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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两只眼睛,看到的却是同一个世界;真实的作者永远在书外,而不在书中

十分抱歉,没有读很得很深入就来写了这篇书评。我想评的是这本书的开头——从吸引读者的角度来说,最重要的部分。也许这样的想法有些功利,不过我还是想以我的经验来指出这几章中的问题。我不是个专业的贤者,因此我是从同行的角度来谈的。言语可能会失于刻薄,还望谅解。

姑且把剧情展开之前的部分视为开头。在这本书中,大概就是前三章。说实话,我读这三章的时候,脑子里反复跳出的一个想法是——“这位朋友会写小说吗?”当然朱仙早就不算新人了。我只是想说,在阅读过程中,我整个人一直在不断翻涌的出戏感与想笑的冲动间努力挣扎。如果要我从编辑的角度给朱仙一个评价,那就是——【手很细,心很粗。】

手很细,是因为朱仙的手法和文笔很细腻——但有些地方称不上流畅;心很粗,是因为有很多需要用心去考虑的设定、很多需要小心翼翼处理的矛盾,而朱仙却十分大条地糊弄了过去。

首先,是【作者】的定义。事实上,在我们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所谓【入戏】,就是为了忘记作者的存在的。假如我们承认,我们所读到的一切全是作者掌控之下的虚假世界,那么也就必须承认,书中的【所·有·角·色】都是假的、没有思想的、任由作者摆弄的木偶。他们的所作所为所想都是由作者决定的。而时日谈,按照设定,并不是这样。奇怪吗?不奇怪吗?我的看法是,时日谈,本身就是作者的一部分。这不是主角对作者的逆袭,而是作者自己的一种思路在和另一种思路作对,是作者自己手上的布偶在用腹语和自己演双簧

一本小说,无一例外,百分之百全都是作者思想的凝华。把它当作一本有实体的“书籍”来看,——既是说,不去考虑内涵——小说的故事中只有两个人:【演绎者】,以及【记录者】。换言之,就是在结果层面上的构思和描写。时日谈毫无疑问是演绎者的角色,他所对抗的,却是演绎者本身。——或者说,时日谈也只是演绎者的一部分罢了。

按照朱仙的思路,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作者”构思,随后在某个世界,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构思开始行动起来,然后“作者”就变成了一台录像机,把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东西不经修饰地转化成文字。

主角反抗创作者——注意我用的词是创作者而不是作者——这是非常好的创意,真的很好,我也想过类似的但是不敢写。因为,这是一个悖论。

真实的作者永远在书外,而不在书中。

如果这是动画或者电影的题材,也许会好很多吧。文学作品与影视作品有着决定性的不同。电影有剧本,有演员,而且是真的有那样一个录像机,演员演成什么样拍出来就是什么样的。演员可以反抗剧本——而在小说中,说作者一手遮天都是保守的。作者写一个字,就是一个字。作者想写什么字,写的就是什么字。不会变的。

跳过这个话题吧。其实这本身就是没有必要的纠结。我想提醒朱仙的一点是,请你务必要认清,你书中所写的作者,到底是作为一个小说人物出现,还是要执着于必须是真实的作者“自己”呢?好好想想,行文的过程会好很多。

现在。

说重点了。

之前我说的,都是【内因】。

现在我要说,到底是什么,【直接】造成了这种奇怪的阅读观感。

——是【视角】

视角在动笔之前的四项准备中位居首位——后三者分别是常识水准、情绪,还有焦距。视角分几种:上帝视角、旁观者视角、角色视角、故事视角。一段叙事,是什么视角就是什么视角,不经过渡就随便切换的话,对正在阅读的读者来说就是蹦极一样的感受。举个极端的小白文例子:“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我的敬仰之情,当然,这些我是不知道的。”这就是以角色视角写出了上帝视角的内容。再比如“地上有一个洞,我并没有发觉。”这是角色视角写了旁观者视角的东西。

朱仙这本书,应该是以角色视角和旁观者视角为主的。顺便一提,第三人称也有角色视角,而且是主流——只有角色视角和上帝视角才看得到主角心里在想什么,就是这样。我不是说视角不能切换,相反,灵活地切换视角能帮一本书营造良好的表达效果。但是,没有任何过渡的硬切,是会让读者震出内伤的。

一直以来,在小说的行为中出现【作者的意识】都是大忌。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本来应该做的是忘记文字的形式,慢慢沉浸到故事里去的。这个时候脱离叙述者的角度,以作者的口吻说话,等于是在提醒读者“这就是小说而已快醒醒”。嗯……用比较污的比喻,就是你的【哔——】朋友正在进入你的身体,到一半你一扭头,发现是个陌生人……

就像上面这样。其实这些地方我读了好多遍,我的感觉是……这个“我”不是【叙述者】,而是一个拥有“作者权限”的“读者”,时不时跑过来插一脚。但是到更后面一点的地方,连叙述者都被吐槽了——虽然还是这个“我”在接锅。

这本书读完了,视角依旧成谜。在真实的作者——朱仙的掌控下的上帝视角?假托其名的“作者”这个角色篡改而成的旁观者视角?还是叙述者的第一视角?都各有可对号入座的地方,然而,这些部分没有组织地交织在一起,一点点的不和谐,满篇皆乱。

话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作为一本本应设定严谨的创新型小说,似乎是因为朱仙的心太大,反而显得有点失格。不过总体而言,主旨和理念都十分有趣,值得一读。

最后,以一段关于“故事视角”的阐述来结束这篇书评吧。

作为一个想故事、写故事、讲故事的人,要记住,作者才是真正全知全能的。作者安排什么就是什么,作者想给什么就能给什么,谎言、悲伤、救赎、幸福,全都在作者一笔之下。要有这样的自觉,也要有这样的自信。你想告诉读者多少就可以告诉读者多少,没有人能强迫你。所谓故事视角,就是无所谓视角,只是以【让小说变得更精彩】为目标,去随心所欲地切换各个视角的有无。维持作者,也维持故事的神秘感,这才是故事视角的要义,也就是小说叙述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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