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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落雁城的一家客栈里歇下脚来，到翌日上午，白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此行携带的香米带到城内集市上，全部抛售。
落雁城位于荆国西南，是此国内距离蜀国最近的地方。但蜀国出产的香米，最近在这里却愈发缺货。之所以如此，归根结底还是要拜虵狼所赐。他大闹特闹，害得洛国不得不抽调边军，于是让大云王没了洛国边军的压力而闹腾起来，阻断了洛国南境的商路。
除了这条商道，并没有别的道路能从西边走到落雁城。作为最近这段时日以来唯一安稳过关的商人，白尹自然可以囤积居奇——既然是卖给达官贵人的东西，他抬起价来就毫无心理负担，而且利润空间也格外的大了。
“但现在有个问题，”白尹忙完了这些事，回到客栈里刚坐下就给两个少女上起了课，“那就是，空出来的车厢怎么办？”
“什么意思……”竹琪思索着道，“你是想说，要在这里买些什么货物，带去卖吗？”
白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忽然嗅到一阵清香。他转头一瞧，只见芷珑汐已经在旁边拿起了茶壶，往杯里倒茶了。
他略有些奇怪：“提前烧好的水？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芷珑汐将茶壶在桌上放好，双手敛于身前，道：“师傅让我在这里盯着，我就在外面假装散步，打探了一圈周围。适才师傅回来时，我看到了，于是就先赶回来烧水备茶。”
“难怪，原来你也忙了一上午啊……”白尹忽然看向站在一旁的竹琪，“那你呢？上午干什么了？”
少女微微张着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白尹有些促狭地问道：“莫非是在睡懒觉？”
竹琪赶忙摇头。
“那你说说，你这两个时辰，都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可是把竹琪难住了。稍一回想，竹琪倒是能掰着手指头数出来，比如梳洗打扮、吃早点、逗麻雀、看云……算下来还真是做了不少事情呢。可是跟小汐一比，貌似就不太好说出口了。
“我在想事情！”最后，竹琪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或许勉强过得去的答案。
白尹问道：“想什么事情？”
“我在想，把香米卖了以后，咱们在这落雁城该买什么！”话一出口，竹琪不禁暗暗感叹自己的机智。
芷珑汐忍俊不禁：“这不是师傅刚才提的问题吗？”
竹琪一脸的理直气壮：“对啊，我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白尹拍了拍她的脑袋，悠然问道：“那你想到什么好答案了么？”
“呃……低买高卖，就要买进在本地便宜，但是在别的地方又很贵的东西。”
“废话，”白尹在她的脑门上屈指一弹，“我就是在问你什么样的货物符合这种标准。”
弹脑门的这一下白尹没用多少力气，但猝不及防之下竹琪只觉前额一痛，连忙捂着头退开。一边退，她还一边嚷嚷：
“我又没有跟你一起去集市，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货物才好嘛！”
这时，芷珑汐双手端着茶杯过来。白尹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杯中的茶叶是客栈提供的，自然不会是什么高档货色。若是以前，白尹倒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可是品尝过了小音泡的茶，再喝此种凡品，相比之下就有点无趣了。
不过至少能解渴。
白尹润了润喉咙，说道：“小琪，以后让你在商队前面行动，怎么样？你们施展轻功，行进速度可比马车快一倍以上。所以你们先出发，到了前面的城镇，问清楚那边最需要什么，然后再折返回来告诉我……”
竹琪指了指自己：“你让我干这事？”
“不行么？我记得你说过，单论轻功你比你师傅还强。”
“可是这样也太累了吧……”
白尹微笑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做工。只要是你提供了信息的买卖，利益我分你一成。”
竹琪思索片刻，一双眸子转了好几下，嘴角微微一翘：“可是，我平时用不着银子啊。”
“所以说你不想去是吧？”白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一个少女，“那行，小汐你的轻功如何？”
芷珑汐的面色依旧平静，可是目光里还是透出了些许笑意：“虽然没师姐那么厉害，但按师傅您刚才说的去做，应该也够用了。”
被晾在一旁的竹琪忍不住挥了挥双手：“等等啊，我没说我不乐意去啊！”
白尹面带戏谑地斜了她一眼：“我前几天才跟你讲过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这就跟我用上了？你还差得远呢，孩子。”
竹琪嘟起嘴巴，无话可说。
芷珑汐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她还是问了一句：“小琪师姐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有些危险？”
白尹答道：“会，所以我的计划就是让你和她一起去，也好互相照应。”
芷珑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师傅。”
这时，手中的茶已经凉了许多，白尹大口喝完，将茶杯放到一旁。
竹琪忽然又问道：“可是，赚不了几个钱吧？”
“嗯？”
竹琪的面色已然恢复如常，很认真地道：“我是说，如果是让我去打探市场，再回报给你，这样我肯定不能跑得太远。但是距离不远的话，货物就算有差价也不大，怕是没多少赚头吧？”
白尹解释道：“这就是商人需要明白的一个常识了。钱币如流水，流得越快，捞到手里的也就越多。所以我们不能计较单笔交易，而要计算一段时间以内的所有收益。因为对于商人而言，时间是最大的成本，也就是所谓的机会成本。”
“为什么？”
“因为生老病死，寿命有限。”
两个少女还真想不到，讨论如何行商的问题居然还能扯到人生哲思，于是不由得都愣了一下。但是细细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此言颇有道理。
有的生意是一本万利，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同样是在三年内，隔壁的铁匠铺可能都卖出去了几十柄刀剑，几百把农具。这样算下来，究竟是谁赚得更多？她们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意识到白尹真正想讲的，比这一层还要深得多。
他叹了口气：“可惜最近比较忙，没空给你们从算术开始补起，要不然就可以深入谈谈什么是‘复利’了，那才是最厉害的……”
竹琪不服气道：“我们会算术！”
白尹摇了摇头，眼神里颇有深意：“不，你们还没接触到真正的算术。连方程组和函数都没接触，更别提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了。”
不知为何，竹琪和芷珑汐听着那几个陌生词语，不约而同地感到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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