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鹿芸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那楚良也就不搞什么无间道了。
来呀，大家上天台摊牌！
自然，缘起是没有天台的，阳台倒是有一个。
穿好外套的楚良和从床上爬起来的鹿芸从房间里移动到阳台上，仅仅只有二十米不到的距离，鹿芸却仿佛像是走了两公里一样辛苦。
走到阳台的栏杆旁之时已经气喘吁吁了。
“你体力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只是最近觉得走路好费力，不如说，现在和你说话也很费力……”
阳台外吹过的冷风令人舒适，屋内像个暖炉，实在不适合聊天。
背靠在栏杆上，楚良低下头，他感觉到鹿芸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也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等身旁的女孩出声。
“我累了……”
鹿芸的语气没有之前的懒散，非常的认真。
“每天早上坚持起床，到学校去上那些索然无味的课程，结束之后勉强自己去弹根本就不熟悉的钢琴，回到家还要打扫房间……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经过累了啊……”
“我，根本就找不到想要做的事。梦想之类的，也完全没有想过。老实去学校，也只是你的期望，我只是……”
鹿芸淡淡地讲述着，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家伙的事。
这时楚良才明白，鹿芸在迷茫。忽然之间让她考虑梦想，思考想要去做的事。半强迫的，令鹿芸去做自己所期望她去做的事，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本身的想法。
鹿芸真的想去学校吗？她真的希望去接触别人吗？学习对普通人再正常不过的社交，对她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
这个女孩不是傀儡，也不是填补自己曾经未能完成的事所留下来的遗憾的道具。
她懒得去思考，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没有发现，从鹿芸渐渐改变成自己希望她变成的样子的那段时间，楚良一直都被鹿芸的改变蒙蔽了双眼。
鹿芸，只是不想继续麻烦别人，不想别人继续替她担心，所以，才不断的勉强自己去做不适应的事。
不是鹿芸本身想要去改变，而是楚良，希望鹿芸去改变，她才付诸行动。
她很懒惰，但她很细心；她很暴力，但她很温柔；她很毒舌，但她很善良。
这段时间的努力，超过了鹿芸的临界点。就像是充入了过多气体的气球，在超过它本身能容纳的界限之后……
“砰”的一声，爆炸了。
破裂得七零八落的气球，是不可能修复好的啊。
“……这种事，你倒是早点说啊。”
道歉，无济于事。任何安慰的话对现在的鹿芸来说，都很刺耳。
楚良不是圣人，他并不完美，只是尽力把自己应该做的事都做好。他也会犯错，也会惹人生气，楚良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可取之处——
坚持，或者说执拗。
决定好的事，无论发生了什么，楚良都会努力去完成它。
这被很多人看成是他的强迫症，诚然，这点和强迫症确实有点类似。不把心里那份违和的地方整理干净，楚良就会变得很浮躁，很焦虑。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一点，楚良才会渐渐有了强迫症这个毛病。
楚良本人并不讨厌自己的这种性格，反而因为这种麻烦的性格受益良多。
正因如此，楚良才能在毕业后浑浑噩噩没有目标的那两年灰暗的人生中坚持下来。
正因如此，楚良才能有幸来到缘起，结识了这些性格迥异的朋友们。
正因如此，楚良才能在鹿芸愈渐强硬的拒绝态度之下走进她的内心。
正因如此，楚良才能是现在的楚良。
“说不出口啊，你想让我辜负其他人的期待吗？遥晶是那么希望和我一起去上学，关维是那么希望我能从过去振作起来，阿绫是那么希望我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静静是那么希望我能从房间里走出来，还有庞白和你，也一直在替我操心。我除了勉强自己之外还能怎么办？”
“原来你都……”
“对啊，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不行啊，我努力过了，真的，很努力过了……比蓝浩那次还要努力，可是不行啊！！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啊。”
鹿芸的声音，在颤抖。
楚良从没想过，这些对普通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鹿芸来说有多难。
面前的女孩子，双手轻轻撑在栏杆，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像是，要被什么东西带走那样，虚幻，而又美丽。
思考在这一刻停滞。
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的话，鹿芸就会这样消失掉，楚良有这种感觉。
比起思考，身体先行动了起来：
“可一旦天亮了，景色会很美。更何况，你不是孤身一人。”
伸出双手，在鹿芸惊讶的目光中，楚良将她拥入怀中。
“诶？”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你迷茫的时候，在你困惑的时候，我会赶到你身边帮助你。所以，你就保持你原本的样子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楚良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大胆，同时，楚良也明白了。
为什么待在鹿芸身边自己会很安心。
为什么只要是鹿芸的事自己都会认真对待。
为什么看到鹿芸无意间露出的笑容自己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在考虑鹿芸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个问题。
原来，从很早的时候起。
自己，就喜欢上鹿芸了啊。
是在尚未见面之时，身为彼此知己的网友的时候？还是在暴雨中，替她遮风挡雨的时候？或是在她生病的时候与她坦诚相待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她失恋的时候，安静的陪在她身边的时候？
楚良无法得知，只是如今确认了自己心意后，这份雀跃的心情，不会骗人。
与她在一起积累起来的时光，让自己不知不觉的迷上了这个女孩。
短短一年的时间，却与她共度了太多难忘的回忆。
纤细的手臂，攀上了抱着自己的，那并不粗壮的双手。
身后，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气味，他的温度。
不知何时起，鹿芸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她闭上了眼，思考着楚良话里的意义，最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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