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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陈旧古朴的白玉石阶将未央宫的主殿分为两个功能区域，对于尚在哺乳期的女皇来说，也算公私两便。一面屏风挡住了他们夫妻习惯用于休闲的空间，把沙发和壁炉挡在屏风之后。
而在这一边，另起了一座稍小一些的壁炉，羽衣跪坐在长几前，支着下巴看着进来的孙铿和王素两人。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随意问道，一点都没有身为人皇的架子——这倒是他们一家的传统。
孙铿将电报放在长几上，表情严肃。“接到一机卫先遣部队的回报，沈钧孟部队已经确认全军覆没。”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羽衣也并没有多少惊奇的神色。她秀眉微蹙，瞥了一眼长几上那份电报。心中提不起半分想要看下去的兴趣，只是望着孙铿道：“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吗？那可是五万大军，整整五个卫啊！”
“是的。真正意义上的全军覆没。”孙铿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根据先遣部队在战场上找到的文件显示，沈钧孟率部出城之后，在王村与大约五万从蜀州逃出来的难民汇合。这实际上是魔族军故意留下来的诱饵，作用就是引诱我军对他们进行保护。沈钧孟果然上当，结果遭到了两支魔族军部队的前后夹击。部队失去了机动力，又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边打边退，退到齐家坞附近时，由部队里随行的工兵在大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桥，并且在齐家坞抵挡了魔族军至少四十八个小时。当掩护难民成功撤退之后，他们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羽衣这才发觉，自己的主观臆测错的离谱。原以为是指挥官轻敌导致的大败，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钧孟作出的选择是正确无误的。他是英雄，而不是罪人。
“那后来的大屠杀死难的百姓又是为什么？”羽衣沉默了几秒钟，再次问道。
“应该是魔族军在没有达成既定目标之后，对蜀州以东至剑门关以西的百姓进行的报复性杀戮。”王素道。
“那你们接下来的对策如何？”
王素与孙铿对望了一眼，王素欠身道：“目前第三卫已经抵达黄石，最晚将会在二十四小时后抵达剑门关。吕琛的飞艇编队已经就位，地面指引部队也已准备停当。统帅部决定反击在二十四小时后正式展开，届时由飞艇部队发起第一轮攻击，第三卫将从剑门关出发，沿途收复各州府。第一卫将会紧随其后，对残余的敌军势力进行彻底的扫荡。整个会战将会在七天之内结束。
统帅部正在制定对深渊地带的报复作战行动。在蜀郡收复作战结束之后，玉门、桑梅和蜀郡三个方面将同时出兵。目标是进入敌境一百秦里范围内，对敌边境军事民用目标进行彻底的扫荡。”他稍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留活口。”
“就按你们说得去做吧。”羽衣想了想，没有想到有什么遗漏的。将电报放在面前，摆了摆手道：“还有什么事吗？”
王素摇了摇头。
“那就先退下吧。孙卿留下，我有事要问你。”
在外人面前，孙铿还是要维持君臣之礼。夫妻两人做足了戏给王素看过之后，王素便告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羽衣和孙铿两人。
“皇帝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尤其是女皇。”羽衣将电报仔细看了一遍，突然抬起头说道：“当皇帝好难，如果事情回到当时让我选，我宁肯让二哥接替帝位，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把内阁组建起来，让贺八方和姜上云替你分担大部分政务。也许你的空闲时间还可以多一些。”孙铿站起身来，推开屏风走到摇篮前。赢雨咬着自己的拇指，睡得香甜。
“军事上的事情交给我和王素，暂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桑梅和玉门，就让陈暮和质夫将军全权打理。以他们二人的才智，断断不会让你为他们烦忧。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嬴庸。”
他转过身来，望着羽衣道：“要对深渊方面进行报复，势必会拖缓我们平定南方的进程。他在桂郡从容发展，北上可以攻击荆州，东进可以威胁占城。悬而未决，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只有十万军队，而我们有整个帝国。”
“确切的说，是十五万。你忘记了在你即位之前，有五个卫离开剑门关，他们的目的地是桂郡。我们被人出卖了两次。蜀郡的局面糜烂至此，他功不可没。”
“皇位让人疯狂。”羽衣轻叹道：“真不知道庸叔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个？”
