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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探知到，宫中原本的竹氏尚未死绝。还有一人，逃离了潼都。”
白尹抛出此事的时候，便很清楚潼王此刻应有的反应。
想象一下，身为一国之主，万事皆已握在手掌心里，唯独漏杀了竹氏一人。而就是这一条漏网之鱼，却偏偏有着将一切不可见人的秘密昭告天下的可能性……所谓眼中钉肉中刺，不外如是。
潼王握紧了拳头，却强自微笑道：“逃掉的那个是竹家独女。他们竹氏有祖训，女子不得写史。”
“那自然是最好，”白尹若有所思地道，“请陛下再用封印吧，臣没其他要说的了。”
“慢着……”潼王又拿出了玉圭，却没急着开封印，“你知不知道，那女子在哪里？”
“已经离开了潼都，去了洛国。臣隐隐能感觉到，那人在洛都已安下身来，准备有所动作了……”
“她要干什么！”
白尹叹了口气：“距离太远，臣实在瞧不清楚。但隐约间臣还是能看到……那股冲天的怨恨之气。”
话音未落，潼王便已是脸色煞白。
白尹不动声色，实则暗笑不已。
人心确实太过复杂，但先前在说自己能力的局限性时，他当然是留了许多余地的。就算是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也没法算尽人心。但有两个办法——在人群中求个近似值，或者针对某几个人，无限精确。
换言之，潼王虽然还有许多秘密没有透露，但在白尹眼中，这人已然是半透明的了。从言行模式，推导至思维模式，都已拿捏稳了八九分。
“川先生可知……此人藏身于洛都何处？”
“看不分明，只能看出是在洛都。”
“好，那好……”潼王终于对着那玉圭念了起来。
下一刻，通灵玄妙之感消失，白尹的头脑回复至常人极限内的状态。不过潼王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于宫墙之上，他已经将未来做好了规划。
在强大的计算能力下，无数种可能性被一一归纳，每一种都有了相对应的应对措施。这就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落在其中一片叶子上。但树上的每一片可能的叶子，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在失去了那种计算能力之后，对于此刻的白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把之前算出来的所有重要结果，全部记录下来。否则，凡人的记忆力实在太容易出错。
“陛下，我要回去休息了。刚才的筹算太累，请恕臣告退。”白尹一脸困倦地说着，仿佛就连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
“好，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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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宫室里时，天色已然擦黑，不过里面点了灯烛，倒是挺亮堂。
屋中有两个少女的身影，不过白尹很清楚，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只是妖力造出的木偶而已。一进屋，他并没有跟竹琪说哪怕一个字，就立刻翻出一沓白纸，拿出炭笔，伏案运笔如飞。
幸好之前行商在外时买了不少白纸和炭笔，否则现在就有点麻烦了……
“你回来了啊？刚才宫女送来了晚饭，还是三人份的。我吃了一小半，剩下的你能吃完吗？不过已经凉了，不太好吃……”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生气了吗？”
竹琪絮絮叨叨了好几句，而白尹只回了两个字：“安静。”
少女沉默了下来，只是小嘴噘着，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她自觉无聊，便凑到了白尹身后。可是只瞧了一眼，她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头晕。
只见那白纸上的字迹，全是鬼画符！几乎没一笔横平竖直，就像是无数蝌蚪排成队，却还是扭得乱七八糟。
“这是什么啊……”少女不禁呢喃道。
不过仔细看着，她又从这些字符中发现了一种秩序。尽管因运笔匆匆而显得潦草，但这无疑是有规律的。其中有一些字符，重复出现了许多次。而且仔细看来，似乎就只有约莫二十个字符在循环交替出现，只是排列的顺序让她捉摸不透。
“这是英文，别看了，你看不懂的。”白尹写着写着，忽然冒出一句。
竹琪不由得一愣：“鹰文？是羽类妖族内部的秘密文字吗？”
“不，这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懂的东西，”白尹低声道，“在这个世界上。”
竹琪联想起了他的身世，终于恍然：“我懂了，是异世的文字！”
“对，”白尹忽然叹了口气，“保持安静吧，我要写的东西有很多呢。不抓紧时间，怕是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要忘了。”
竹琪仍是不明白他在写什么，以及为何要写。但她至少已然明白，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正事。毕竟这么多天以来，尽管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她也看得到自身处境的变化。从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揪出去的必死之境，到如今可以在宫中安然稳坐，还有了个名正言顺的侍女身份。其中的变化，着实有点大。
这足以让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两人初见之时，在夜里，白尹拿匕首抵着她脖颈时所说的那句话并非妄言——“若要保命，你就必须给我乖乖听话。”
这时，白尹忽然停下笔，转头望了过来。
竹琪连忙问道：“已经写完了吗？”
“还没，只是把最重要又最容易忘的部分写完了。不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用妖力写个飞青信吧，我明天有事要找你师傅。非常重要的事情。”
少女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有多重要啊？”
白尹淡然道：“跟他的性命安危有关。”
事实证明，他以往所说的话都有着十足的分量，于是这话就让竹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紧接着，少女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飞青信写好了怎么办？我来传出去吗？”
“不，你写好了交给我，我待会出去散散步。等我散步回来，你睡觉，我还要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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