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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戴耶惨叫了一声，捂着脖子跳了起来。
他抬头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之后，立刻惊恐的把后半声惨叫噎回嗓子眼里。
“睡得很香甜嘛。”尚有光阴冷的笑着道：“幸运的戴耶、天选者戴耶……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你可以坐享其成了。”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弄，并没有戴耶获得的巨大民望而给他半点尊重。
因为这些声望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他，他对于闫峰的计划而言，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是一件道具而已。
“如果你想在我们离开之后依然还能够享有今天这样的优待，就得好好学习而不是睡大觉。”尚有光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到他的脸上。“今天一整夜的时间背下来，送你离开的时候陨星者大人会亲自陪你用早餐。我想，这足可让你吹嘘好几天了。”
戴耶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像吃了苦茄子一样。“尚大人，这……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没关系。”尚有光毫不在意的剔着指甲。“我们能够培养出幸运的戴耶，也能够培养出另外一个幸运的家伙。你觉得夏亚怎么样？我觉得他很有潜力。”
夏亚是戴耶的副手，脸上长着一个巨大的癞痢，笑起来让人不寒而栗。而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老实人。连看到小女孩都要脸红的老实人。
一想到夏亚将会成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的上司，戴耶就觉得自己不能忍受。他咬了咬牙，“我会拼尽全力的，尚大人。明天早上，一定会完整流利的背诵下来。”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尚有光朝他露出一丝笑容，放下食盘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戴耶将那本册子摆在桌上。认真研读了起来。秦人用皮鞭和棍棒在极短的时间里，教会了他认识文字的能力。以及用言传身教的方式，教他作为一个领袖在各种时候应该怎样做。身先士卒，爱护士兵……一举手一投足，随时都要散发十足的领袖魅力。
而现在，秦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了不成为那个失败者，他只有努力。在知识的面前，似乎一切诱惑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如饥似渴的读背，面前鲜美的食物慢慢变凉，都没有再移开眼神看它们一眼。
尚有光回到了孙铿的办公室中，闫峰正在那儿等着他的消息。
“那个胆小鬼一开始觉得有难度，不过我恐吓了他之后，很快就屈服了。”尚有光不屑道。
“胆小的人一般服从性是最高的。因为他们有太多恐惧的东西。当外部压力达到临界之后，他们就是最听话的工具。”闫峰笑着评价，转头望向孙铿道：“也是您的理论。”
“好吧，你想让赤旗军分裂的企图达成了。”孙铿摊了摊手，算是默认了闫峰的计划。“安卓拉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根刺，这根刺会慢慢的向内生长。有一天他难以忍受的时候，就会试着把刺拔除。而到了那个时候，赤旗军何去何从，是我们无法掌控的。”
“院长，鸡蛋不能够放进一个篮子里。这也是您教给我们的。”闫峰道：“他热爱学习，他有畏惧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的忠诚。比安卓拉那个自由的灵魂要强很多。这一点您无法否认吧。”
“终究是个傀儡。”
“但是自由的野火终有一天会烧到我们自己。”闫峰断然道：“我们决不能容许那种状况出现。”
孙铿默然，闫峰的担忧他也曾经想过。但那仅仅是极端情况下最差的一种结局。安卓拉会成长为一个举足轻重的领袖，而这个领袖会毁了深渊，然后成为秦帝国的敌人。尽管秦人曾经教会了他一切。
人类相残的本质特性让他们在失去外敌之后几乎无法和平共处，人类内部的战争肯定会到来。闫峰所做的，不过是提前预防而已。
闫峰和尚有光离开后，孙铿叹了口气。他想喝一杯浓茶解渴，但是带来的茶叶早就喝光了。他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喝从上游打来的，带着腥味的河水。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放下了杯子。心情糟糕的他，此时闻到那气味都感到恶心，更不要提把它咽进去了。
“这是我从城外采来的蒲公英的叶子，晒干了也很可口。要不试试？”
几枚干枯的绿叶落进杯中，将澄净的水染成了碧绿色。孙铿抬起头来，望着狐九重，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谢谢。”他小心的避开狐九重的纤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是心理因素在起着作用，水中的腥味去了不少。
两人的手指在空中错开，互相躲避着各自的视线。仿佛空中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狐九重幽幽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嗯。”孙铿随口应了一声，却翻开了最近收到的国内情况通报。
