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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是的，由于车间的工作需要三班倒，工厂在市里另一个镇上的郊区，妈妈总是连上几天班，再连休几天。于是还没上幼儿园的我，就常被妈妈带在身边，跟着她去工厂，住宿舍……”
住宿舍的人不多，楼道里常常空空的，三面墙都有水龙头的公共盥洗室，墙面长了斑驳的青苔，滴水都有回声。妈妈常在那边洗衣服，我就在一边玩舅舅送我的小汽车玩具。
我小时候特别粘人，像妈妈的小影子，她走哪儿我就跟哪儿。妈妈身上总有令人安心的香味。上夜班的日子，妈妈会先让我洗漱好，把我放进被窝，掖好被子，自己再去上班。宿舍的床是木板床，一面有一片钉起来的本板上面糊着挂历纸印着何香凝画的老虎
“偷偷告诉你哦，老虎我是真切地记着的，至于何香凝的名字，也许是长大的我偷偷补上去的记忆。要保密哦，不要让其他的姐姐知道哦。”王母娘娘凑到王萌萌耳边，轻声说道，仿佛会有人偷听似的。
这样的动作特别可爱，以至于后来旧事重演时候，王萌萌依旧觉得那时候王母娘娘真的很可爱，也许只有说到妈妈的时候，王母娘娘才会显得特别幼稚天真，也是，妈妈也是她母亲的女儿，和我们一样。是母亲的孩子！
“好的好的。拉钩。”王萌萌歪着脑袋伸出手指和王母娘娘拉钩。
“拉钩……”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边忍受分离焦虑的折磨，一边害怕老挂历上的老虎。床头有一个上发条的圆形闹钟，秒针走动得特别响，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只会在妈妈早上起床的时候才被按停一秒钟。白天不上班的时候，妈妈会用一个小小的电炉子做简单的饭菜，电炉子里面蜷曲的电热丝像一盘烧红的蚊香。偶尔她也会带我去食堂打饭，食堂建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两边是长满苔藓的石板砌的阶梯，夏天的时候高台石壁上爬满绿色的藤蔓，食堂里面阴凉阴凉，不记得那里开过灯。
去工厂附近办事的时候，妈妈总用她那辆红色的凤凰自行车载我。那是爸妈结婚的时候买的，妈妈每天都会擦车，两个车钻辘一直到我读高中的时候都是闪亮的，骑起来脚下生风，胜过任何一辆时髦的小单车。后来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那辆自行车放在老家，很快就朽烂了。
下雨天我会躲在妈妈的雨披里，抱着她的腰，看车轮碾过地面溅起水花，地面一直向后退，有时会倾斜，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
一直到高一，我还偶尔会在周末去妈妈的工厂，在她的写字台上堆满参考书和习题，捱到周日下午要返校了才焦虑地开始动笔。那时我已经无法再躲进妈妈的雨衣了，再过一两年，我会开始因为焦虑和例假紊乱而发胖……
“什么是例假啊？”王萌萌趴在王母娘娘膝盖上问道。
“这个，长大之后你就懂啦。”王母娘娘轻抚王萌萌的头发，看着乖巧可爱的王萌萌，真希望她一辈子都不用长大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多好，她定能护她生生世世。
“哦。”王萌萌并没有继续寻根问底，她知道王母娘娘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回家总是一言不发，会在半夜偷吃面包蛋糕和冷饭。妈妈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一如既往为我准备苹果、牛奶、饼干和换洗的衣服。在我开始发胖之前，妈妈就下岗了，爸爸比妈妈更早下岗，于是我们家从“双职工家庭”，变成了“双打工家庭”。
妈妈非常爱干净，从家里的碗筷到地面桌面，再到我和爸爸、爷爷奶奶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每一天都是。典型处女座的强迫症。
失业之后，妈妈有一阵子没找到工作，后来去了我表舅工作的那栋楼做保洁，马桶擦到锂亮发光，工资很低，八百块一个月，我大学学费一年五千，生活费每个月六百，用她和我爸的工资，硬生生挤出了这些钱和各种日常家用、人情往来，还为我买了一台七千五百块的惠普商务笔记本，那是在十几年前。我想不出她是如何办到的，也想不到在我缺席的大部分时间里，她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
我有记忆的二十多年里，妈妈总是在忙碌，用她所有的时间和忙碌撑住这个家，而我越来越像一个客人，有时回家，她也不肯让我帮忙干活，说是嫌我收拾得不够干净。
“母后，我以后一定不会做你宫殿里的客人的。”萌萌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子，她看出了王母娘娘说道“客人”时眼神黯淡下来了，
“啊，诶，”王母娘娘先是惊讶，随即为王萌萌的体贴感到欣慰，“乖，mua。”在王萌萌脸上啵唧一口。
在高中之前，我每天都住在家里，但对家庭生活的参与度依然有限。那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做菜经常是奶奶负责，奶奶的菜很有江湖气息，都是大刀大块，爆炒炖煮，放在碗里满满当当，爸爸经常因为菜色和做法和奶奶争吵，两个暴脾气，说不了三句，就开始揉桌摔凳，也不记得摔破过多少碗，最后都是妈妈收拾。我小时候是那种除了礼貌，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好像现在依然不懂，而且更不礼貌了，碰到这种场面，又烦又怕，只想自己躲起来，亲戚问我为什么不劝大人，我也没有话说。
“母后还会怯场的吗？”
“当然啦，在人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会怕黑怕鬼怕站在人前讲话，”
“真稀罕，历劫连一个人的性格都改变了呀。”王萌萌自说自话。
“宝宝啊，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环境不仅能改变人的身份，连人的性格都会改变的。连最初的信仰都会改变的，比如你不再爱一个人，你崇尚的东西会成为你所厌恶的源头。”
“不可能的母后。比如我会替心爱的人着想就不会改变啊。”王萌萌笃定的说。
很多年以后，有一次某个人半开玩笑说王萌萌自私不顾及他的感受，王萌萌想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