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火疤第一次杀人，而且他从决定杀人到杀死了老狗不过只有五秒钟的时间。
干净利落、水到渠成、一刀致命。
这或许就是独眼鲲夸赞火疤是天生杀手的原因。
老狗带着不可思议的后悔倒在了昏黄的灯光下，火疤从他的大衣口袋里翻出了一把黑色的左轮，他检查了一下子弹，又把水果刀上的血迹在那土黄色的大衣上抹了干净才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火疤却又退了回来，把那些散落在地上、染了血的钞票捡了起来。
就在那天晚上，火疤叫出了大D，两人去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又来到三温暖，打算待会要一口气玩上三、四个女人。
可以理解，毕竟拿到了枪，不代表就一定能活着回来。
冒着热气的桑拿池里，大D扣着嘴角的黑痣，问道：“火疤，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火疤扇了扇眼前的热气。
“废话！我大D可是最讲义气的。”
“可我们只有一把枪。”火疤将热水浇在脸上。
“那又怎么样？前几天那些欺负阿香的混混，妈的！十多个人，还不是被我拿着一把破菜刀追着跑？”说完，大D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火疤也笑，他说：“行了，后天晚上行动，给我把你那把菜刀磨亮了。”
“嘿嘿！”大D咧嘴一笑，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快去找妹妹吧。”
所谓后天，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火疤清楚的知道，要杀一个黑社会的头头可不像赶跑那些欺负女孩的混混一样简单，他不想让大D落入危险之中，毕竟如果自己挂了，还得有人收安家费才是。
第二天的夜里，火疤就带着那把左轮只身前去。
那是一个雨夜。
如瓢泼一般的大雨、教堂、电闪雷鸣、暴风和枪声。
原本寂静的教堂里骤然响起了数道枪声，肯定有人死了，因为就连上帝都中了一枪。
闪电继续着，那忽明忽暗的大门被推开，火疤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他满身是血，但嘴角却挂着从容的笑意。
只有笑够从容而已，他的身体却已经变得难以掌控了，一个不小心又从那高高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大雨将火疤身上的血在一瞬间就冲刷了干净，而那些伤口又在下一个瞬间渗出血来。
那些拿着刀的马仔们也在下一个瞬间冲了出来，火疤从阶梯滚到了可以逃跑的地面之上，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
原本就被开了一个洞的右腿在从阶梯滚下来的时候又受到了重创。
手里的枪已经没有了子弹，好在那弹夹里的第一颗子弹就击穿了那个黑道老大的头颅。
想来好笑，那个老大正拿着十字架祷告，很明显的上帝并没有保佑他，当然，也不会保佑火疤。
至少大D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火疤把枪扔掉，坐起了身来，用一只手撑着自己无力而狼狈的后退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护在自己的胸前，他知道那些动作都救不了他，可他似乎还期待着什么。
那些马仔三五成群，眼看就要冲到了火疤的面前，那些刀刃淌着血、咆哮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并非是闪电，因为那些光只照着火疤而已。
一张皮卡车朝着火疤的方向疾驰而来，火疤不自觉的笑了，因为火疤在那辆车上吃过饭、抽过烟、睡过女人，虽然那辆车并不是他的。
引擎轰鸣中，几个冲在前面的马仔被撞飞，然后大D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大骂道：“妈的！火疤，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
或许是记忆错乱了，火疤总觉得在大D来到的那一刻，他无法动弹的腿重新又有了力量。
两个少年，在大雨之中狂笑起来。
真是不知死活，也只有真正的少年才能那样的不知死活。
好在他们两个都活了下来，得到了赏识、凭借着敢打敢冲的狠劲成为了老大，然后呢？然后就到了今天。
像是一个轮回。
火疤在此刻找到独眼鲲，就好像他当年去找老狗买枪一样。
只不过目的不一样了，当年是为了跨入这个圈子，而此刻是为了逃离、为了摆脱。
而且，那一辆曾经救下了他的皮卡车早就已经不知道报废在何处了。
……
骄阳已经下沉，但那粗糙的地表还带着温度，火疤和独眼鲲从黑漆漆的厂房里走了出来，火疤身上的白色T桖已经被汗水完全湿透，他大口喘着粗气，看上去狼狈极了。
独眼鲲手里拿着秒表，带着惊讶的口气说道：“最后一次是十五分零八秒，说真的，除了那个家伙，你算是我训练过的人中最快的了，真是不得了，你还不是专业杀手、还他妈的蹲了八年的大牢！”
“那个家伙？”火疤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问道：“比我快多少？”
“快了五分钟。”
“五分钟？”火疤瞪圆了眼睛，问道：“那家伙是人吗？”
的确值得惊讶，毕竟那种训练太过可怕。
“是不是人我就不知道。”独眼鲲笑道：“但绝对是一个白痴杀手。”
火疤实在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问道：“我这次不会遇上那种家伙吧？我在牢里待了八年，这个世界恐怕已经不是我能想象的了。”
“不用妄自菲薄。”独眼鲲笑笑，说：“那种家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你现在的水平要杀死那个叫蛙王的混混绰绰有余，但我也只敢跟你保证这个。”
杀手考验的并非只是杀人的技艺，更多是逃跑的本事，如果你在完全无视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去杀一个人多少简单，就好像当年的火疤一样。
但这一次，火疤非常的坚定，自己绝对不能死。
他冒死前来是为了阿妹，绝对不能死却也是为了阿妹，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动物，更何况还生在这个矛盾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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