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非常深了，喧闹的酒宴已经完全结束，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内。雨已经停了，在草原上雨总是来得快去得快。许多人都喝得太多，回到住所就直接倒头睡觉。只有很少的人仍能保持清醒。
而在一间房中，有两个人不仅没有入眠，反而陷入了另外的一种迷醉。
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相互拥抱着，亲吻着，在身体的相互摩擦中，在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中，两个人的呻吟和喘息混合在一起，越来越高，越来越浓。到最后，两个人的动作都近乎粗暴，女子已经因为痛楚而叫出了声，但却没有制止。
他们都需要这种粗暴。
当一切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女子的眼中滴下两滴眼泪，她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她觉得无所谓。她张开嘴尽全力吸收着空气，全身的肌肉都猛地收缩，两个人的喘息声在同一时间终止了。结束之后，男子还想亲吻女子的胸脯，却被女子推开。
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直起腰来靠在墙上，平复着沉重的呼吸。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坚毅却又年轻的脸，这五年来这张脸变得太多，几乎让人看不出来这属于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这人是薛武安的养子，被岳新丑从丹阳救出来的薛乔。
“还要继续吗？”他呼出一口气，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得由我说了算。”榻上赤裸的女子大大方方地袒露着自己的身体，两手背在脑后，活动着筋骨，“别忘了，是我来找上你的。”
“当然，多谢。”薛乔的眼神微微一闪，“不然的话，恐怕我自己就要无聊死了。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之间这样偷欢也有一年多了？盛哥哥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榻上的那名女子叹了口气，她和五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美，美丽之中还带有一丝稚嫩，但她的年龄却与薛武安是同岁的。她是林雀。
“我知道那小子喜欢我。”林雀冷冷地道，“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我年纪也比你小。”薛乔咧嘴笑道，“我今年才十六岁，盛哥哥怎么说也十九了，马上就要加冠。”
“还是太小。”林雀一撇嘴角，“再说了，他虽然喜欢我，但我不想回应。与其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痛苦，不如不要理会。你就不一样了，薛乔，你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很适合偷情。”
“彼此彼此。”薛乔故意笑着一拱手，忽然沉默了一会儿，“等回到邯阳，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别告诉我你还有点舍不得？”林雀冷笑一声，直起腰来，长发轻轻地披下来，挡住她曼妙的身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薛乔苦笑无语。
“薛武安也许宠着你，但我可不会。”林雀轻轻地在手指上缠绕着自己的发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尽管薛武安用尽全力教化你，但你本质上还是一个恶鬼。薛武安这是养虎为患，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蠢。”
“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能说我父亲。”薛乔收起笑容，皱眉道，“如果没有我父亲，你就无法活下来，我更是如此。这几年他对我们都很好，你为什么还是对他有这么大的成见呢？”
“他的确是个好人。”林雀冷笑道，“但你不是，你们不适合做父子。薛武安可是一个我把他衣服都扒了一半了还是能控制住自己欲望的人，你觉得你是吗？”
薛乔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我不否认他的恩情，但他的善良也是虚伪的，那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善良。”林雀站起身来，毫无顾忌地走下榻，“如果你觉得你也能达到他的境界，就当我没说。但是薛武安却仍然执着地认为你可以达到他的境界，这就是他愚蠢的地方。”
薛乔的眼神一亮，但还是控制自己别过眼去，“不管怎样，我不允许你说我父亲。”
“他不是你父亲。”林雀猛地回头，看着薛乔的脸，“你很清楚这一点。”
“他现在就是我父亲。”薛乔执着地道，“你到底走不走？”
