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罪恶乐章·叁

本以为书读得少,徐美珍这一辈子直到入土也就只认识那三个字——她自己的名字。

可是最近,她又认识了几个字,一个叫“徐知”,记得这个名字还是当初自己给儿子起的,希望他能够有知识,有文化,知书达理、知恩图报、知甜思苦、知难而上!

而另一个叫“林语”——自儿子毕业回到晴叶镇之后,母子俩每次闲聊的时候,徐知都会提到这个名字,天天说着她的好,说完后还不由得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

徐知给徐美珍看过林语的照片,徐美珍也越看越喜欢,觉得这个儿媳妇儿应该是有着落了,听说徐知不久后就要接林语过来,徐美珍心中竟然还有些高兴和期待,尽管自己的儿子不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但她期待着儿子早点迎接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在项目建设期间,徐知都会隔三差五地向自己请假,随后火急火燎地赶往母校,毕竟,跨越了数千公里的恋爱总是让人按捺不住的。

在经历了一场危机之后,徐知三人的事业在一个古怪的女人的帮助下,又开始低调的进行了。这一阵子,徐美珍也捏了一把汗,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就那样一直消沉下去,再无翻身之日。

好在徐知并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有林语的鼓励与安慰,更有那财力雄厚的神秘女人。

当年轻人都觉得日子过得很快的时候,老年人就觉得日子过得更快了——但这也意味着自己也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徐美珍现在还不想死,她还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向富裕,走向幸福,最起码也得等到儿子把终身大事给搞定了再说吧?

终于,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在有情人的短信、电话中迎来了终点,徐知兴奋地拿着火车票返回了母校,而徐美珍则在孤独的家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满足与兴奋。

一个老人呆在家中总是无趣的,徐美珍喜欢热闹,但是却更贪图清净,她在庭院里种满了花草,就像对待徐知一样,她细心地栽培着这些花花草草。

即使每天都把最小最细的家务都做了,徐美珍还是会空出很多时间。她经常感慨道,如果不想度过的时间能够快进,希望留住的时间能够减速那该多好啊?

当眼睛再也看不清书,耳朵也有点不好使,电视收音机都捣鼓不出名堂的时候,徐美珍放弃了这些现代玩意儿。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养花和散步,除此之外,只是偶尔去一趟老年人活动中心,看老头儿们下下棋,和其他老太太一起练练舞、唱唱戏。

“妈,我和小语快到家了,应该就是明天清早到。”

“到家了好啊,到家了好啊,想吃点什么啊?妈这就给你们买去。”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徐美珍接着电话,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和小语回来是来孝敬您的,不是让您伺候我们的。”电话另一边的徐知如是说道,“我们回家休息一下后,中午再好好吃一顿!您可能不知道,小语的手艺非常好呢!”

“比妈的手艺还好啊?”徐美珍笑着问道。

“呃……老妈,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开着免提,小语还听着呢,你们俩做饭都好吃,我……我夹在中间,哪头都不是……”

徐美珍笑了,和蔼地说道:“好好好,妈在家等着你们。”

“对了,妈。”

“嗯?”

“那个……有件事情……想提前告诉你一声。”

“嗯?”作为一个母亲,徐美珍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徐知解释道:“那天晚上……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现在小语已经怀上了……”

“你个混小子!”徐美珍嘴上数落着,可是心里却已经有点无所谓了。

她看得出,儿子是真心爱着那丫头的,而从儿子的嘴中,徐美珍也几乎已经对林语这个人有了七八成的认识,至于感受嘛,她觉得这媳妇应该没问题了。

闲聊了一会儿后,徐美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随后挽着菜篮子出去买菜了。虽然嘴上是那样答应了等儿子和准儿媳回来被孝敬,可他俩刚到家肯定累得不行,特别现在孙子孙女儿都已经有了盼头了,自己做婆婆的不好好弄一餐饭还怎么行?

况且,当初自己的婆婆就说过,女儿家不远千里追随丈夫嫁到远处,离开了最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开了兄弟姐妹,以后有了委屈除了丈夫都没人倾诉。既然都成了家,那么婆婆就得对得起媳妇那声“妈!”

“欸?徐老太,这么晚了还去买菜啊?怎么不趁着明早买新鲜的呢?”

