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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国，而且不回来了？
林子笑眨巴着眼睛，每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排列组合，终于理解里她的意思。
“你，你不回来，乐队怎么办？叶新怎么办？”她终于把上次叶新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而且去美国什么的，美国真有那么好吗？一个两个扎堆往那跑。
蓝藻脸上的笑容僵住，努力牵动嘴角，伸手摸摸她的头。
跟以前在排练室里对待她的方式很相似，身上擦着同样的香水味儿，萦绕在鼻子周围，特别好闻。
可林子笑总觉得，哪里变的不大一样。
“叶新啊，不是有你吗？”蓝藻弯下腰，对着她甜甜地笑了下，“能被他认可的吉他手可不多，他在你身上花了大心思，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能把他扔下。”
林子笑屏住呼吸，等蓝藻把脸依靠，吞了口唾沫，算是把这口气喘了上来。
越说越想白帝城托孤的戏码，林子笑心里发痒，拽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比赛在下周，其实，你完全可以参加万比赛再走啊。”
“空盒子乐队，没有你是不行的。”林子笑不是在恭维，她跟空盒子乐队配合过几次，乐手是她碰到过最默契的。但她脑子里一直记着在排练室看见空盒子乐队时的场景，蓝藻站在最前，神采飞扬的样子。
那时候的乐队，才是真正的空盒子乐队，拥有灵魂的。
技术可以替代，但灵魂不可以。
蓝藻摇摇头，抿着嘴又不回答。
林子笑发现这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这样，躲躲闪闪，把话憋在肚子里，认她旁敲侧击，就是不张口。
很像那些所谓长大了的成年人，懒得跟你过多解释，总是说等你以后进入社会就懂了。
弄得跟世界未解之谜似的，到底是什么道理，直接说不就得了。
蓝藻深吸口气，又换上招牌式的笑容，搂过她的脖子，拽着往前走：“算了算了，改行程实在太麻烦，不聊这些糟心的事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由分说，直接招手打车。
等到了地方，在林子笑眼前的是间学校，第三十七中学。跟林子笑所在的十一中学不在同个区，也不大了解。不过应该不是特别出名的重点高中。
“你以前上学的地方？”林子笑也纳闷，是不是每个即将出国的人，都要把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逛一遍。
她特别想说，现在飞机方便，随时可以再回来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打电话、视频。
出个国而已，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再也不见似的。
“不是，叶新以前的高中。”蓝藻缓缓往学校的方向走，嘴角的弧度越发温柔，“他家以前也住这儿。”
哎？住学校后面，太幸福了吧，都不用担心迟到的问题。
林子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俩人绕过学校的围墙，林子笑呆立在原地。学校后面所谓的住宅区，是一溜的小平房。
说实话，这种房子在城里基本属于稀有建筑。棚户区改造，能动迁的小平房基本都拆了，出去有历史价值和地段特别黄金的之外，几乎再看不见这种建筑。
估计跑出4环外挑个偏远点儿的城郊处，没准能找到几处。
听口音叶新是本地人啊，为什么会住在这儿？林子笑无法想象叶新的情况。
“他小时候是跟他奶奶一起生活的。”蓝藻迈开步子，这附近的地面有些不平整，深一脚浅一脚的，两人努力控制住身体。
林子笑见她不排除，继续问：“那他父母那？”
“不知道。”蓝藻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子笑挺住脚步，大致猜出叶新的生活。无父无母，老人拉扯长大，看周围这情况，估计也不会有固定的收入，想必日子过得相当拮据。
如果说她和妈妈的生活算作艰辛，那叶新的……应该叫困苦饥寒。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蓝藻也停了下来，缓缓道，“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他能走到现在，不容易。”
“他是真正从底层爬上来的，他明白这社会上的疾苦，但他从来没有埋怨过。”蓝藻突然笑了下，“虽然他性格比较奇怪，不愿意跟人打招呼，但我想，你能够理解。”
“毕竟外面，不都是可以坦诚的好人。被人坑得次数多了，要么变得跟他们一样油嘴滑舌，藏着心眼；要么，就是躲着，冷眼旁观。”
林子笑赶忙拼命点头，她当然能理解这种感觉，看见周围跟自己同龄的人，轻而易举享受温暖，而自己只是休息一下，都要自责。
她很早之前就懂得，人生是不公平的，你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在另一些人眼里，是奢求。
蓝藻遥望着那边的平房，里面几乎已经无人居住。周围的墙上大大的白字写着“拆”，估计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也将被夷为平地。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帮他。”蓝藻的眼睛里闪过泪光，“妈妈催我回去，我最多再呆一个星期。”
“这么急？！”一个星期，连见老朋友的时间都不够吧。
“老朋友还是别见了吧，见完了，就舍不得走了。”蓝藻想得倒是很开。
俩人看得差不多，天色不早，打算往回走。
没两步，听到斜前方一个熟悉的低沉的男声：“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
抬头一看，果然是叶新。
林子笑下意识想躲，感觉自己特别像偷摸干坏事被人抓个正着，再合计发现不对劲儿，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挺直了胸脯，跟叶新打招呼。
“跟你没关系。”蓝藻咧嘴冲着他笑，“是我带她来的。”然后赶忙讨饶，“原谅我原谅我。”
道歉的流程无比熟练。
叶新的眼神一向很有穿透力，比如林子笑就怕他。
这会儿往她们两个身上一扫，林子笑腿软。
叶新似乎叹了口气，语气有所缓和：“看在你即将出国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
这……林子笑对这转变措手不及，“出国”俩字被他说得特别坦然。
喂，淡定地有些过分了吧？！
蓝藻被叶新拽着走，估计是拉回去教训。林子笑在后面喊他们：“你几号的飞机，我去送机啊！”
“会的，如果需要的话。”蓝藻抽空回过头，摆摆手，又附送给她个灿烂的笑容，“那，有缘，再见。”
这个告别，里面参杂着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握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