“你这个人唯一值得我喜欢的，就是你在偷欢之后赶我走的样子。”林雀莞尔一笑，她很少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是如此动人。她走上前，爬到薛乔面前，吻住他的唇，一只手猛地握住薛乔身下的炽热，大力一捏。薛乔不由得叫出声来，睁开眼睛正要制止，却发现林雀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来过。
薛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把后脑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而在二月初三的凌晨，除了薛乔和林雀之外，还有两个人没睡，这两个人虽然喝得几乎醉倒，但仍然在中军大帐当中继续慢慢喝着，一边喝一边聊着天。
这两个人是薛武安和司马陵。
五年不见，的确有很多事要说。薛武安这五年专心练兵，除了定期接收从飞爵那边发来的徐国情报外，几乎闭耳不闻任何时事，也对邯阳城内的官宦风波毫无兴趣。倒是司马陵要给薛武安普及许多这五年薛国政局发生的变化。
这五年，宣平君、上官何等一波老臣已经几乎完全被弃用，薛王平大力任用刘氏、许氏、林氏，已经形成了一个自己的班底，现在连晋阳三军（现在已经随着迁都一起驻扎在了邯阳）的将领都换成了他的私人，毕清、安时中、陈殊三人也成为了朝将，被架空了实权，整日在晋阳无所事事，薛王平日后也多半不会给他们领兵的机会。
“陈殊是个杰出的斗将，他要是不要的话送给我啊。”薛武安笑着饮下一口酒，打着嗝道。
司马陵和霍徽两个丞相一主内一主外，也算合作无间，在霍徽的努力下薛国与幽山国联姻，这次要立的太子，只有两岁，就是这名幽山国的公主所生。按理来说，两岁的婴孩是不适合立为太子的，但是薛王平却格外在意，执意于要立刻立太子。
“他是怕他的地位不稳？”薛武安皱着眉头问道。
“也许吧，但我觉得和他一种担心也有关。”司马陵沉吟半晌，默默地道，“他这两年身体不太好。”
“但他正值壮年，又没什么大病，有什么好怕的。”薛武安苦笑着摇头。
“那毕竟是一个王啊，你以为是你，烂命一条。”司马陵忍不住打趣道，随后又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很糟糕，便摇头继续说道，“王上的王位毕竟不稳固，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次立太子他专门派我把你叫回去，恐怕也是别有用意。”
“我还没那么重要。”薛武安给自己的酒樽添满酒，“五年前，你曾经对我说我可能会是一个二十二岁的权臣，虽然只是一句玩笑，但有可能真的是事实。也正因如此，我要远离王都，将自己边缘化，免得陷入政争的漩涡当中无法脱身。”
“这是很明智的。”司马陵点点头，“可惜，因为你不在朝中，这五年朝中的大红人反而变成了安西君。”
“小公孙啊。”薛武安点头道，“他今年也……十九岁了吧？不管怎样，七年前小公孙刚刚入朝的时候，当今王上还是他名义上的君傅呢。两人私下往来本来就多，小公孙又是一支难得的可以克制我的力量。”
“他现在的力量可比你要大了。”
“军事方面我仍然是薛国最重要的将领。”薛武安又喝了一大口，“在这方面我还是有信心的，只要手里还有九原军这支家底，我就有力量来保护我的同伴。”
“你的雄心可是越来越小了。”司马陵笑道。
“未必。”薛武安一歪头，“小流成江海。五年前我把俞仲救回了薛国，你不会觉得这步棋是一步闲棋吧？”
“你是要——”司马陵睁大了眼睛。
“说句实话，我很讨厌法家，以前讨厌，现在也讨厌。”薛武安苦笑着甩了甩手中的空酒杯，“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法家对于一个邦国的国力能有显著提高，尽管代价是民穷。等到时机成熟，你就把俞仲推到丞相或者相邦的位置上，配合他一起变法，仿效秦国的制度，等变法有些成效了，我再加一些我的想法。”
司马陵的眼神一变，“你的想法？”
“墨家并非一无是处，一无所取。子墨子的学问有太多没被开采，以前没有机会，只要薛国变得更强，我就能够施行一部分墨政。”薛武安放下手中的酒樽，“同样的，农家的百农之术也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我还想请崔子来教我一点道家的政术，无为之治并没有我以前看起来的那么荒唐，在法家苛政消耗了民力之后，道家可以带去许多安抚。我不打算在一条路上走到黑，我想每条都试一下。”
“这很难的。”司马陵正色道，“如何说服王上‘朝令夕改’，就是一件更难的事。”
“不能死脑筋，如果真的一条路走到黑，对邦国对百姓都没有好处，别忘了上次秦帝国是怎么破灭的。”薛武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一点胡须，“我已经不相信有什么计划和方案是可以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的了。”
“我也不信。”司马陵苦笑道，“但你的想法的确很适合尝试，我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薛武安笑了笑，“王上和我关系破裂后，朝中可以称得上是我朋友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顿了顿，薛武安又道：“为什么？”
司马陵愣了一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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