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科的演讲鼓动人心，让气氛更加热烈了。
他还是沾了酒，一杯两杯四五杯下肚，七杯八杯也无妨，最后他一醉不醒，把守卫门窗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倒是六岁的孩子，看到爸爸又开始喝酒，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感到委屈而哭了起来。云萃把孩子抱走，哄着他睡觉去了，剩下精力旺盛的成年人开始划起酒拳打起牌来。
每个人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他们谈话，打牌，大笑，唱歌，笑声穿过门窗，震动着空气，来到楼外丧尸的耳朵里，它们察觉到了异动，转动脑袋，向小区里那唯一喧哗之处望去——那所深夜里还灯火通明的居民楼上。
常安喝了一杯酒，起初并没有感觉，她只觉得饥饿。片刻后，耳朵嗡嗡响，想进食。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出现了重影，听着众人嘈杂的声音，唾液开始分泌。她觉得最好去睡一觉，于是不声不响地离开饭桌，摸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历经近一个月再次入睡，常安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那个还有着作业、考试、友谊和矛盾和各种青春烦恼的现实。
“喂，常安，听课！”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正在走神的常安，后者已经维持着某一姿态十多分钟了，老师让翻卷她也一动不动，提醒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同桌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常安不好意思地对同桌笑了笑，做了口型：“你听，你听，别管我。”
下一秒，常安就被英语老师叫了起来，“How many points did you get in this test，ChangAn？”
“啊……啊？”常安直接懵逼。
英语老师嘴角下撇，走到常安面前，用手里的试卷拍打常安的脑袋，一边打一边训斥：“还啊？啊？你倒是理所当然呀，来，告诉老师，离高考还剩多少天？”
常安眼角偷偷瞥了一言黑板边上的倒计时：“还剩……三十五天。”
英语老师又一击狠狠打下去，直打得常安脑袋往回缩。同学们都哄笑起来。那个倒计时是昨天的日期，今天班委生了病请假，没能及时修改。“看来我们的常安同学还活在昨天，行，很好，站着听课吧你！”
午饭时好友燕子问常安：“你今天在课上怎么啦，怎么走神那么厉害……虽然说你平时也不见得多机灵，但是最近几天格外反常。”好友回忆晚自习下课时常安的状态，如果不是她拉着，常安都要撞到树上。
“唉，燕子啊，我在想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常安用筷子戳着米饭。
“什么事情？暗恋？有男生跟你表白了，帅不？”
“不是啦——我最近好像做了奇怪的梦，连起来的那种，像连续剧一样的。我记不清内容了，但总觉得经历了很多，在梦里过了好几个月似的，醒来时候都不确定自己在哪里。”
好友低头吃饭，不打算再理她了。常安有描述梦境的习惯，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如果有意思的话她就听听，不过梦到底是梦，和现实是两码事。
“我就想，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呢，我是说我们的意识能穿越到另外的世界里，那里和我们这里很像，但又有不同。如果它真的存在呢？”常安试图把她所体会到的那种玄虚的感觉表达出来，她现在有那么点感觉了：“如果我们把做梦不只是当成一种无意义的事情，它是真实存在的，是另一世界另一个我们的回想，或者说，我们所认为的现实本身就是荒谬的，它并不实际存在，只是我们的感官告诉自己它们存在，而实际上……”
“我看你有些神神道道的噢！”好友再翻白眼，啃完了半个馒头，问她：“吃饱了么，吃饱了就回宿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考试，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常安揉揉脑袋，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法沟通的苦恼，她并没有视这为很特别的事情，她心里有这样一个观念，一切事情都有它的因缘结果，那么这些梦是什么所造就的？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她睁开眼，看到破旧的天花板，室内清亮，她听到哭喊声，抽泣声，呜呜咽咽连成一片。当她推开房门，走下楼梯，看到了满地的血迹，从脚下一直到走廊尽头。客厅里林晓月和王静王瑞等人正互相抱着，默默哭泣。地板上摆了七八具死尸，他们身上有着被撕咬的痕迹，常安认识这些人。常安走到云萃面前，蹲下来看她已经苍白发青的脸，眼睛半阖着，下巴被撕掉了一半，露出筋肉和血管来。
常安看她，死者浑浊的眼珠与她作沉默无声的对视，常安脑中忽然闪过大婶说过的话来，有关她女儿如何如何……“你呀！和佳佳真像，你们俩都是这么大年纪！”她一边缝着手里的外套袖口，一边笑着，眼角和嘴角都生出细纹来。
常安忽然感到酸楚，她更加茫然了——她似乎刚从梦里醒来，但她已经不确定，到底哪一边是梦，哪一边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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