“嬴晚当年连你我都猜忌着，更不要提他了。”孙铿哂笑道：“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我今天在这里碰到赵甲了，他……”
“他们兄弟只忠于皇帝。而我是他们新一代的效忠对象。”羽衣神色自若道：“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恩怨。”
“我们之间算不上恩怨。”孙铿断然否认道：“只不过相性不合罢了。还有常斌的帐，也要算到他的头上。”
羽衣并没有提起赵甲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忘记了。孙铿不想追根究底，因为他的妻子现在已经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她还属于皇室，属于帝国，属于帝国的人民。
真不知道这一步是对是错。他暗暗想着，忧愁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平村。
金辉醒来的很早，自从进入青年期之后，他发现自己有了两点很好的改观。觉越来越少，体重越来越轻。小时候沉重笨拙的身体，如今已经身轻如燕了。若是好友庞春江看到自己，肯定会认不出了。
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朋友，他便郁郁不乐起来。有很多人都信誓旦旦的说他已经死了，甚至连何囡都对此深信不疑——对于何囡的新一段感情，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剩下的唯有祝福而已。他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也曾经利用自己的权限在军籍处查阅过桑梅会战的阵亡人员名单。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没有在那份阵亡名单里找到好友的名字，但另外一个可疑的现象是他在现存人员名单中和失踪人员名单中都没有找到庞春江这个名字。仿佛这个陪伴了他两年多的伙伴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除了还有一个名字保留在记忆中，他已经彻底的消失掉了。从档案上到实际中都是。
档案是人做出来的，可能存在疏漏和谬误。在一些想法较为极端的时候，金辉甚至猜测庞春江是不是像齐武父亲一样被一些人陷害了失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而那个吕耀明，似乎是之中的罪魁祸首。也只有他才有动机和能力去这么做——就像当时姚启林对齐武的父亲做的那样，让一个人在档案上消失，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想什么呢！”齐武猛地在他身边坐下，打断了金辉的思绪。金辉回过神来，将无意识拿出来把玩着的徽章塞进口袋中。
齐武眼尖，已经看到了那并不属于朋友的徽章。是以冷笑道：“怎么，还在想念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
“始乱终弃的人是你吧！”金辉哼道：“我似乎看到了某人贼喊捉贼。”
“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胖子是不会了解有一种爱叫做相互成全。”齐武嘲笑道：“哦！现在已经变成瘦子了。但没两样。”
金辉怒道：“没谈过恋爱有什么罪过？你成全了谁？那你这样说对美景岂不是很残忍？”
美景是齐武的未婚妻，同时也是安宁堡的教员。军阶已经是卫将了，而齐武却依然是个小小的校尉。当初他们在一起时并不被所有人看好，但还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现在。
“说过了你不懂，就不要试图强行理解。”齐武笑得深沉，“想明白我的想法，先想办法脱单吧。”
“混……混蛋！”金辉被气得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什么。正当其他士兵笑看两位长官日常斗嘴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的警号打破了战地上的宁静。
齐武霍地站起身来，皱眉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警号只响了一声就再也没响，仿佛一切只不过是幻觉和假象。但齐武知道没那么简单，留在外围的哨兵是中队里的佼佼者，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点可能。第一敌人人多势众非常强大，哨兵已经没有了发出第二声警报的机会；第二敌人的个人能力非常强悍，哨兵已经被杀。
这两点可能殊途同归，也就是说：敌人很强，他们遇到麻烦了。
“全体注意！建立防线，进入战斗准备！”
与此同时，平村村外的野地里。一小队哨骑兵将潜伏在暗处的人类士兵驱赶出来，团团围住。那士兵眼见已逃生无望，索性便不再逃避。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刺刀，套进枪口下方的刺刀座上。
士兵摆出一个刺刀冲锋的架势，朝哨骑兵小队的十夫长勾了勾手指。他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