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充斥着硝烟的气味,还有尸体的恶臭。
烟盒里,还剩九支烟。
不多不少。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我们大死灰的战列舰送不过来,香烟这种军需品倒是从不短缺。可惜也只剩下这最后五支了。
或许,留给我的时间,也只剩这最后的五支烟了。
不过,管他呢。反正也回不去了。
战壕里满是那些肮脏虫子的尸体,还有我的小队。他们倒在虫尸上面。
我们抵挡了虫子的几波进攻?
记不清了,只记得刚刚的那一波,脑虫钻进了胖子的嘴里,他给了自己一枪,崩开的脑浆洒了我一脸,而现在战壕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居然成了被剩下的那个人,呵呵,真是有趣。
我背靠着战壕,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看了看再无声息的战友们,搓开点火环,把这支烟塞进胖子嘴里。
胖子就倒在我身边,脑袋后面的大洞像是在对我笑。
我为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飘散空中的蓝色烟雾,让我突然想起了来地球之前胖子问我的话,世界锁战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到底是个卵子东西,让我们死灰、那些肮脏的宇宙爬虫、东方那两个奇怪的修真文明、还有那群疯子一般的教徒聚集在地球,在这个鸟不拉屎地方打生打死?
娜娜告诉我,世界锁战争的胜负关系着死灰的未来。
我能看着死灰覆灭,袖手旁观吗?
不能!
我能看着国土被侵占,不发一言吗?
不能!
我能看着家人流离失所,才悔不当初吗?
不能!
我来到这里,拼上自己的性命,保卫死灰,保卫国土,保卫家人。
这个理由,够了。
不就是死亡率百分之九十的世界锁战争嘛,老子能站在这里,就没想过要当那百分之十!
“胖子,你说是不是?”
话一出口,我才想起来,胖子已经死了。他嘴里的烟还没有烧到了尽头,我手里的却已经抽完了。
我最后捏了捏他的脸,站起身来,从烟盒里掏出了另一支烟,点燃。
我走到麦田身边,把烟放在他手里。
麦田原本是个帅小伙,不过现在只是一具尸体,被虫子的酸液腐蚀掉了脑袋,绿色的酸液还在冒泡,看着点恶心。
我靠在他身边坐下,给自己又点了一支。
还记得,麦田偷偷喜欢着墨兰,写了不少情书,却没有一份敢交到墨兰手上。还真是个傻小子。
墨兰确实是个好姑娘,虽然有很多人说她是个婊子,可我还是觉得她不错。至少她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软弱,总是希望呆在卡兰上校身后。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乎,看起来坚强,然而,她还是会流泪的,在没有人的地方。给了自己太多的责任,每一个战士的战死,都会在她心里留下一份债,有些并不是她的决策失误,可她背着这些债一路前行。
对了,还有那个新来的参谋,吴参谋。听说他是娜娜亲自指派的人选,是世界锁战争的钥匙。就他那个小胳膊小腿的还钥匙?我反正是不信的,而且这人竟然没有感情,嗯,应该说原先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混账小子,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有勇有谋。或许,这是没有感情的好处?听说他现在喜欢上了咱们的十人军小姑娘,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
是了,咱们的十人军小姑娘,咱们纯洁的天使。她和我女儿一般大小,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应该拥有更加美丽的童年。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朵战乱中的花朵,美得那么纯粹。什么时候,她才能够真正为了自己活一次呢?明明知道她的善良或许会害她死在这场战争中,可我为什么就是不希望她改变呢?她不应该被改变,就像是我的女儿,我愿意用生命,换她一生天真无邪。
手指好疼,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烟烧到了尽头,燎到了我的手指。
我最后拍了拍麦田的肩膀,扔掉了烟头,走到了老鼠的身边。
队里最胆小的老鼠,现在和虫子的尸体纠缠在一起,他肠穿肚烂,却依旧死死地抱着虫子不放。
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分不开来,我只能把点上的烟插在他的身旁。
我也点上一根,默默地抽着。
老鼠总是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却被我们几个带到了这里。他总是说着等战争结束,就回去开个小店,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可他倒在了这里,永远回不去了。
故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就像是我们的世界锁战争,谁也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前一秒的胜利就有可能带着下一秒的失败,前一秒的绝望也有可能带着下一秒的曙光。
就像是地球上中国的有一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我们的故事,世界锁战争的故事,在跌宕起伏中永不停歇地行进着。战争,总是会我们带了不一样的意外。
勇敢与怯懦,誓言与背叛,战争与和平,就是我们故事的一部分。也是我们的生活的一部分。
点给老鼠的烟被血水弄湿了,还没烧几下,就熄灭了。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我摇了摇头,差点忘记了,老鼠是不抽烟的。就算是死了,也不完和我无声抗议一下吗?
