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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从地下生，火向空中焚。”
真如左手抬在腰间，拇指搭食指捏成圈，另三指自然弯曲，掐法诀口吐真言。
旋即，苏离脚下的土地震颤，十几根尖利的冰笋钻出来，头顶上凭空出现一片燃烧的火云，倾覆压下。
大部分修道者赶到了广场的周围，唯独真如留在会场聚仙厅门口，避免与何当归打照面。两人相识，加上归云真人在场，面对面后多半打不起来。另一个原因是，真如想卖弄本事，以远距离施法震慑群雄。
他出手便是杀招，随着疾快而不仓促的真言，水火两种不同属性的能量喷薄而出，将苏离包围得不留一丝退路。
旁观者大吃一惊，聚仙厅和广场相距一百米以上，如此之远操纵法术，闻所未闻。万法宗的五行神术虽然是在体外召集五行能量，但有效距离与普通的道术没区别，最多二十米左右。真如站在聚仙厅门口发声，广场边的人听着，宛如耳边絮语，平淡从容毫无过火的征象。
“真言术！”姑射山明嶂洞主乐非群失声叫道。
“真言术”是心禅宗的至高绝学，当年道济凭此术傲视群侪，莫与争锋。真言，即施展道术的法门是“说话”，要想施展火法术，只需说一声“火”，火性能量自现；要想用刀砍人，只需说一声“刀”，就能制造出一柄虚拟的能量刀。
据修道史记载，道济初享大名时，万法宗第一高手师通海不服，上九华山挑衅，道济看都不看他，随口说一句“退下”，师通海身不由己一直后退出几十米远。东海有恶龙“赑屃”兴风作浪，骚扰扶桑岛，恰逢道济在岛上，背负双手遥视赑屃喝斥：“看剑！”随即一道剑光掠过，赑屃身首两处。
这听起来神乎其技，像荒谬夸大的谣传，但确实是真实事件。道济被公认为仅次于葛抱朴和巫斩旗，在历代高手中排名第三。道济威名鼎盛的那些年里，无数外派修道者见了他都执半弟子礼，心悦诚服。
自道济故去后，真言术再无人习得，成为绝响。
此刻真如远距离作战，法随言生，正与传说中的真言术一般无二。
黑泽谷主董啸尘联想起一事，说道：“那姓楚的女娲教小姑娘施展的两个奇特道术，‘灭’和‘定’，莫非也是真言术？”
楚楚对阵齐怀诚和姬云飞时，两个道术暗蕴着诡异的能量振荡方式，十分陌生，在场的修道者几乎没一个认识。在施法前，她分别说了一个字：“灭”、“定”。修道者交手，有时候会大声啸吼给自己助威并震慑敌人，也有人喜欢卖弄，一边出手一边念几句偈语。楚楚的施法看上去两者都不是，或许便是真言术——喊出名字，是真言术生效的前提。
“唯有真如大师认出道术的来历。”黄山派堂主印中明意味深长地说。
当时真如声称，楚楚的第二个法术叫“不动如山”，系魔女兰彩裳的独家绝学。如果其属于真言术，那么难怪真如了解实情。
众人皆有所触动，心中默默盘算。
真如的道术固然神奇，苏离的防御同样不可思议。
冰刺和火云已完全合拢，构成一个椭球形，将苏离控制于其内。上面是烈火，下面是寒冰，泾渭分明。
苏离左掌朝下按，右掌朝上推，举动随意而舒展。不见任何能量波动，火云、冰刺被推开，中间露出一条两米多宽的缝隙，苏离轻飘飘闪出包围。
紧跟着真如施以后招，沉声道：“水火未济。”
霎时间，冰刺融化为水，一道巨浪似倾倒的高墙咆哮着劈头盖脸砸向苏离，并前后两个方向延伸。火云也作类似的变化，竖起一道三米高的火墙。两道墙很快延长至几十米，同时向中间挤压，只留上下方的出口。
苏离觉察到头顶和脚下的暗能量在汇聚，是陷阱，从那里躲避将把自己送刀尖上。于是她运转真气发动暗能量场谐振，使火墙和水墙进行能量交换。
水墙迅速升温、沸腾，丝丝白色的蒸汽喷发，体型缩小；火墙则温度大降，橘黄色火焰变成暗红，飘摇微弱。
这一招出乎真如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当归有此异术。火墙和水墙是分开的，未直接接触，居然能通过神力的振荡互相中和。
何当归对天神之力的领悟在某些方面胜过自己，真如不甘心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至于广场边观战的修道者们，完全是一头雾水，以为苏离自身发火性能量消除水墙、发水性能量消除火墙，虽佩服她真气充沛，却没过多深思。实际上，令两个分隔的能量场交换能量，和自己用能量化解，两者的难度天差地远。
真如对何当归的观感颇为复杂，既当作大敌，又怀有惺惺相惜的爱才心理。他原打算让何当归狠狠受挫一次，毁掉“圣者”的威望，不一定要伤害性命。但目前看来，不下杀招是不行了。
“水火既济！”
真如大喝一声，丹田中的全部劲力迸发。红海山庄内，绝大多数人被震得头脑晕眩，手足酸软，仅归云等数名高手幸免。
水墙和火墙弯曲起来，两头相接，形成一个圆环。奇异的景象发生，火焰的半个圆环开始向半个水环流动，同时，水环也向火环流动。看上去，就像一条空心的圆管道，原先一半装满了水一半装满了火，现在火焰流入水中，水流入火焰中，作圆周运动循环往复。
水火交汇在一起，并未中和抵消，反而生成一种新物质——冰冷的火。
那是蓝色的液体，汩汩流动着，温度似乎非常低，却在无声燃烧，跳动幽深的火苗。所有人感知到它恐怖的力量，所有人不觉屏住了呼吸，凝视火焰圆环和里面的人。
蓝色的火环向内收缩，途经之处，一切灰飞烟灭。
火环的直径有四十多米，不仅围住苏离，广场中心的牌楼和祭台也在范围内。当火环触及牌楼的北侧立柱时，坚固无比的两米粗白玉石顷刻化为乌有。没起火燃烧，没冒烟，没有任何异状，就这么一下子消失了。
接着东西两根立柱同样湮灭，牌楼支撑不稳，轰然坍塌。数万斤的石头砸在地面，声音惊天动地，碎屑如暴雨般崩飞。但没人在意，大家全盯着幽蓝冰冷的火环，看着它渐渐收缩……
苏离漂浮在离地不高的低空，纹丝不动，仿佛明白在劫难逃，认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