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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峰峦耸翠的山谷，杨树林在风中微微着摇曳。淡淡的白雪，飞舞滑翔在树与树之间的“峡谷”。在雪白与墨绿的交响曲当中混进一丝不安分的黑点，狂风骤起，黑灰侵入森林，玷污纯洁的自然。坐落在诺比贡河谷的四号大仓烧了整整三天三夜，从冬日暖暖烧到大雪纷扬，窖藏粮仓被烧成一个个大坑，大坑的中央炭火仍然在散发着炽热的猩红，黑中的红就像是地狱的入口，张着血盆的大口。
残砖破瓦，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朽木渣滓咿咿呀呀地倒下，火星四溅。数百士兵来来回回，搜索仍然在燃烧的威胁。
“你是粮官？”李维提着短剑在废墟之中来回搜索看看还没有留下一些残羹剩饭，他的眼窝深陷，灰尘下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我是负责东区的粮官，粮库的负责人火灾发生后自杀了，主教也失去了下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着斗笠，佝偻着身子唯唯诺诺地跟在李维的身后。
“哼！防范不当，该死！”李维骂道：“他们有多少人？”
“千把人吧，夜太暗，看不清楚。”
“那他们往什么方向逃走了！”
“夜太．．．．．．太深，小的没．．．．．．没有看清楚。小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粮官低着脑袋，只敢拿斗笠对着李维质问的眼神。
“这粮仓平常是满的吗？”李维身后的安东尼抚摸着残留的一段白墙。
“是的，是的。”粮官点着头，一抖一抖的：“将军你看，虽然白墙被火烧过，但是仍然有一条明显的痕迹，线下的墙更白是因为常年堆放粮食，粮仓密闭不与空气接触所致。”
“其他的几个粮官呢！”安东尼的声音像一根长矛刺进了粮官的脊梁。
“有一些被烧死了，有一些被杀死了，还有的，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只剩下小的一个了！”粮官的脑袋越来越低，要钻进地里一般。
“存粮档案还在吗？”安东尼走到墙角突然蹲了下来，用手扒拉着，抓起把灰，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眉头突然一紧。
“在！在！在！来人！”粮官一挥手，几个工人抬上一个木箱，装着数十本发黄的旧簿子。
安东尼随手翻阅，所有的粮库记录完完整整，详略得当，公章印信一应俱全。合上账簿，安东尼对着李维微微点头，目光一对，传递了一种奇怪的信息。
“草料还有多少？”李维回过头。
“草料安然无恙，大火从北部稻米区开始，刮西北风，所以西南方向的草料场没有受到影响。”
“还剩下多少存粮！”
“不到五万塔兰同了。”粮官的膝盖一打弯，咚地瘫在地面上。
“混账！五万还不够我军吃上一个月！”李维心中巨颤：“玩忽职守，留你何用！杀！”
“提督饶命啊！饶命啊！”粮官像滩烂泥一样糊在地面上，鼻涕眼泪拌着黑漆漆的灰。
安东尼抽出利剑，猛一回头，粮官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明月皎洁，淡淡地散发着自己的明洁。凄美的琴声无语的开始，时而如潮水漫漫，时而如流泉丁零，时而如细雨呢喃；独孤的沙沙流淌，盘旋，飘零，一种独特的清韵令人荡气回肠。
回溯琴声，薄幕之下端坐着一名低首含眉的女子，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伴随着曼妙的琴音，遗世独立，仙子一样飘渺绝尘。
琴师对面，七八张桌子，美酒佳肴，坐着数十位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贵族以及身穿亚麻修道服的教士。
“李维提督，这是省内著名的琴师，她的乐曲高山流水，如同天上的仙乐，让人听了只觉得人间无味。”康茂德抚着长须，微微的笑着。
“多谢总督大人的款待。”李维坐在主桌中央，屁股坐在貂皮垫子来回挪动，比坐在针毯上更加难受，怎么也坐不安分：“李维驻军山北行省，还要依靠大家鼎力相助。”
“提督言重了，如今乱匪四起，我身为当地总督，虽然官小权微也是尽忠职守。为国分忧，也是在座各位分内之事，提督有求，我等当仁不让。”
李维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诸位！”
康茂德轻拍双手，琴声舞蹈戛然而止。
“诸位！实不相瞒，粮仓大火，新军又不堪用，李维现在是钱粮两缺。可是国库空虚，元老院无力支持。李维今日来此实为募饷之事，希望山北行省的各位贵族，富商慷慨解囊，解我燃眉之急。来！先干为敬！”一仰脖，红酒即刻入肚。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来！”康茂德一挥手，几个侍者抬上一段长约两码的紫色木材，散发着奇异的芳香，沁人心脾：“提督大人，这是鸡血紫檀，产于东方柔柳国，这紫檀百年才长一寸，这种长度，直径极为罕见。我知道提督不爱金银珠宝那些庸俗之物，除了这段紫檀那边那位琴师也是．．．”
“提督大人，这是名画．．．”
“提督大人，这是虚海红珊瑚．．．”
．．．．．．
“诸位，诸位。我李维今日来此是为了募饷之事，请诸位能够倾囊相助，解大军燃眉之急！”
李维红着脸，不知道是那杯酒的原因，还是康茂德那句话的原因。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脸上张满了牙齿，长大的嘴巴像是要把李维整个人吞噬。发着蝙蝠一样的笑声，尖锐刺耳嘲笑着李维的幼稚与无知。他们自以为李维跟他们一样带着虚伪的面具，但李维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却是血淋淋的皮肉。
“诸位！”李维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心头剧烈地收缩，莫名的难受冲抵在喉头，像是千斤重压，却要硬生生的用淡定的面容将它压回去：“我是为了募饷之事，拜托各位！”
“哈哈哈哈哈哈！”
漆黑的笑声再次把李维殷切的恳求盖了过去，滚滚而来的嘲笑让李维的骨头阵阵的发麻，仿佛有万万千千的苍蝇在李维的毛孔上叮咬着，分泌着唾液。李维最后的忍耐被这恶毒的笑声狠狠的锤破了。
“混————账！”
哐！
李维拔地一起，摆满酒肉饭菜的方桌整个倒了个个，被掀翻在地。
“这些你们还是留给斯巴达吧！如果瑞帕布兰克亡了，你们给我这些有什么用！”
李维一脚把方桌踩得撕裂，在贵族们窃窃地议论纷纷中，孤独地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