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伊娜的犹豫】

  • 作者: 张袖
  • 更新时间:2018-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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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紫国王城,金圣宫。

巨大的宫殿广场上空,一片厚厚的云层从北方席卷了过来,原本明媚灿烂的午后阳光,一点点被云层遮蔽了起来。

如果此时站在金圣宫里最高的那座九层白玉琉璃塔向下望去,便会看到宫殿广场上,云层下的昏暗一点点向前吞噬着光明的色彩……最终让整座金圣宫归于压抑的阴沉之中。

伊娜一个人独自走在宫殿广场上。

她从温暖明媚中走来,一路走进了无尽的阴沉和昏暗。

伊娜穿着一身素雅而宽大的白色薄纱禅衣,依旧赤着脚,两只脚踝上环绕着的珠子散发着温润轻柔的光芒,与她眉心处的那枚金色铭文一起,成为被昏暗吞噬的金圣宫里唯一的一抹明媚颜色。

从广场外到金圣宫正殿的大门,有很长的一段路。

如果换做在平日里,洒满鲜花的红色地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名训练有素的玄甲守卫站立守护……但是今天这段长长的路显得冷冷清清的,驻守朱紫国王城的三千玄甲全被王城大臣抽调去了麒麟山,即便是国王陛下居住的金圣宫也变得荒凉了起来。

说起来,这种情况应该是很不合常理的,没有任何一个王国的国王会允许自己的臣子做这样的事,但是它还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迈步走进了金圣宫正殿的大门,伊娜首先抬头望向了墙壁上的巨大雄狮头颅,那是国王帕徳沙三世年轻之时外出游猎,意外猎杀的一只着魔凶兽,这个头颅是他亲手用佩剑斩下来的。伊娜记得,那时候年轻的国王身边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两个人,一个就是如今的萨珊王后,王国财政大臣的女儿,另一个则是现在的王城大臣阿德贝格。

“师父,其实就在那次猎狮行动中,我已经发现阿德贝格的不同寻常之处了……”伊娜转身走进了右侧的回廊,轻声对自己低语,又仿佛是说给走廊两旁昏暗的烛火似的,“那只雄狮被凶厉魔气贯体,其实若单凭国王陛下一人之力,绝无可能保护萨珊王后的安全,然而在几次十分危急的时候,那只凶兽都莫名出现了失神或者迟缓,这才给了国王陛下亲手斩杀它的机会……我从那时起就开始怀疑阿德贝格的身份了。”

“再到后来,国王陛下与萨珊王后大婚,阿德贝格自称远行去拜访‘真正的修行者’,一去三年,归来之时,开始能够使用一些奇异的法术——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寻找到了修行者并学习了魔法,但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他所拥有力量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伊娜在走廊里徐徐走着,宽大的衣袍微微摆动,荡起了一丝丝的微风。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墙壁两旁伊娜的影子也随之变得摆动了起来。

伊娜自幼就生长在金圣宫的那座白玉琉璃塔中,她的师父是那座塔的前任主人,也是朱紫国王宫的庇护者。师父没有名字,一辈子都住在塔中,侍奉着那尊观自在菩萨圣像,除了伊娜叫她“师父”以外,所有人都称呼她“尊者”。

师父涅槃之后,舍利子便供奉在白玉琉璃塔中,而伊娜放弃接替她成为塔主人,也放弃了“尊者”的称谓,但她依然是金圣宫的庇护者,她的职责和师父一样,是一生保护朱紫国的国王以及王后,只不过是选择了以王后侍女的身份出现。

师父曾经奔波红尘半世,最终选择在塔中成为“尊者”枯老余生。

伊娜却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与金圣宫外众说纷纭的猜测不同,伊娜自幼生长在这座庞大的宫殿中,她对于帕徳沙三世、萨珊王后以及阿德贝格之间的感情最为清楚不过——国王陛下与萨珊王后之间自然是深深相爱无疑,而王城大臣阿德贝格也同样对萨珊王后一往情深。

若非如此,何必在自己最好的朋友兼效忠的国王大婚之时,只留下一封书卷便不辞而别一去三年?

若非如此,为何在三年之后,满头金发,尽数灰白?

若非如此,又为何身居高位而今生未娶?

阿德贝格忘不了他深爱的萨珊,也忘不了他的兄弟,所以三年之后选择回归朱紫国,而帕徳沙三世和王后萨珊也仍然待他如初,给与了他最荣耀的权力和最丰厚的财富,以及无以复加的信任。

长长的回廊尽头转角处,伊娜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在想,时至今日,国王对阿德贝格的这份信任……还在吗?

“是谁站在走廊里……”大厅里传来了国王帕徳沙三世略带疲惫和沙哑的声音。

“是我,陛下。”伊娜转身走到了金圣宫大厅里,双手合十轻轻弯腰。

在伊娜的正前方,那张象征着朱紫国最无上权利的王座,此时却空荡荡的。

帕徳沙三世高大的背影出现在东侧墙壁的一副油画下。

一排排燃烧的蜡烛摇曳着昏暗的光,始终无法照亮这座大厅,国王的影子落在油画上,让伊娜一时有些看不清画面的内容。

“哦,是伊娜来了。”帕徳沙三世缓缓转过了身。

才半日不见的功夫,伊娜觉得国王陛下整个人再次清瘦了一圈,那双眼睛也变得更加浑浊和老迈。

“陛下,根据玄甲军传回的消息,阿德贝格先生将您的子民带到城外很远的地方安置下来,命令他们原地祈福等待玄甲军降妖凯旋……”

“哦,所有人吗?”国王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伊娜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如今的王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连金圣宫的侍女都被阿德贝格先生派去前方为玄甲军准备食物。”

国王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陛下……”

“怎么?”帕徳沙三世侧了侧身,露出了身后的油画。

伊娜这才发现,这幅油画上的内容,正是国王、王后以及阿德贝格三人外出围猎的场景。

那时候的国王还年轻英俊,可以和独狼搏斗,萨珊王后虽然没有孔雀霓裳羽衣,却美得天然不可方物,而那时的阿德贝格还有这满头金色的长发。

伊娜望着那副油画,喃喃说道:“陛下,王城已空,若有外敌进犯该如何抵御?”

“不是还有你在吗?大不了带着我逃跑就是了,反正阿德贝格凯旋归来,一定可以为我和萨珊收复失地的。”国王微微一笑,双目之中难道地焕发出一丝神采,“我知道你如今的实力已经不亚于你的师父当年了,虽然没有‘尊者’的称谓,却有着尊者的实力,而且……”

“陛下!”

伊娜猛地打断了帕徳沙三世的话。

她咬了咬嘴唇,上前几步,望着国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对你说,昨天傍晚的霓裳羽衣盛典中,在风沙之中击伤我的人,就是阿德贝格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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