非暴力不合作,倒很像是老鼠平日里的作风呢。
我看着老鼠现在狰狞的脸庞,怎么也不能和平日唯唯诺诺的他挂钩,有些好笑,更有些心酸。
老鼠不抽,可我们的刀疤脸是和吴参谋一样的烟鬼。我弹掉手里的烟头,走到防护墙边,为刀疤脸点上一支,扎在临时堆砌的沙袋上。为自己也点了一支。
刀疤脸的尸体不在战壕里,确切的说,他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在之前的那一波进攻里,他引爆了自己的异能,炸死了战壕外的虫子们。也正是他的牺牲,让我们熬过了之前那波,那波该死的突袭。
刀疤脸的话不多,但他却是我们小队的王牌。队里五个人,他的本事可比我这个队长好得多。
好又有什么用?我们死灰有战列舰,有枪炮,有异能。虫子们有着强大的肉体力量,迥异的进化方向,由母虫控制的大军,只要母虫不死,这些该死的虫子要多少有多少。还有那些疯狂的信徒,他们的剑和魔法,同样强大的让人诧异。
真理在上,如果说虫子的进化我还能理解,这些个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法不是应该只是出现在小说里的产物吗?还有东方那些修真的家伙,他们是怎么让人体拥有这样强大的破坏力,野兽又是怎么通过修炼变成人形?这个宇宙到底有多大,还有多少我们未曾了解,未曾发现的文明?
这场星际战争,如果还能称之为星际战争的话。枪炮、虫子、修真、魔法的乱战,谁也不能说必胜。
真理在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造物主,那我还真是想要看看祂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会让我们的宇宙这么混乱。
又或许,宇宙就是这样,无边无际,充满了各种生命的奇迹。
管他呢,我只是个士兵,我不懂这些,也不用懂。
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支烟。
枪里,还有一梭子弹。
我搓开点火环,深吸了一口,让烟雾充满我的胸腔。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勇气吗?我不知道。
在我的视线尽头,我又看到了那些虫子恶心的嘴脸。
下一波袭击要来了。
我突然有些害怕,握枪的手有些颤抖。我突然想到了远在死灰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娜尔莎或许正在焦急地等着我的家信;莉儿应该在上她最喜欢的舞蹈课。
当穿着黑衣的抚恤官出现在她们面前,他们会不会晕死过去。
我好怕,我的脚在颤抖,我想要逃开,远远地逃开。现在就算是偷偷的逃跑,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可我的身后。
躺着我的兄弟。
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她们会恨我吧,明明答应她们,我会活着回去的。
苦笑。
此刻,我也只能苦笑。
视线尽头,虫子越来越多。
一头,两头,三头……数不过来。
我一梭子弹有几颗?六颗。
大地开始颤抖,它们开始冲锋了。
就像是潮水一般朝我涌了过来。
我反而不害怕了。
这或许就是我的人生,精彩却不亮丽,起落最是无常。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比生命重要。或许是荣誉,或许是自由,或许是爱情……
我们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到这个战场,开启了这场战争。
我也应该为自己的信仰战斗至最后一滴鲜血。
死灰的军人,没有一个孬种!
六颗子弹对涌来的虫潮只是沧海一粟,身上的战斗服早已破烂不堪,我拔出随身的战斗短刀,索性翻出战壕之外。
我叼着烟,敞开衣襟。
来吧!
你们这些小虫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