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会散场，只是后来，孤街没了浪人，深巷没了老猫，却弥漫着孤独的味道。无论你的孤独是虽败犹荣，还是孤芳自赏，愿你都能活成自己的太阳。这城市的风很大，孤独的人记得早点回家。
“有一次我在胡同里走，原以为是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找不到路，结果那天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找不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当时都有一些气急败坏了，因为和朋友约好了要见面。但是当我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月亮那么亮那么圆地挂在天上，那是只有在阴暗的胡同里才能够看到的光亮。我当时就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后来再去找朋友的时候，还被臭骂了一顿。说来奇怪，月亮就一直在那个地方，但是当我走到灯光明亮的地方，就再也注意不到它
他隐隐有些触动，他想到他历劫时，从出生到工作一直都在北京，似乎有点……。有点……无聊，相比走南闯北、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女孩子，他显得分外单薄。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迷路，在那个时候，我才能看得到我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才能够寻求到我没有寻求过的世界。”
路过一间酒吧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当时的风已经很猛烈了，他已经感到，今夜的雪估计是不会停了。
“虽然你说让我跟着你游荡，但是我确实又饿又渴，所以我们要不要去里面吃点东西，喝点酒？”他试探着问她。
“这个提议我可以接受……其实我也饿了！”
他能感受到她是冲着当时的歌声进来的，歌手的声音有点沙哑，是很民谣范的感觉，指弹突出，曲调也很清新。没想到她喜欢这样的曲风，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他们找位子坐下的时候，她对他说：“我好喜欢这首歌，但是我猜这个歌手唱不出我想要的感觉。”
话音未落，歌手在那边开始唱“fuck you！fuck you！”他惊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样舒缓的歌曲也能有这样的歌词出现。他又一次看到她的调皮和不羁，她却在座位的另一边沉醉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这首歌里有62次‘let meout'，12次‘hate me'，9次‘leaveit'，8次‘fuck you'，却只有一次‘loveyou'。”
他定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人会把歌听得这么透彻。之后他听到的就是无止无尽的“let me out”，一直到结束。
“歌名叫《Rootless Tree》。”
“无根之木？”
“这么翻译是可以的。”
“为什么只有一次‘love you'？”
“估计说那么多狠话，只是为了这一句情话吧。”
他试图去玩味她话语间的意味，但是却什么信息都没有检索到。原本各种信息都能收集到的大脑，这个时候却被室内的热气蒸腾，像缺氧了一样。
“那我能追求你吗？”林敬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如何说出口的，毕竟他是那么理智的人
“你可以试试。”白宣眼睛还是直视着台上，并没有任何侧目。
“你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吗？”
“不。”
“啊？”
“我前男友和我说，他就是在和我游荡的时候，爱上我的。所以，我有点能猜到。”
林敬一时无言。
她拿起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始嚼杯子里的柠檬和肉桂。她一边嚼一边说：“我能感受到你的目光，也能感受到你的热情。虽然我不想打击你，却还是想和你说，这都是短暂的。你在今天晚上没有由来地爱上我，到明天晚上的时候也会没有由来的不爱我。爱这件事从来都是短暂存在的，不要去奢求长久。”
“那你很久不恋爱吗？”
“我也会有喜欢和心动的感觉，但是我觉得还是短暂的爱还是最好。小时候学徐志摩的诗，最喜欢的一句就是‘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那是只有偶然和邂逅才能够迸发出来的情感和境界。如果爱一个人，其实最好的方式是和他做好朋友，这样能避免很多不愉快或者问题，也能防止万一某一天你们反目之后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他一口酒被呛到喉咙里，整个人都咳了起来。他说的很对，他和前女友分手之后，互相拉黑，大约到死都不会再见了吧。
他从前总是很坚定的，但是此时却很想妥协：“那我们能做好朋友吗？多一个朋友不介意吧？”
她什么都没说，又叫了一杯热红酒。红酒从她的杯子里，沾到她的唇上，流进她的嘴里，然后又晕到了她的脸上。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前段时间我搬家，我就在想，我们永远都在失去，也永远都在得到。估计人生的历程，就是这样得失交错的一个过程。如果我的生活真的需要那么多东西，那我现在过的，又能不能叫做“生活”。如果我的生活真的不需要那么多东西，那我过去的生活，又从何而来的满足？”
“啊？你要离开北京了吗？”
“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找房子搬家。说是搬家，其实算是给自己一个清算。我准备暂时离开北京，辞掉北京的工作，退掉北京的房子。其实都是突然之间的决定，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将要过怎样的生活。只不过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看着这个慌乱的小屋子发呆，我很奇怪，我的生活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东西？”不知道是喝酒太猛，还是这酒吧气氛太暧昧，林敬看在他面前摇晃的女子竟然有些眩晕。
“在北京的两年，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还是阅读，还是交友，还是赚钱，没有一个方面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甚至一度，有好几项指标一直冲到最低界限。年前的手术是一种身体上的崩溃，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对我来说，身体上的奔溃实际上是心灵上的无法承受，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初兴致勃勃来这里的那个我自己。”
“你现在没事吧？可以喝酒吗？”
“没事，” 白宣继续说，“时间总是给我们造成假象，好像我们身处现在就是拥有，好像我们只要活着，就有无穷无尽的世界。其实不是这样，其实我们拥有的一切都在不断消逝，我们再用力，也没有办法把这一切都牢牢攥在手中。”
在整理的过程中，她好像也在不断寻找答案。她想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真正让她满足的东西是什么，她真正离不开的东西是什么。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然没有找寻到任何答案。只是冷不丁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要失去过去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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