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正的土匪。扎根于土地上，平时在土里刨食。但到了土里刨食也填不饱肚子的时候，自然要化身为匪。但是现在，有一个很显然的问题。”
说到这里，白尹扫了一眼旁边，那些被武夫们押送过来的可怜人——他们显然不是专业的土匪，平时大概还要忙农活的，但相比于普通的农夫未免太过出格，这就让人很难定性其究竟是民还是匪了。
在少年冷淡的目光下，这些土匪不禁瑟瑟发抖，刚才还忙着指路的那个甚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问题是据我所知，天下十四国，任何一家对于土匪的惩治都相当厉害。任何一个落草之人，必然都怀着与官府决裂的勇气，否则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拦路。偷偷摸摸地做坏事当然没问题，如此光明正大却是毫无可能。可是看看这村子，你们并没有被逼到绝路上，为何有胆量当土匪呢？”
沉默，仿佛永无止境的长久沉默。
十几个土匪纷纷低着头不说话，而跟来的武夫和士子们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关键是，没人能猜到此刻的白尹在想什么。
结果在等待了许久都等不到回应之后，白尹断然道：“诸位，你们手中的剑都带来了吧？拔出鞘来！”
片刻的犹豫之后，士子们依言而行，只是那一片刀剑出鞘声并不一致，显得相当杂乱。
而距离白尹最近的那个土匪，那个已然跪在地上的村夫，他终于忍不住压力，哭了起来，哽咽着哭诉道：“是俺们有眼无珠，老爷你可千万别……”
“别废话，要是还不老实，就看看我们手里的刀和剑。我问什么，你们给我老老实实交待什么。”
“是，老爷……”
“你们拦路抢劫，是谁给你们撑腰？”
“是那县……县令大老爷。”纠结半天之后，那土匪终于说道。
而周围的士子们则是一片哗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唆使农民去当土匪的居然是官府！
白尹却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淡然问道：“县令是不是派人告诉你们，抢劫过路的外国行商。抢到的钱粮，要把其中一大部分都上供给官府？”
“是、是啊……县令大老爷的人说啦，只要别真把人杀了，都可以给俺们兜底。抢到的钱粮布帛，可以拿来交税。要是不抢的话，税还是要照交，可是今年的比前些年都重好多咧……”
“居然还真是，”白尹嗤笑道，“看来这边状况比我想象的还糟糕。那县令，怕是快被空空如也的钱粮库逼疯了吧？”
村子里的土匪哪敢搭这种话，只能低头瑟缩着，等候处置。
沉默半晌，白尹忽然道：“把你们全村的男人都叫出来，把路清理干净。先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前提是你们的动作足够快。”
那十几个村匪愣了几息，赶忙往村子里连滚带爬地冲去。
“站住！”白尹呵斥道，“他一个人就够了，你们跟过去干嘛？在这儿等着！”
村匪们只能停下来，看着那最为胆小的一个跑进村里去喊人……
————
拦路的大树被搬开之后，白尹没有食言——既往不咎，直接上路。
他很清楚，就算想追究也没什么办法。拦路抢劫这种事按理说是大罪，但既然背后可能有官府的影子，那就相当棘手了。而若是不扭送官府，自己用私刑，那几十个士子看了恐怕不会舒服。况且，白尹本就没兴趣折磨那些穷苦村夫。
有了村匪的预告，接下来的路上整个车队都更加警惕了。不过拦路抢劫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其他许多村子里的农夫，或许也得到了同样来自官府的授意，但并没能鼓起勇气去当坏人。况且以白尹的推测，怂恿农夫兼职土匪的事情，规模应当不会太大，最多涉及一两个县。要不然，这一片地区早就乱起来了。
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四十多个士子拿出了先前装备的武器，紧跟在商队的马车周围，让人远远一看就觉得相当不好惹，所以哪怕有人心生歹心也不敢妄动。
就这样走了两天，车队终于抵达了洛国东境最大的城市，阳昭。
若论城池与城墙的规模，阳昭城与洛都还有不少差距，但已能赶得上潼都了。而看城门口进出的商旅，更是比潼都还多。进城一看，景象明显也是更加的繁荣。
但这就让人不由得略感困惑了。
“既然县令都敢怂恿治下的农夫拦路抢劫当土匪，这里怎么可能还如此繁荣？”
行走在街道上，竹琪忽然看向身旁的白尹，小声问道。
而此时，白尹正低头望着略有凹凸不平的黄土路面，暗暗琢磨着市政建设方面的问题。少女的声音进了耳朵，可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见他终于抬脸看向自己，却一脸茫然，竹琪不得不将自己刚才所说的重复了一遍：“既然，县令都怂恿治下的农夫拦路抢劫当土匪了，这里怎么可能还如此繁荣？”
白尹恍然，颔首道：“当然有可能啊，毕竟这里是岳山以西的第一个大城市，一贯繁华若此。我们之前遇到的事情，想来也只是特例而已。”
“特例？”
“越是底下的小官，越是容易不遵守规矩，无视大局。在官僚体系里面，这种事情其实蛮常见的。不过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的人，毕竟还是相当的罕见。”
此时只有芷珑汐、竹琪和白尹三人结伴逛街。而车队里的武夫和伙计，还有那几十位士子，都已经住进了城中的客栈，正在收拾东西。
一路上始终沉默着的芷珑汐忽然问道：“师傅，我想问一下……您还打算救济洛国百姓吗？”
“那当然啊。”
“可是前天他们还拦路抢劫咱们……”
“那只是少数，一小部分，无法代表全体洛国百姓。更何况，我之所以愿意救济洛国，并不是因为大发善心。”
竹琪忍不住好奇道：“不是为了做善事？那是为何？”
白尹嘴角轻轻翘起：“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救济百姓还能有利可图？竹琪和芷珑汐无疑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顿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但白尹却闭上了嘴，再也没打算多说一句了。
竹琪撇了撇嘴：“哼，神神叨叨的……”
————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