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姥姥家割草的时候是不多的，兔子的食量比不上牛，往往姥姥下地的时候顺手割些就够了。我记得姥姥他们村外的那条河特别浅，河底要么是恋窸窣窣的沙，要么就是格格蹦蹦的石头，反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喜欢捉鱼总是不变的，便也忍不住卷起了裤管下河，盯着河底小心翼翼走着。最好捉的是沙趴（爬虎鱼？），那种鱼笨死了，好小，还容易死，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鲫鱼站鱼，但姥姥他们河里偏偏沙趴多，也有小链鱼之类的。有时候捉半天却捉不到一条，看着河底的沙趴笨头笨脑的样子，你一趟水它就摆呀摆呀摆着尾巴游走一点，或往沙里一趴，或往石下一钻就不动了，看得人打肚皮子生气。有时候便恨恨的，俯下身子双手一捧就捉住了。捉住了干嘛呢？只是任手里的水溜掉，让它们在无水的手窝里躺着干会儿，末了，就又扔回水里了。我说过，我不喜欢它们。而你不用看便知道，在水面的涟漪下，它们摆着摆着摆着尾巴，末了一定，又趴那儿了。
姥姥家喂免子是用来剪兔毛卖的，他们村喂兔子的很多，正跟那时候我们村喂牛的很多一样。剪兔毛需要利剪刀，所以姥姥真真儿是一个磨剪刀的好手，反正我们家的剪刀都是姥姥磨的。家里的剪刀都在等着姥姥，磨一次管一年。虽然看不出好坏，但姥姥磨剪刀真是正经，总是要先把磨石支好，再把她的凳子放好，又把一盆水放好，有时还会用毛巾把头发裹起来。然后她才开始磨。嘟着嘴一声不响，只有身子随着双臂前后摇动，只有刀片在磨石上嗤啦作响，只有时间滴滴答答流淌。磨上一会儿，姥姥就停下来用指肚在刀刃上比试比试，然后继续磨，仍是嘟着嘴，仍是一声不响。终于盆里的水都变成褐色的了，终于刀刃都变成铮亮的了，终于大半晌的时光已溜走了，姥姥才停下来。姥姥才把几把剪刀递给妈。妈拿片布试试，总忍不住要说：“惩姥姥就是会磨！”
“你姥姥好厉害啊。”王萌萌终于忍不住感慨说道，
“嗯嗯。确实厉害。”
剪兔毛剪刀利是一面，光利眼不好也不行。你看那剪过兔毛的兔子，大头长耳朵，身子秃秃的，毛根一道一道，远看像涂了奶油的光屁股孩子，白中透着股细腻；近看像层层上升的梯田，乱中透着规整。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兔毛是要一茬茬剪的，剪短了容易剪到兔子，剪长了可惜，反正我是不敢剪的，也就是看看的份儿。看它们一个个长耳大头光身子，在地上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有多可爱。而剪好的兔毛堆在一边，高高的，白得像人笑时露出的牙齿。
我是特别想我们家也养兔子的，但妈妈一直没这么做。每次看到兔子的时候都想问问她，但看不到兔子的时候又总是给忘了。后来，姥姥他们庄的兔子闹病，很多人家的兔子都病死了，姥姥心疼它们，就让妈把它们捉我们家了。当然只是捉了两只还是几只，其余的都卖了。那时真是高兴坏了，特意叫了当时跟我玩儿的最好的高和昂来看，还漫山遍野地找猫眼睛草去割。总是在想，哈，我家有兔子了！但是没过多久，它们就都死了。它们死了我肯定是特别伤心的，可是那份伤心我如今却记不得了。只是后来再去姥姥家的时候就不再跑里屋看兔子了。看什么呢？反正再也看不到兔子了。
小时候，我家也养过牛。养过多少头倒是不记得了，只是记住了那头母牛。那时候养牛一是为了卖牛犊，二是为了耕地拉车。当然这些宏观意义那时的我们是不关注的，养牛之于我们的意义只是要每天割草。看我们或是挎着篮子，或是扯着化肥袋子，走进秋天的田野，走进冬天的田野，走进春天的田野，走进夏天的田野。大河沟旁玉米地里阴天晴天冷天热天，或拿把镰刀或提把铲子，浩浩荡荡同时也是悠悠荡荡就下了地。
我们只说夏天的光景吧。夏天我们往往出了门便向南边跑，因为大河就在南边，有时还会在口袋里塞个胶袋用来提抓到的鱼。那时真是爱抓鱼爱得不行。大部分时候是跟高和昂，有时候表弟畅来了也会拉上他。那时候捉鱼除了钓就是摸。当然我们的钓与现在通常意义上的钓是有所不同的。那时侯，大家过年送礼都要送罐头。吃过的罐头，将仍旧箍在口瓶的铁皮盖用剪刀剜掉，然后在瓶口处系上一圈绳子，再将另一根绳的两端对称系在这圈绳子上，钓具便做好了。使用时，先在瓶里放上几块新鲜的蚌肉，然后放入水中，看到有鱼进去时拉出即可。拉的时候，节奏需要快、准、狠，否则还没等你将罐头瓶拉出，里面的鱼便已经跑掉了。当然，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没有耐心一直盯着它看的，找根棍子往地上一插，然后将绳子往上面一挂，就跑到下游游泳去了，过一会儿就跑过来“哗啦”一声拉出来瞧瞧。那时候捉到最多的是石光皮和虾，其次是链子和鲫鱼。
好，再简单说说摸鱼吧。摸鱼我的技巧是不行的，因为我心里有顾虑，总是怕摸着摸着就给摸出一条蛇来。其实关于蛇我们这里是有说法的，说蛇在水里是不能咬人的，因为它在水里一张嘴嘴里就会灌满水，那样就会把自己给毒死了。所以，蛇在水里都会把嘴闭得紧紧的。但信是一回事，心里想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是看到过过河时的蛇的，只见它头肘出水几寸来高，水波箭似的往两边分开，不一会儿已游到河对面，消失不见了。如若不是它跑得快，我定是要送它几土块的。关于蛇在我们这边还有种说法，说蛇是打不死的，除非你把它的头砸得不是个头了，它才会真正死掉。从前有一个人把一条蛇杀死后剁成四截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但因为没把它的头敲碎，它的四截躯体最后相互找到复合如初，最后找到那个人把他咬死了。所以蛇不仅是不易杀死的且还是记仇的。所以，小时候我们打蛇的时候会一直砸一直砸，直到把它的头砸成了汁水，直到把它的头砸成了汁水完全渗进了土壤里才会作罢。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