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已经是六月份中下旬了,盛夏将至。

公寓众人如今已经逐渐适应了末日生活,即将面对的炎热并不能使他们慌张,室内,无论是洗手间还是仓库,都已经被打扫得整洁干净,夏天的衣物也都备好了。

“到时候,雷阵雨一来,我们备好盆子去接,就在也不愁用水的问题了!”

“是啊,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也有能力转移阵地,到更好的地方去生活。”

众人在关于是否转移居所这个问题上发生了一点争执,尤其是女人们,对于自己打扫一新、费力整顿出来的寓所怀有留恋,不舍得这样干脆地离开。在张力科看来,这都是无用的讨论,搬不搬家这类事,得视具体情况而定,暂时还用不着操心。他抱着儿子,把他拎高,做了一个悬空倒置,把小孩子逗得咯咯直笑。他高兴地把胡渣贴在孩子脸上:“我的宝贝,你将来会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

那一天他们乘着敞篷的大奔来到了郊区的生态菜园,熟练地解决了那里的丧尸后,带回了大批新生的果蔬,在这个季节,西瓜是最能抚慰人心的食物。

因为这次距离过远,一路见识了不少令人胆战心惊的场景,城区的丧尸着实不少,其中已经聚成了不少规模可观的丧尸群。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避重就轻,寻找丧尸不多的地点下手,常安是他们靠谱的指导,但这次距离过远,常安又不是本地人,表示对郊区地区一无所知。他们是冒险来到此地的。

汽车的轰鸣声一路吸引了不少丧尸,当它们以缓慢的速度跟在车屁股后面嘶吼时,周洋和几个年轻的男子兴奋地从车后座站了起来,朝着被远远甩开的丧尸们嚣张地叫唤。其中几个还试图在高速移动的轿车上用手枪向后射击,但无疑失败了。这不能打消他们兴奋的情绪。来到生态果园后,情况好了很多,与城区相比,郊区的丧尸少的可怜。偌大的果园,只有三五个在菜地里盘桓不出。

王瑞发现了果园屋内隐藏的地窖入口,进入地窖,里面是大桶自酿的酒。肥肥圆圆笨拙的粗木桶,散发着香醇的酒香,引得众人更加兴奋起来。

王瑞对张力科道:“大哥,你说,如果我们在这安家,守着这么一大片菜地,自给自足的,丧失也少,生活该多方便啊。”

张力科在莴苣田里蹲了下来,撕了一片菜叶塞进嘴里,然后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剧烈运动后汗液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鼻尖上的汗珠在开始毒烈的日头下闪闪发光。

“我也有这个想法,”他有频率地、十分享受地咀嚼着莴苣,说道:“但是这里没有围墙,而护栏不堪一击,丧尸一旦夜袭,我们就麻烦了。”

张力科转头,问正在品尝葡萄的常安:“常安,你怎么看?”

常安遗憾地把嘴里的葡萄吐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味觉:“不知道。”最近她又发现了一句比点头摇头更实用的词,就是“不知道”,有了这句话,管它的前因后果,“不知道”。

众人开车回公寓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们来时的路已经被丧失群封锁住了,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伴着阵阵丧尸们合奏的低吼声。张力科骂了一句娘,然后带着队伍打方向盘,掉头走另一条路。幸而他们都是当地人,对很多线路都熟悉。回到公寓,众人安然无恙,城区也一切入场,并没有丧尸骚动。但庆幸的同时,张力科同时也忘记了那群堵在路上的丧尸,原本分散的它们为什么会聚集到一起呢?

当天晚上,为了庆祝近日来连续丰收,公寓里举行了一场饮食宴会。他们在长桌上铺上了白色的桌布,摆上从酒店拿取的崭新的碗碟,把白玉兰和改良樱花插在瓶子里,端上鲫鱼汤以及其它一切能够准备的新鲜食物,用桃子和西瓜作为解腻的点心。

那天晚上众人欢歌笑语,靠着太阳能提供的电力开启了空调,打开电视和音响,播放家藏的旧影碟。大家鼓动着林晓月上去唱歌,她是戏剧学院毕业的艺术生,有着两三年的演艺经验。林晓月唱着他们喜欢的怀旧老歌,温柔优美的旋律使很多人落下泪来。

随后周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搬来了一大桶麦酒。为每个人人逐一填杯,连云萃也被鼓动着喝了两杯。张力科看着眼前的酒杯,心里纠结迟疑,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喝酒了……张力科起身,举着酒杯对所有人说:“大家,从四月份尸变开始,到今天,已经近三个月了,”众人停下了聒噪,纷纷抬起头来

看他们的首领。

张力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在尸变之前,我们都各安天命,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轨迹……现在我们聚在这一起,是这一场灾难之后,因为失去了我们所亲近的,所爱的人,不得不聚集在一起。”

“我知道,大家都绝望过。我妻子走的那天,大家还记得……我以为我会崩溃,在看到楼外她尸变后的身影后,我,一个男人,哭得像孩子的。”

张力科哽咽了:“是什么支持我走下去的呢,是我儿子。我以为是这样的,但是,不只是孩子,还有更多,还有大家——这公寓里的每个人,你们把希望寄托我在身上,你们把经历都向我诉说,在我看到了你们眼泪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身为一个男人的担当——不只是他自己的家庭!”

“现在,我在这里,看着大家,我很高兴。大家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唱歌,聊天,一切都好像平安时代里的平安日常。不同的是,我们都知道彼此,了解彼此,因为曾经体会过伤痛,所以更能包容伤痛。我们不只是出于无奈而聚集到一起的乌合之众,我们是共患难的朋友啊!”

众人动容,鼓掌,有些感性的人则开始抹眼泪。

“现在我在这里向大家祝酒,并且保证,今天我们能吃到蔬菜、西瓜,喝到热乎乎的鲫鱼汤,明天我们会有更舒适、更安全的安身之所!而城镇不会消失,我们会找到其它同伴,共同努力,铲除那些变异的丧尸,重建我们美丽的家园!”话毕,张力科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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