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潜隐(二)

潜隐科的地点是在心宿室。

平日里,如果是室内的课,就在角宿室,那是一间巨大的书斋,桌子整齐摆放,门生各得其位,先生在台上讲授。而御器、演武的科目则是在尾宿室,说是“室”其实是一片空地。而这一次的潜隐科,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心宿室。

与其他两个地方不同,心宿室似乎占据了一大片山地。在青龙堂门人的指引下他们踏上一条从未走过的山道,山道旁边立着写明“心宿”的牌匾,走过牌匾之后又是很长的一段路。不知过了多久,门生们听到了轰隆隆的水声,竟是来到一片瀑布前。

青龙堂门人示意诸位稍加等待便失去了踪迹。

深秋初冬的季节,寒意扑面。谷毅给他追随他的门生一人发了一件昂贵的貂裘大衣,陆离和席轩只能默默地裹紧棉衣。

秋寒站在瀑布旁边向下看,下面是平静的水潭,潭水清澈凌冽,映照出她的倒影。瀑布的旁边尤其寒冷,飞溅的水滴擦过脸庞,像是冰渣子扎了上来。

秋寒打了个寒颤,退了回来。

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寒”字,但是她显然有些怕冷。内力高深者自然可以抵御寒冷,但显然秋寒也还没有到达这个境界。

可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害怕寒冷吗?”

秋寒心中一惊,转身看着来人。

不对……与其说是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在瀑布边上坐着。可直到她开口说话之前,秋寒竟然毫无察觉。

如果是敌人,刚才只需要伸个手,自己就跌到瀑布下面去了吧。

秋寒腾腾地退了出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门生们这才注意到瀑布下坐了一个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啊……是她……”陆离低声说道。

这是中午在议事堂杀人的女人!暗色的长袍,深黑色祥云,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她带上的面纱,遮住了本来的面目。席轩回头问陆离在哪里见过她的,陆离正要说话,女人的目光如刀剑一般扫过,陆离赶紧把字句都给吞了回去。

“各位门生,初次见面,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段冬焰,潜隐殿殿主,你们‘潜’之一科的先生。”

段冬焰身材娇小,被长袍紧紧包裹在里面。其余的殿主男女老少,虽各不相同,可既然身为一殿之主,总归是气势不凡。但是段冬焰却然不同,没有任何锋芒,甚至说话都细声细气,稍不注意就会漏掉她所说的话。

“你们入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刺客七艺之中,应该有五门科目都已经有了初步了解,唯独‘潜’和‘纵’两门,到现在才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摇头。

“因为这两个科目,都需要你们有一定的内力基础。所以可以这么说,过去两个月‘武’这一科的修行非常重要。如果你们在内力修行上面偷了懒,或者没跟上进度,很快就会吃到苦头了。”

段冬焰也不多做寒暄:“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呆在水里。”

门生之间起了一点骚动,陆离听到谷毅在身后悄悄地说:“开什么玩笑,打死我也不会去的!一会儿就被冻死了!”

段冬焰向前一指:“那位门生,你先过来。”

谷毅:“……”

陆离幸灾乐祸:“哈,恶人恶报!”

段冬焰手指往边上一挪:“你叫陆离吧,也一起出来!”

陆离:“……”

两人期期艾艾地走到瀑布边上,瀑布声如雷鸣一般在耳边轰隆。隐约的,他们听到段冬焰继续说道:“所谓‘潜隐’,核心就是隐藏自己。刺客要杀人,成为目标的敌人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会反抗,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十成的潜力反抗。如果你们都只会和目标硬碰硬的话,一多半的刺客可能活不过三年。所以我们才有刺客七艺,要依靠不同的本事,尽量在少产生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杀人无形。‘潜隐’就非常重要了。在你有把握一击致命之前,尽可能隐藏自己,接近敌人。出手就要必中,杀人之后就潇洒远去。就像《刺客行》诗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那个叫《侠客行》。”陆离忍不住多嘴。

段冬焰瞪了陆离一眼:“你的经史科成绩很好?回头我向吴大哥推荐推荐你?”

吴钰是经史科的先生,一副老学究老古板的样子。陆离头一缩,直觉的知道这个“推荐”只怕不是什么善意,赶紧闭嘴。

“所以,潜隐自然就包括了在各种极端条件下的隐匿。有时候,就算是外部条件再艰难,你们也得保证老老实实呆着,一动不动。”段冬焰一边说,一边将一个沙漏放在地上,“刚好就让你们俩打头正吧,来个开门红。”

“什……什么意思……”

“这个沙漏漏完的时长是一刻钟。你们俩都得在这水里呆这么久。如果不到时间就坚持不住要出来,我就会扣掉你们一颗星。当然,如果超时了,你们可以继续竞争。坚持时间更长的,我会给他加一颗星。明白了吗?”

一刻钟……陆离和谷毅难得想到一块去了:这真的会冻死人的啊。

段冬焰假装没有看到这两人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首先,我传你们一套运功的法门,利用已有的内力,可以增强你们的耐受能力。首先你们要让内息从丹田出来,绕全身走两个周天,保证四肢五脏都有内力贮存,这些内息会为你们提供一些热量,抵御寒冷,关键时刻也能护住心脉,让你们不至于死亡……”

“死……死亡……”陆离和谷毅哭丧着脸,“先生,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不如稍微等等……”

“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在任务中,当你面对暴露的风险时,就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场景来隐藏。别说初冬的深潭与瀑布,就算是夏日的烤碳也得往里面钻!”

两人哆哆嗦嗦地站在瀑布边上,谷毅咬紧牙关说道:“陆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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