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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蔽日，寒风凌厉。尽管是午后时分，可那股冷意还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上一次去玉柔阁，白尹是和熊公公一同乘轿子去的。这一次，他打算自己走着去。
走出宫门没多远，白尹就觉得脚底有些硌了。尽管是潼国都城的主干道，但这里的路面显然并不平整。王宫之内尚且有砖石铺地，但外面就是土路了。脚下的土路，被压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车辙，在寒冬里被冻得梆硬。
白尹的双手都缩在大氅里，慢悠悠地走着。一队侍卫跟在他身后，踏出凛然的步伐。不需要多余的警告，街上的平民们隔着半条街就开始避让。
他的身前无人，侍卫们都在身后。如此一来，也就没人能看到他的小动作了。
他悄悄地从衣袖里拈出一片叶子，松开手，任其飘飞。可是叶子并没有落在地上，反倒越飘越高，如同鸟儿一般飞了起来。那叶子只有半截食指大小，因此直到它在白尹的视野中消失，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按照竹琪的说法，飞青信几乎从未被拦截下来。身怀妖力之辈做不到，身无法力的凡人就更别提了。不过虽说如此，白尹还是略感忐忑。因为那片小叶子上写着的文字，万一被潼王的心腹发现，那自己或许就需要准备遗言了。
那么，若是真的要准备遗言，有什么要讲的吗？
白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身后的侍卫如此提醒：“川先生，您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哦，是么？”
“这儿不是往玉柔阁的路。刚才那个路口，您就走岔啦。”
“那这条路是往哪儿的？”白尹这么问的同时，还在往前方张望。
这路，两边都是深宅大院的高墙，还有树枝从院子里探出来。虽然这季节枝上挂不住叶子，但重重叠叠的枝桠也足够遮挡视线了。路并不直，所以一眼看不了多远，都被高墙和树枝挡住了。只是在这些之上，隐隐飘着白烟。
侍卫答道：“这一带是潼都权贵的住所，其中有几家的宅子昨天遭了火灾。”
“那个吏部曾大臣的房子，也在这里吗？”
“对，就在前面。陛下有令，要把那宅子细细搜一遍，搜查反贼叛逆的证据。”
白尹转过身：“所以说，那里现在有陛下的人在忙着抄家？”
“应当是的。”
“那我就不过去添乱了。玉柔阁是往哪个方向，你帮我指一下路吧。就去过一次，路还没完全认熟。”
“是。”侍卫长恭敬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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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曲如微小田螺一般的茶叶，在一杯热水中迅速伸展开，变得狭长。在浅白的茶杯中，那透明的茶汤也染上嫩绿的颜色，飘起了浓郁的清香。
小啜一口，那略烫的茶水令唇舌一麻。稍稍适应了温度之后，一阵涩意裹挟了舌尖。等到将这一股茶水咽下之后，齿间便充满了清透的香气，且夹杂了一丝甘甜……
白尹忍不住又嗅了嗅茶杯中飘出的香气，道：“今天的茶和昨天又不一样。”
在这小楼之中，隔着一张矮桌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抱着琵琶，巧笑嫣然的瑜梨。
“那，公子喜欢吗？”她凝望着面前的清俊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羞涩又似有欢喜。
“喜欢。”
“瑜梨替我家小妹，谢公子赏识啦。”
白尹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瑜梨顿了顿，忽然问道：“公子今天也还是要听曲子吗？”
“对，最好还是柔和一点的。”
这么说完，白尹拿了个靠垫放在自己背后，悠哉悠哉地往后一躺，闭上了双眼。
闭目养神中，他的耳畔又被轻轻柔柔的琵琶之音所环绕。跟昨天的几首曲子不同，今天瑜梨弹奏的还要更加舒缓。如果说昨天的曲子是山涧中的小溪，那么今天的便更像是悄然溢出的清泉。听在白尹耳里，简直成了催眠曲。
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真的睡着了。
眼看着客人闭着双眼不动了，甚至开始打鼾，瑜梨却并没有停下拨弦的手指。只是力度更轻，节奏更缓，那曲调也就如同悄声呓语……
只是突然，小音又掀开门帘进来，急道：“姐姐，萧侠找您！”
“萧侠？”瑜梨不禁皱眉，“他不知道我在招待客人吗？”
“我告诉他了啊。但萧侠说，他知道您招待的客人是哪位，不需要避着。”
瑜梨更加疑惑了：“他知道我招待的是谁？可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就算他认识川公子，也不可能让他一起……”
小音的脸忽然红了：“姐姐，萧侠该不会是想玩双龙戏凤……”
听自家侍女这么一说，瑜梨顿时无言以对。她很想斥责荒唐，可是细细想来，似乎也不好说这荒唐事全然不可能。毕竟，光是在玉柔阁里，她就听说过那种趣味独特的客人。
“可是，萧侠不是那种人吧……况且川公子也没那么荒唐。”瑜梨这么说着，又望了一眼闭目熟睡的白尹。
小音又催问道：“姐姐，那我怎么回复萧侠啊？让他换个时辰吗？”
“最好是换个时辰……”话到一半，瑜梨却忽然顿住，瞪大了双眼。她瞧了瞧熟睡中的白尹，又看了看门帘，忽然放下了琵琶。
小音：“姐姐怎么了？”
“我好像明白萧侠想怎么样了……大概，我只是个幌子而已吧。”
“幌子？”
瑜梨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再添一杯热茶。”
小音有些糊涂了：“姐姐，为什么您又突然让他进来了？还有幌子是什么意思……”
瑜梨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低声解释道：“川公子是陛下的贵宾，还是熊千岁带着来的。这样的人物，行动时肯定有很多顾忌，有很多人不能见。比如萧侠这样，没有官职也不挂靠官府，却自成一派的人。萧侠要是直接求见川公子，肯定是不好的。”
小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才要借姐姐当个幌子吗？”
“推测而已，不过想来应该十有八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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