谊，再则是他力排众议，把我从烂泥坑里捞出来的。虽然以后注定不会是同路人，多少也要照拂一点情谊。”
这也是在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面前，他才敢袒露心扉。这心思，他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甚至齐优都不知道他还有别般心意，不过那厮太过聪慧，也有可能猜出来了也不一定。皇甫华想着自己的好友兼搭档，忍不住吁出一口气来。
“不是同路人，你还敢把自己的骨肉往他身边送？”陈葭掩口娇呼道：“你就不怕他给你来个斩草除根……”说完这话，又觉不妥，忐忑不安的望着皇甫华，唯恐他因此而发怒。
皇甫华却是不恼，喃喃道：“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他是最有君子之风的人了。他的敌人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被他连累过家人？就算是我也……嘿嘿。”
“我也是。我的父亲也是……”陈葭心有戚戚焉。
“所以么，也只有我们的敌人最值得托付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的为他效力来获得以后的安宁吧。”皇甫华歪头一笑，继续绘制着自己的草图。“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些不讲规矩的，我们共同的敌人统统送进深渊里去。”说这话时，忍不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里，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皇甫华并没有等太久的时间，黄昏时分，勾决犯人的命令通过无线电报送了过来。是一份空白的文书，皇甫华懂他的意思。杀死谁，死多少人，一切都由他自己圈定。
“听老师的意思，以后我们是要在这里常驻的。”齐优忧心忡忡道：“我们做的太狠，怕是要杀得人心胆寒。”
“就是要让他们胆寒，否则还有什么意思？”皇甫华道：“去做吧。今天晚上把木架子都做出来，一直立到十里坡。请观察者报社的人过来，做一份图文并茂的号外发出来。”
“皇甫！”齐优皱眉道：“那些小孩子，还是不要同等论处了。”他面上有不忍之色，轻声规劝道：“王泽是干了畜生干的事，可我们也不能一样学了。那与王泽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如何？”皇甫华冷笑，“留着那些小崽子，等他们长大了再找我复仇？”
“不如这样。”陈葭道：“无名山新城还是很缺人力的，把他们送去那里做苦役，一辈子都不放回来。不就省了那份担忧了吗？”
皇甫华沉吟了片刻，“就依你们。哼哼，好人都让你们去做了，我在这儿杵着帮某人承担屠夫的恶名。给院长发电报，往北边送人的费用我可是一个大子都不想出。”他虽是抱怨，可神情还是很愉悦。若他的下属和搭档都跟他一样冷酷无情，才是值得担忧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当夜，齐优就派了得力的人手去了监狱。把那些犯人的儿女从监狱里带了出来，其中包括王泽的一对幼子。一时之间，监舍里哭天抢地。骨肉生离，人间悲惨之景，无不在此重现。
“皇甫华，你敢害我儿子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泽五指箕张，须发飞散。昔日文质彬彬的书生做派，此时已经丢进风暴洋中去了。
“省省吧。”典狱长冷笑道：“那日你坑杀随军家属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这个下场。报应来得不迟，妙！妙啊！”
“你是谁，你是谁？”王泽哼道：“你去告诉孙铿，告诉皇甫华。我可以告诉他为什么叛乱。我手里掌握着他们的重要线索，只要你放我儿子性命，只要你……放我儿子性命……”话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不管是谁的线索，我们都不需要。”皇甫华踱步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要你们愿意，我……”
“我说过了，不需要。”皇甫华蹲下身来，打量着风度全无，与疯子相类的前郡守。“顺带告诉你一句，这些小东西，我准备送去无名山做一辈子苦役。他们和我不一样，永生永世都不要想着回到家乡了。高兴吗？”
王泽狠狠盯着他，似乎想要咬下他一块肉来。一双还未成年的孩童，竟然要去做那等苦役。这虽然不死，可是活着却要比死了还难受。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那可不一定。”皇甫华道：“别忘了我现在跟着的人是谁。只要他还好，我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报应的事情。至于你，王郡守。你的报应就要到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天色不早，请他们上路吧！”
是日凌晨，泰州叛军首脑王泽以下三百七十九人，皆被钉在耻辱架上。耻辱架从城门一直蔓延到十里坡，犯人一时不得死，呻吟之声震天。此情此景，蔚为壮观。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