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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大算是看惯了世间百态。
所以他才会知道如何让人和自己保持距离，如何让人对自己保持敬畏，如何让自己和其他人亲近，如何去引导其他人以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真以为他只是一个变态？
天真！
他不仅是一个变态，还是一个聪明的变态。
刘小良金刀阔马地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一个叫苏立华的人。苏立华和他的两个随从都在站着，刘小良没有给他们让座的意思，而大厅里的那些牲口在做复装弹，屁股坐一把椅子，脚踩一张凳子，枪还要靠一张凳子。
刘小良手里把玩着一个复装弹的失败品——它装到枪里绝对上不了膛，太长了；它的弹头也绝对发射不出去，因为它根本没有弹头。
刘小良就是个疯子，他把一颗铅丸砸碎了，然后塞在弹壳的口上用一盏煤油灯加热它们让那些铅丸的碎片相互之间能连接在一起。
明火啊！对着火药烧啊！
羊大清楚，像刘小良这种年轻人。现在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又正好要在新收的小弟面前表现自己，而且从以往的风评来看，这不是个会克制自己的主。
而且刚刚羊大还给他添了一把火——你给一个小孩子一把斧头，他连拿斧头吃饭这种事都能试着去做给你看？
那苏立华又是一个什么人呢？
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不是人才也不是废物，中规中矩的，是必须的但也是随时能被替换掉的那种人。
他是文职，就算是现今这种战争时期，他也是能平平稳稳活到老死的那种。
前提是，不要作死。
能被羊大记上心，他显然是作死了。
刘小良为什么要在手下面前表现自己呢？
他要让自己的手下们知道，他和他们是一边的，他是散队的连长，那他就会尽到散队的责任。
虽然这两天有不少闹心事，但“散队”这个名头再不好听，它也比一连二连三连什么的要强，因为散队就是散队，一连二连三连可以随时打乱了混编，但散队用的是散弹枪，你打散了放到哪里都不合适、
虽然现在他们在做复装弹，但复装弹怎么了，好多新兵现在可是共用一杆枪，每人手头上才十几发子弹。而且照这个情况下去，将来打两场仗之后还可能会更少。
现在散队用的火药，全都是小廖化在車城外城拿命拼来的军功。说起来是一回事，但真的做起来，日本人十个百个地杀下去，真的能拿几串腊肉了事？
总而言之，屁股，要坐正！
苏立华的屁股就没坐正，让被他坐的人不舒服。而且他动起来也是乱动，那就更不舒服了！
“刘连长是从基层坐起，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现在这个地位，我能理解。但刘连长……不会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知道吧。”
这先捧后摔的官腔听得刘小良胃里泛酸。
“啊哈哈哈！苏长官说得对，我就是粗人泥腿子，以后还要多多学习，学习哈哈哈。还有苏长官可千万别叫我连长，我这不算是正规军，还没到党国的编制里去呢。”
刘小良上任就是刘果粱一句话的事，文书凭证啥的，完全没有。
不然你见过一个连一百人都不到的吗？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刘小良说完这话就直直地看着苏立华，既没有让人看座也没有让人送上茶水啥的，一脸“这傻逼是谁他是来干什么的不知道老子这里正忙着老子没空搭理他”的表情。
苏立华，忍了。
“刘连长……还请让你的部下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和刘连长单独谈一谈。”
“哈哈哈哈！苏长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不要见外，有什么事当着他们的面说也是一样的。”
“噗嗤！”大块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桌子地下无声地笑去了，笑得脸色都变成了酱油色。
刚刚那个台词让他这种大块头来说还差不多，刘小良一个二十都不满的小破孩……
“那我就直说了……刘连长，为什么你们的这些火药，在库房都没有记录呢？而且你部下的军服、军械，当初也没有经过库房交接配备。我听人反应，你们不少人，可是有两双军靴呢。”
……
刘小良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前戏吗？但看他的样子不像啊……难道……就真的是为了这点破事来找我的？】
【库房？又是库房……】
“大块！”
“有！”大块赶紧站起来，走到刘小良身边。
“苏长官啊，来，你看啊，他们的这些鞋子呢，都是从日本人那里抢来的，不是库房给的。既然是战利品，而且又不值几个钱，尺寸合适的话，就让他们穿着咯。”
“刘连长，战利品，也都是要上交到后勤，然后再配备下来的。”
……
这不是刘果粱的规矩，这可能是个好规矩，但刘果粱还没有开口，这就不是車城军的规矩。
【真不是自己人啊这。】
“呃，苏长官，你们抢来的战利品，也是要上交的吗？”刘小良的意思是，没上战场的货色就不要对老爷我指手画脚。
后勤，文职，怎么可能上战场，不上战场哪来的战利品。
“刘连长！注意你是在和谁说话！”
“锵！”整个散队，四十多把刺刀，还有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一齐出鞘。
“干什么！你们都想干什么！造反吗？”倒是有点胆色，苏立华和他的手下马上返过身来，大声朝那些大头兵们呵斥。
刘小良朝羊大看过去，这是悍勇之士啊。
他显然也是明白羊大是要拿他借刀杀人。
羊大朝刘小良摇摇头，轻蔑一笑。
刘小良仔细看过去，威严倒是威严，但手上没力，脚上无根，心中乏气，身里血虚…… 声厉内茬，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和傲气在支撑他们。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噢，窝里横啊。】
“都把东西收起来，这下可是真的失了礼数啊，而且也让人看不起。”刘小良朝大家伙笑笑，然后终于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
“就这么两三只货色，如果我都摆不平的话，我也就不用叫什么小廖化了。”
“刘连长！”
“刘个屁的连长！”刘小良直接吼了过去。“刚刚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不是什么连长！这个连长！是大家伙在这叫着玩的！”
“你！你……你什么意思！”
后勤是军队的后勤，刘小良如果说不承认自己的编制，以此为理由不服管制，除非苏立华能把刘果粱搬过来。
但显然，苏立华和他背后的人，是不方便和刘果粱如何如何的。
“什么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刘小良！注意你的态度！不要给我油嘴滑舌！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要重新清点你们的物资装备！”
刘小良拿那个复装弹捅了捅耳朵，然后认真地看了苏立华一眼。
“好啊，给。”刘小良把手上的那颗复装弹朝苏立华抛过去。
苏立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biu！”刘小良张嘴一吐，苏立华手上感觉有什么东西飞过，于是慢了半拍，那枚复装弹错过了苏立华的手笔挺笔挺地朝地上杵过去。
大块下意识地要伸出手去推刘小良。
刘小良心里挺舒服，这货还知道保护自己。
然后这实心眼的老实人推了刘小良一把之后居然还想扑过去抓那枚子弹！
他刚刚迈步，刘小良就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砰！”
“啊！”子弹上方的苏立华的右手，齐腕而断。
……
“不好意思，呃，我们这技术还不到家，这玩意，容易走火。不过苏长官啊，你怎么连别人给你的东西，都不要呢？”说着转头瞪了大块一眼。
大块还是于心不忍，苏立华给脸不要脸是一回事，但手也不要吗？很可惜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