徐美珍笑着答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明儿一大早儿子和儿媳妇儿就到了。”

直到篮子都快提不动了,徐美珍才结了账,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走在夕阳之下。

想起自己的婆婆也是非常优秀的,那么现在轮到自己做婆婆了,也该向她学习!

走着走着,徐美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鼻头倏地一酸,竟然还泛起了泪花。

当初日子太苦,丈夫一个人硬抗起了整个家,明明只是个读书人,却干着十头牛都累的活儿。渐渐地,他那身子就越来越差,终究还是早早离去了。

而当初两人的年纪都有点大了,生下徐知的时候,自己都马上四十了,现在一想起来,儿子都长大了,自己还真是已经成为一个标准的老太太喽。

看了看儿子买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徐美珍加快了脚步。

其实自己怎么可能会用这些高档手机呢?无非就是儿子教道:先按这个按钮,再按这个,手机就会解锁;这个绿色的按钮是接电话,红色的按钮是挂电话,如果要打我的电话,就先解锁,然后按这个按一次,再按这个按两次,最后按下绿色的按钮就行了……

对啊,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口中就念叨着这打电话接电话的步骤,生怕哪一天突然想儿子了却忘了怎么打电话,那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快到家门的时候,徐美珍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在不远处看见了两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一个小男孩正和一个女人交流着——男孩儿正是儿子的好友兼合作伙伴,隔壁陈李夫妇的侄儿陈小玲,这小玲也是个命苦的娃娃,前不久父母都因为事故丧生了,只得寄住在唯一的亲人这里;而那个女人则是那个支撑着三人事业的奇怪女人。

徐美珍躲在电线杆后小心地观望着,那个女人似乎在施展什么法术一样,陈小玲的眼神十分空洞,只是单纯一味地点头。

直到两人散开很久之后,徐美珍才战战兢兢地回了家,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隔壁家,毕竟那对夫妇平时对自己家算是非常好了。

可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徐美珍见是儿子的电话,便将那事儿抛在了脑后。

“妈,是我,小知。”

“小知啊,这个时候打电话有啥事儿啊?”

“嗯……妈,您吃晚餐了没啊?”

徐美珍望着刚刚买回来的菜,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笑着答道:“吃了吃了,刚刚洗盘子去了呢。”

“嗯,那就好,对啊,妈,我和志豪依依他们说好了的,不想做饭的话就去他们家吃,要不是我看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不喜欢呆在别人家,我非得让你这几天住他们那儿呢。”

“好好好,妈吃过了,你说吧,这个时候打电话有啥事儿?”

“是这样的,现在小语已经睡着了……”徐知轻声地说道,“妈,跟你商量个事儿,小语真的是个好女孩,我这些年没有她绝对不可能还有些拼劲儿地活下来。”

“嗯,妈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儿。”

“其实……小语也是单亲家庭,这个之前跟你说过了吧?”

“嗯嗯,然后呢?”

电话的另一头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她从小都是父亲带大的,但是前不久她的父亲去世了,直到我这次去接她才告诉我……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什么婶娘伯伯一个都没有,现在……她只剩下我一个了。”

徐美珍听见这话,心中惊了一刻,随后说道:“放心,妈一定会待她像亲女儿一样!”

“谢谢妈……那……我准备等我们的项目完成那天,就和她选个日子结婚,好吗?”

“好好,你不说都怀上了吗?人家小语多不容易啊?还等什么项目完成啊,回来挑个好日子早点把婚结了,你看志豪和依依都不都结婚了吗?看事业看条件的那些爱情都不稳!只有两人扎扎实实一起闯出来的家,那才叫深情!”

“嘿嘿,谢谢妈!”

挂掉电话后,徐美珍满足地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幻想着自己的儿媳……

儿子啊,妈欣然接受这个儿媳可是全部都是为了你啊。希望她真的如你所说,是个好女孩儿,如果是那样,那妈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其他奢望了。

无论以后会不会遇见其他困难,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她都会陪你好好地走下去的,陪你战胜一切,渡过所有难关,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吧。

将菜放进冰箱后,徐美珍突然觉得有些疲倦,或许是年纪真的有些大了吧?

简单地洗了个澡之后,徐美珍便早早睡了……

或许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便是没有将小玲与那女人的对话听清楚,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志豪与依依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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