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起三成为何要如此的在意文中细节时,他这样回答道:“我想尽可能的提升文字的‘分辨率’。”
虽然分辨率这个词非常准确,但我仍然疑惑的是——如果屏幕本身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这种追求分辨率的做法依然是正确的吗?
后来我释然了,就像一颗耀眼的恒星,最终投射在人们眼中的,却只有几点闪烁的星芒。当这些星光连成一片时,就像是千万家的灯火一般,你丝毫不会怀疑,在那里有着另一个世界。
认真说起来,以这样的写作态度去对待一本书,我自认是完全做不到的。比如整日枯坐书斋、独自绞尽脑汁。年深日久,那份冷清寂寞实在有些难耐。三成把他无限的想象、无尽的可能、无穷的感悟,全都藏身字纸之间,等着有缘人来共尝喜怒哀乐。将奔放的想象和细腻的描绘水乳交融,那些幻想世界横折撇捺的黑白文字,那些细节上的锱铢必较,便都化作了娓娓道来。
当我第一次看这本书时,我是茫然的。大量的新鲜词缀冲击着脑海,这不过是一本普通的小说而已,我这样想着。
透过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我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发着光,像是呼吸,又像是闪烁。
恍惚之间我再次打开书,四周也静悄悄的暗了下去。
这份黑暗让我有些喘息,有些紧张,心跳加快,耳朵发红,手心出汗,周围的声音变得很遥远。但我仍然保持着贤者的审视,无法去中断脑内的自言自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着那些很快就会忘记的理论与逻辑。
随着着古老陈旧的木制放映机的吱吱呀呀声,黑暗中屏幕亮起,画面带着老胶片的斑驳与细碎,旁边响起了一些议论,我喃喃应和着,茫然的看着前方,四周的掌声响起又落下。
屏幕里四个大字颤动着落了下来——银河之眼。故事即将开始,虽然我只是个观众,还是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不,我必须集中精神再把书评默念两遍,昨天晚上入睡前想好了一个书评稿,自以为流畅得体,足以应付各种情况;可现在发觉已差不多忘了个干净。于是慌乱的组织着语言,看着故事里的一幕幕。
人物是否丰满?剧情是否得体?如果干脆省略掉这一段,那会不会更好?
大屏幕亮了又暗,赞美声响起又落下。
突然间画面定格,屏幕左右分开,一束光芒打在屏幕前面的地上。
黑暗中泛起骚动,交头接耳的声音开始猜测,我的心跳则开始加剧,耳边轰轰作响,眉间发热,脊背冰凉。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情况?我偷偷听着身边的谈话,他们起初满是茫然,随后一道道目光看向我,带着笑容与揶揄。
紧接着光芒带着优雅的步伐移到我的身上,许多手开始推搡我,许多声音笑着骂着推着我站起来,我怀着极大的惊喜与恐惧怂在座位上,生怕直起身子就会被这束光捕获。屏幕背后缓缓亮起,黑暗被遥远的掌声扰动,涌起堆叠的回声。
我被推搡着挤出座位,向屏幕走去,每走一步,眼前就变得更明亮,仿佛踏着云走向天空。忽然间,我发现自己穿过了屏幕,身边车水马龙,头顶是排成一列的穿梭机,远方的飞船起起落落,来来往往。
我机械的迈开步伐,僵硬的微笑留影。四周人群熙熙攘攘,我站在中间手足无措。
随后是几声枪响,这明显是银河之眼第一章的剧情。我顿时像个找不着地洞的耗子一样抱头鼠窜,一边大吼着:
“三成!三成?!你这是何必呢?!”
无数声音响起,血液奔向全身,心脏咚咚的敲着鼓点,一切充满了真实感。
我夺路而逃,回到座位瘫倒下来。四周诡异的安静着,我知道他们在黑暗里等着,挂着笑瞧着我,等着我这个贤者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话,好给予礼貌的掌声。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唯有声音不经大脑的涌现出来,我想要取悦他们,让他们笑,让他们用力一点鼓掌,可我无法操纵嘴巴,灵魂游离出来,从上方俯瞰着那个喋喋不休的木偶。
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我才惊觉拾获了身体的控制权,和一阵阵的无力感。我如此感激作者三成,以至于懊恼到想要重新发一篇书评致谢,愧疚与喜悦交织。
我会继续看下去,因为《银河之眼》这本书太可怕了,我想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它。
我会继续看下去,因为我喜欢它。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酿作星旋臂,同醉银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