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阿德在他师父的墓前没完没了的说了半个小时。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或许也没有人关心。
只是，那里的守墓人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因为他看见了一只鬼在对着墓碑又哭又笑。
“说不定只是一个疯子呢？”墓地的负责人这样劝导。
“不。”已经年过半百的守墓人瞪大了眼睛，说：“就算是疯了，也是疯了的鬼。”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鬼呢？”负责人搓着自己的八字胡，极为不解的问道：“他是头上有犄角？还是身后有尾巴？”
“我没敢走近看。”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鬼、呢？！”负责人急了。
“就是！”守墓人忽然拔高了声调，他怒目圆睁，眼里布满了血丝。
负责人吓了一跳，却又在下一秒看到那扫墓人跪在了地上，用真诚的哭腔说道：“老板，我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
……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大概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百分之百正确的说法，毕竟很多人所说的鬼，都并非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那一夜的阿德亦或真的是鬼成魔。
……
爱情是粉红色的吗？
当然是。
但它也有可能是血红色的。
这世上有很多人，以爱之名却制造着伤害，飘飘是其中一个，此刻的阿德也是。
区别只是在于，阿德真心的认为那就是爱而已。
……
富悦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是那个老鼠男的地盘。
别小看他，他可不是一个收停车费的混混，因为在地下停车的下面，还有一个赌场。
虽然这个赌场并不是老鼠男开的，不过，他也相当于这里的保安队长了。
阿德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老鼠男正坐在墙角和那几个大汉打着扑克，他一脸的不高兴，看来是输了很多钱。
阿德缓缓走近，脚下却没有声音。
他没有刻意的隐藏，那只是杀手在准备杀人时该有的脚步声而已。
“喂！大哥，那个家伙来了。”其中一个叼着烟的大汉看到了阿德。
“哦？”老鼠男转过头来，顿时露出了笑容，说道：“这少年来的还挺快嘛。”
叼着烟的大汉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喂！小子，钱带够了吗？”
阿德没有回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越来越快、越开越快、越来越快！
在那几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阿德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阿德面无表情，一手握着暴躁的黑、一手持着冰冷的银。
越。
踏！
他落在牌桌之上，在那些扑克和钞票飞舞了起来，交错在惊恐的眼神之中。
唰！
银光震动，在难以反映的一瞬间切开了阿德眼前的那张红心A，同时也切开了这张红心A主人的喉咙。
该死！明明马上就能把这桌子上的钱全部赢走了说。
鲜血飞溅，大汉嘴角上的烟落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旁边一个手臂上刺着灰熊的家伙已经超起了身下的凳子，朝着阿德砸来。
举到一半，却也不敢再动弹，不单单是他，还活着的三个人也没有一个也没敢动上一动，因为阿德手中那把装好了消音器的枪管，已经抵在了那大汉鼓动的喉头上。
“我去飘飘家找过她，但她好像不在。”阿德微笑着问道：“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手臂上有灰熊的家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子弹就从他的下颚蹦进了血肉里，按照那把自动手枪的威力，子弹大概会卡在大脑的前额叶。
又一人倒下，剩下的老鼠男和一个黑皮急忙喊道：“我知道她在哪！我知道！”
“那就请告诉我，可以吗？”
“他在……”
那黑皮刚要开口，却被老鼠男抢了先：“她就在地下赌场里工作，我带你过去。”
阿德点了点头，往向黑皮说道：“不好意思。”
子弹穿过消音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尸体又多了一具。
阿德没试过杀死订单之外的人，也没试过在一天之内杀死这么多人，但没关系的，凡事都有第一次，恋爱也一样。
阿德来到了赌场里，那里面烟雾缭绕，混乱之极。
而老鼠男已经死在了电梯里。
就在门口斜对面的一张赌桌上，飘飘正在替人发牌，她除了做直播之外，也是这个赌场的荷官。
实际上飘飘的真名也并不叫飘飘。
只是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一切都将要重新开始……向死而生。
阿德在人群中举起了枪来，对准了飘飘。
大概是因为赌场里实在是杂乱不堪、也可能是因为赌客们都太过于专注在自己的得失上，所以，没有人看见一个满脸微笑的男人正举着枪。
扣下扳机吧，会有新的开始的，我们会在地狱里相爱。
阿德这样想着，他本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来到这里，杀死飘飘、然后自杀。
但……
他的手指却颤抖了起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杀手喝钢琴家的手大概是他们身上最重要的部位。
阿德的师父说过，如果某一天你在准备杀死一个人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发抖，那么，不要犹豫，不管自己有多大的优势，立马离开。
阿德曾经以为这是某种玄学，在他成为杀手的时候他明白这是杀手对于精准的需求，而现在开渐渐领略，这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会颤抖、为什么手指会如此无力、为什么没有办法扣动扳机？
为什么！？
明明来的时候都想好了的。
真他妈的该死！
阿德脸上的微笑逐渐坚硬。
呼吸，阿德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开枪了，可也不愿意把枪放下来，因为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开枪。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想着想着，却也笑出了声来。
因为，当初那一片长满了三叶草的草地和那只小熊都很美啊。
周围的吵闹依旧在继续，那些刺鼻的烟味从阿德的鼻孔钻进了他的肺里，他毫无知觉，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了，可他还是没有办法开枪。
直到终于有人看到了他和他手上的枪，惊叫声让他清醒过来，他立刻跑出了赌场，逃跑时唯一的想法是：飘飘千万不要看见他。
文学作品中总把杀手描写成一种浪漫的职业，而那种浪漫是什么？
大概就是我要杀你，但我没办法下手。
只对你而已。
逃出了赌场，阿德在热闹的街道上独自前行，他不知道要去哪，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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