狐九重微微摇头，也没有离开。她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他伏案认真工作的样子。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果他们相遇的时候，不顾他的想法，强行带走他的话。现在恐怕她早已经达成所愿了吧。
而冰冷的现实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躲躲闪闪的游戏，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直面相对，任由失控的马车朝终点驶去。前方是通衢大道，还是万丈深渊？车上的两人都不知道。
不，唯一的理智。她还能用仅有的理智控制这辆失控的马车。狐九重站起身，准备朝外走去。要用冰冷的夜色，来浇熄心中的热火。任由它燃烧的话，不仅会烧死他，也会烧死自己。
她的脚步有些凌乱，短短几步的距离，就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久远。然而，就算走到外面又有什么用处？无论他在哪儿，她在哪儿。都仿佛在她的身边。
能听到他沉静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无论她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能看到他的笑容……
房门重重在她身后关上，她倚在门上再也没有挪动脚步的力气。
“狐九重……你真的无可救药了。”她低声自言自语着，深深吸了一口深夜中冰冷的空气。凉气入腑，她紊乱的思绪理顺了一些。
有些东西，不能要求。越是得不到，就越显得甘美诱人。
也许……真的要离开了。她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冷。但是走之前，多少要跟他告个别吧。她打定了主意，猛地推开了房门，大步冲了进去。
巨响惊醒了几个晚睡的人。尚有光神色一肃，冲到了窗前四处观察。
“别担心，把窗帘拉上。”闫峰头也不抬的道。
“嗯？”
“把窗帘拉上。”闫峰重复了一遍，抬起头似笑非笑。“图穷匕见，今夜怕是有血光之灾了。”
“你是乐见其成？”尚有光听命拉上了窗帘，把外面的是是非非都挡住。一叶障目，他能够装作什么也看不到，但怎么能瞒过自己的心？
“早该把事情做了，非得拖拖拉拉到现在。”闫峰哼道，他丢给尚有光一副软木制成的耳塞。“一会儿嫌动静大的话，不妨堵上。你得学会习惯……”
尚有光苦笑着接了，坐在闫峰对面。认认真真的戴上了耳塞。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低下了头。
办公室中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文件都被扫到了地上。孙铿倒还是坐的安安稳稳，他手中捧着茶杯，沉静的望着她。目光中似乎有火苗闪了闪，但很快就熄灭了。
狐九重轻轻咬着嘴唇，“我要走了，是来向你辞行的。”
“但是你的伤……”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伤。”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又陷入了沉默。狐九重的心在向下沉，向下沉。理智重新攫夺了她的心，她的心也愈加的恼怒。
天井对面房间中探出几个脑袋，躲躲闪闪的朝这边窥视着。狐九重的感觉何其敏锐？冷笑了一声，拎起孙铿面前的烛台，反手掷了出去。
“哐”得一声响，烛台滚到夏八方的脚边。特侦十一的队员们缩着脑袋趴在地上，一个个面如土色。
“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他弯腰捡起烛台，“明天派个人送回去，我要休息了。”
“头儿今晚要走了，我们……”林摘星担忧的道。
“有咱们院长挡着呢，你操什么心。”夏八方道：“睡了。”说罢，也不理这帮下属，自顾自回到了房间中。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房间里漆黑一片，但她很奇怪的还能够看到他的眸子。反射着外面的灯火，星子一样的闪亮。
她努力的忘记了自己有黑夜视觉的事情，仿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轻轻抬起手，摸到了他的嘴唇。
他的唇温暖而湿润，唇上方的胡茬有些扎手，鼻梁挺直……
她仔细的摸索，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手指来丈量，把一切都存放在记忆的最深处。
那将是她最宝贵的回忆，一生的珍宝。
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抬起，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黑夜是一张幕布，盖住了他们彼此的理智与压抑。
重压之下，需要有一个人为他分担一切。她情愿自己是飞蛾，是木柴扑向火。
一刹那间，他们彼此的唇舌连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燃烧吧！”她说。
……
PS：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糖，写下这一章的时候，总是在生孙铿的气。这个王八蛋，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好女孩。他又想错过狐九重吗？幸好他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实际上，从大秦进入第三卷时开始，老乌云就已经无法干预到故事的具体走向了。他们一个个的活了过来，碰到一起，自然会发生一些他们自己想要发生的故事。我只是一个记录者，用最真实的口吻来记录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这个时候，唯有一句话。送给他们——
祝他们幸福。
最后，也祝你们幸福。
晚安，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